时间一切静止,沈菀看向陆齐修,没有移开目光,抿紧唇,一声不吭。
楼梯口的陆齐修立在原地,眉心微拧。
气氛有些怪异,秦柏然看沈菀盯着一个方向看,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过去,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男人,挺拔个高,五官硬朗英俊,也是看着沈菀的。
这两个人似乎认识。
“沈菀,你认识他?”秦柏然收回视线,声音压的低,问她。
沈菀心绪不宁,在看到陆齐修的刹那,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不可能做到视若无睹,过去三个多月,陆齐修在她心里依旧牢牢占据位置。
根本无法忘怀。
“认识。”沈菀淡淡的说。
她这样说,气氛更微妙了。
秦柏然察言观色,嗅到这气氛不寻常的细节,说:“认识的话要过去打声招呼?”
沈菀说:“没必要。”
陆齐修铁心不要她,她何苦自寻烦恼,还去主动找他。
谁离了谁不是活。
秦柏然还想说什么,沈菀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我先休息了。”
而陆齐修在沈菀进房间后,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从走廊经过。
秦柏然若有所思盯着陆齐修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努力努嘴就走了。
……
陆齐修这趟来运输物资原本计划待三天就走,把物资送到目的地后,带阿柱去漠北玩两天,阿柱一直想去玩,一路都在念叨,但是谁也没想到会在漠北遇到沈菀。
而且她身边还有其他男人。
陆齐修不认识那男人,不清楚他们什么关系,即便有关系也不关他事。
他不断告诉自己要清醒,要克制,别再去惹她。
隔天早上陆齐修带阿柱到附近吃早点,两碗本地的牛肉拉面,阿柱看他没动过筷子,说:“修哥,你怎么了?不吃吗?”
陆齐修抽着烟,眼神黑沉:“吃你的,我等会吃。”
他视线似有似无看着民宿客栈的大门口,来往的人不断,就是没有看到沈菀和那个男人。
沈菀在,他没办法专心做其他事,就是忍不住想去看她。
一个早上下来,沈菀都没离开房间,还在睡懒觉,而秦柏然叫不醒她,就自己到附近逛去了。
沈菀主要躲着陆齐修,因为明确知道他也在,所以她才不愿意出去。
到了下午,沈菀磨蹭够了才起床洗漱。
……
下午两点多,沈菀拿了相机就出门了,裹着围巾,戴着帽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这会还在下雪,沈菀冒雪走在镇上的小道上,见到好看的好玩的就拍下来,什么都拍,就是不拍人。
没过多久秦柏然打来电话,说:“你起床没?我都逛完一圈回来了,别说你还没起床。”
沈菀拍了拍肩上的雪:“我出来了,在外面。”
“一个人?”
“嗯。”
“我找到好玩的东西,你应该感兴趣,我给你发个共享位置,你来我这。”
沈菀想了想,就答应去了。
……
秦柏然说的地方是一间颇有年代感的小酒吧,格局不大,酒吧里的装潢白色也很朴素,和当地一个风格,酒吧老板充当调酒师在吧台调酒,几个服务员在打扫桌子,都是本地人,说话带着本地口音。
沈菀是南方人,温婉清冷的长相,眼神冷淡,一副对周边事物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坐在吧台上,拿了一杯果汁喝。
秦柏然有些嫌弃,“你就喝果汁?”
沈菀嗯了声:“不然?”
她要吃药,不能碰酒。
“算了,好不容易把你拉出来,你喝果汁我也认了。”秦柏然眼神飘忽,看到不远处中心的小舞台上有人正在唱歌,一首简单通俗的民谣。
沈菀不听民谣,这种风格不适合她,倒是秦柏然来劲了,说:“你想听什么歌,我去给你唱一支。”
沈菀:“你还会唱歌?”
“别小瞧我,都是我爸要我接他的活,耽误了我的歌唱生涯,你等着,我去跟他们借个麦。”
沈菀敷衍一笑,收回视线盯着杯子看。
秦柏然有自己的心上人,当初就说过了,她也有,所以他们俩个互相不来电,可沈菀总感觉秦柏然有些奇怪,具体哪儿也说不上来。
也许是过分热情了?
也许是她多想了。
沈菀拿手机在玩,没注意到酒吧门口走进来几个人,其中有陆齐修和阿柱,剩下的几个男人都是陆齐修以前运输物资认识的人,是本地人。
陆齐修走近的时候看到趴在吧台上的沈菀,她在玩手机,没注意到他。
阿柱第一次进酒吧,有些小兴奋,到处看,看到吧台的沈菀,立刻揪陆齐修衣袖,小声说:“修哥你看,那不是沈菀姐吗?”
陆齐修抿唇,“不用你说,我有眼睛看。”
几个人找了地方坐下来喝酒,陆齐修花哨,都是听他们在说。
阿柱年纪小,第一次来,很少和陆齐修运输物资,这次出来是他主动提的,年纪也不小了,想出来见识下,他们的话题,阿柱插不上嘴,就在边上喝果汁,吃果盘的零食。
有人开玩笑问陆齐修有没有找对象,老大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陆齐修心不在焉地笑,没回答。
阿柱看陆齐修,又看吧台的沈菀,很想说点什么,又不能说。
“你也快三十岁了吧,要是真没有看上你的姑娘,我让你嫂子给你介绍个。”
陆齐修这下拒绝了:“不用费心,我还不急。”
“哪能不急,三十了,是时候结婚了,还是说有喜欢的了?”
热心要给他介绍对象的是位老大哥,本地人,热情的很,上次他来漠北就打算给他介绍自己亲戚的女儿,他没那意思也就作罢,这次他来漠北,老大哥逮着机会又在做红娘。
陆齐修这次答案跟上次不同,说:“不麻烦了,我有看上的人。”
“怪不得,那我就不做主了。”
沈菀玩了会手机,秦柏然唱完歌就下来了,问她:“好听吗?”
“好听。”她就没有注意听,也是随口一说。
秦柏然戳她脑门:“敷衍,你就这么敷衍我。”
沈菀直挺上身,说:“你把心思花在你喜欢的姑娘上就行了,秦柏然,我和你不太熟,之前拜托你帮我买手机,钱也给你了,我就想一个人走,你没有一点责任管我。”
秦柏然笑:“你不要这么快撕破脸,我认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沈菀挑眉,“我觉得没必要。”
秦柏然说:“为什么?”
沈菀:“不想让我爸误会我和你真有什么,万一又要撮合,又会有麻烦,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秦柏然:“沈菀,昨晚在楼梯的男人是你对象?”
说到陆齐修,沈菀愣了下,手指不自觉发抖:“不是。”
“不要骗人,你看他的眼神不一般。”
沈菀自嘲一笑,不想和他说下去,转身去洗手间,她需要冷静下。
秦柏然也笑,看到她留在吧台上的相机,拿过来翻了翻,都是一些风景照,最后翻到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的侧脸照,不像是近期拍的,照片上的男人穿短袖,是夏天时候拍的。
而这男人就是昨晚出现在楼梯的人。
还说不是对象,不是对象保存他的照片?
说出去谁信啊?
阿柱看到沈菀离开了吧台,朝洗手间走去,朝陆齐修说了一声,他出去透透气,也就朝洗手间走去了。
……
阿柱在洗手间门口等到了沈菀,喊了一声:“沈菀姐。”
沈菀站住,看他,笑了笑:“阿柱,好久不见。”
“沈菀姐,好久不见,你还好吗?”阿柱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笑笑,有些手足无措。
“还行,你呢?”沈菀勾唇笑,很温和。
阿柱:“说好也好,说不太好也不太好。”
他犹豫着要不要提陆齐修,心里没底。
陆齐修就在外面。
沈菀问:“义站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也没什么问题,对了沈菀姐,你怎么在这?”
“公事。”她简单说了句。
“我是跟修哥来运输一批物资的,我怕修哥忙不过来自告奋勇帮忙,还好没有给他添麻烦,不然我也不好意思,沈菀姐,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菀默了几秒,开口道:“没事,也许昨晚没睡好。”
“那你要注意休息,沈菀姐,你要在漠北待几天?”
“不知道,也许明天就走了。”
“这么快?”阿柱若有所思,犹豫几秒,说:“你要不要和修哥聊聊?”
沈菀的笑挂不住了,僵在脸上逐渐消失,说:“不用,该聊的都聊过了。”
阿柱手足无措,他是衷心不希望沈菀和修哥分手,虽然不清楚是谁提的,又因为什么分的,何芸都不敢问陆齐修,别说他了,他更不敢问了。
阿柱:“沈菀姐,不是这样,我是觉得你们很可惜,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沈菀眼底微凉,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阿柱看:“他叫你来说的吗?”
阿柱摇头。
“你看吧。”
阿柱猛地明白过来,所以问题还是陆齐修这,不是沈菀的问题,是陆齐修要分手的。
沈菀说:“阿柱,要是你们遇到什么困难还是可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你收好。”
阿柱接过名片,不可置信问:“沈菀姐,你真不喜欢修哥了吗?”
“阿柱,再说这些没意思了。”
阿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沈菀淡淡弯了下嘴角,转身回去,迎面碰上不知道站在她背后多久的陆齐修。
陆齐修缄默不语,深深地看她几秒,终于抬起眼,看阿柱,不悦道:“阿柱,你一个人不要乱跑,你不认识路,万一出点事我没办法和你父母交代。”
沈菀在他喊阿柱的时候就走了,头也不回,也不看他一眼,彻彻底底把他当陌生人。
她意难平,不计较是不可能的,更不可能和陆齐修心平静和说话,更不可能回到最初认识的状态,所以当陌生人最好不过,谁也不搭理谁。
阿柱看沈菀离开的背影,对陆齐修说:“修哥,我又不是小孩子。”
陆齐修皱眉,不太高兴的样子。
阿柱忍不住:“修哥,我觉得沈菀姐还喜欢你,你是男人,你去哄哄呗,何况……你明明也放不下。”
“阿柱。”陆齐修不耐烦了,警告他。
阿柱还是说下去:“修哥,你骂我我也要说,你要是不珍惜,会有其他男人珍惜沈菀姐,她那么好,不缺追求者,错过这村没这店了,修哥,我不想你以后后悔,所以有些话冒死我也要说。”
“你们俩明明都放不下,何必相互折磨?”
……
沈菀回到吧台,秦柏然拿着她相机摆弄,她也没阻止,坐下在椅子上开始喝闷酒。
几杯酒下肚,沈菀放下杯子,脚步虚浮站起来,问酒吧老板借了一把吉他,朝台上走去。
秦柏然拿相机对准她。
沈菀抬头环视一圈,看到陆齐修的背影,她心底凉的彻底,不需要伴奏,自弹自唱,唱了一首当初陆齐修车里单曲循环那首歌,做最后的告别。
放手,谈何容易。
沈菀不跟自己过不去了,彻底放弃了。
不算惊艳,还算好听,因为唱歌的人心事重重,赋予这首歌另外的味道,听起来有些沉重,沈菀唱完歌没做逗留,把吉他还给了老板,从秦柏然那拿回相机,离开了酒吧。
身影单薄消失在酒吧门口。
阿柱不太甘心,盯着陆齐修看:“修哥,沈菀姐走了。”
声音就两个人听得到。
陆齐修嗯了声,脸色冷漠的不行。
阿柱又看到一直跟在沈菀身边的男人跟出酒吧,又提醒陆齐修:“沈菀姐喝了酒,那个男人跟她走了……那个男人还翻沈菀姐的相机……”
陆齐修瞟阿柱一眼,带着警告的意思。
阿柱:“……”
……
沈菀漫无目的的走,顶风而行,以往的回忆碎片像雪花一般浮现在眼前,统统都是陆齐修。
有他荷尔蒙爆炸的一片,顶着她在门板上接吻;
有他撩拨她,跟别人不一样套路跟她表白时候说的话,只能跟他一个人好,要么谁也别想好;
还有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要命都要护她周全;
他说跟他在一起会有危险,于是他选择放手;
沈菀仰着头,雪花落在她眼里,融化成了水;
他说他们不是一路人,所有人都这样说,那她就成为他,放下身份,什么都不想要了,再次经历他走过的路。
沈菀走不动了,蹲下身无所适从抱着膝盖,嚎啕大哭。
秦柏然跟了一路,等她停下来,想上去,哭声传来,他浑身发冷,猛地站住——
……
身边有个人影跑过去,脚下积雪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齐修大步上前,绷着脸颊的肌肉,微微喘着气,把蹲在地上的人抱起来,她太轻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他要把沈菀带走。
秦柏然想上前制止,然后沈菀伸手就抱住那男人的肩膀,脸埋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看看,就是一对,还说不是,不然在他怀里哭什么。
秦柏然笑岔气,对那男人无声说了一句话,就让他把人带走了。
……
房间里开着暖气,他的行李并不多,就一个黑色包,搁在椅子上。
陆齐修把沈菀抱进自己房间里,脱掉她湿透的外套,塞进床上,被子裹着她,她乖巧顺从没拒绝,却不看他,眼神没有焦距盯着别处看。
陆齐修转身倒了杯温开水,递到她唇边,喂她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去。
悟了很久也没把她的手脚捂热,陆齐修的手滑进被子里摸她的手,还是冷的,他把外套脱了,坐在她身侧抱着。
沈菀回过神了,离开他的怀抱,掀开被子下床,弯腰穿上湿透的鞋子,拿过边上的外套穿上,拉开房间的门,走了。
陆齐修没动,呆了好一会儿,夺门而出,追上沈菀,把她拽回来,紧紧拽着她的手腕,把人往怀里带,低头:“去哪里?”
沈菀顿住,回头看他,眼神微动。
陆齐修低下头,把人罩在怀里,眸色很深,勾起一边嘴角:“沈菀。”
沈菀没忘记已经跟他分手了,笑了声,说:“还有什么事?”
陆齐修一时哑言,她挣扎要走,他不让,干脆扛起人就往回走。
他房间的方向。
沈菀被扛在他肩膀上,血液一下子往脑袋冲,手用力拍打他的后背,双腿不断挣扎,:“放我下来!”
她声音还是沙哑的。
在他听来还有一丝娇嗔的意味。
陆齐修把人扛回房间,关上门,落锁,把人丢在床上,随即覆身压上去,眼里是深深的懊悔,他低头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谁对不起谁?”
“沈菀,我错了。”
沈菀笑,胸口起伏着,不甘气氛地看着他:“你冒犯我了,你的确该道歉,所以可以放开我没?”
陆齐修:“……”
盯着看了几秒,他再次低头:“我错的离谱,对不起,但是不能放开。”
沈菀浑身发冷,手指僵硬的用不上劲,眼睛还是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又透着一股劲。
活生生的。
沈菀讥讽道:“不能放开,怎么,想打分手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