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宜一回忆自己这一辈子,她完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光辉之处。
她想得入神恍惚,宋锦英这时候拉住了她紧握的手,目露担忧。
柳宜一侧头看着她。
宋锦英说喜欢她,可凭什么呢?喜欢她那一身麻烦,幼稚的叛逆,还是从不理智的极端?
柳宜一想说话,脑子里浑浑噩噩,脱口就说了一句:“我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人。”
她想起花棚,想起自己种花时的平静,又说:“我应该去种地,去当花农。”
宋锦英握握她的手指,说道:“花农也很好。”
她默了一会,轻声说:“你离开以后,我在小院里修了一个花棚,种的是红玫瑰。我记得以前我送过你一束玫瑰花,你很喜欢。”
她看着柳宜一,笑着问:“一一,你大概是天生就喜欢花的。”
“我没有……”柳宜一垂下睫毛,“我喜欢那束玫瑰花,是因为那不是你花钱顺手买的。”
宋锦英一顿,紧了紧手指。
隔了许久,宋锦英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柳宜一茫然地看着她,眼珠漆黑,因为迷茫,那眸子干净如镜,倒影着宋锦英沉静的脸。
宋锦英抿了抿嘴唇,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犹豫着,并未说出来。
“你不是什么都做不好的人。”宋锦英说起了刚开始的话题,“你是什么都做的好的人。就像是你考大学的时候。”
宋锦英握着柳宜一的手,感受那温热的温度。如果,她没有插手柳宜一选学校,以及她做美妆的那些事情,或许现在的柳宜一,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明明生在那样一个压抑扭曲的环境里,却仍旧保留这骄傲赤忱,只要给她一个方向,她就一定能够闯出一条大道。
但宋锦英把柳宜一的那些可能,全都掐断了。
她让柳宜一选她想要柳宜一选的专业,她让柳宜一做不了她感兴趣,并且擅长的化妆事业,她让柳宜一仓促出国,学了一个她此前从未接触过的语言专业。
柳宜一如今的人生道路,是宋锦英一手促成的。
她不是什么都做不好,她是被宋锦英切断了太多的人生可能xi_ng。宋锦英希望柳宜一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依靠她。
宋锦英是世界上最卑劣,最自私的人。因为她现在回想过往,仍旧不后悔当初,以及现在的罪行。她仍旧,希望柳宜一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依靠她的人。
宋锦英握紧柳宜一的手,愧疚与自私的本xi_ng在她x_io_ng腔里挣扎叫嚣,她肺腑拧紧,喉头干涩。
她想要柳宜一,心疼柳宜一,也愧对柳宜一。
她张了张口,又说一遍:“对不起。”
柳宜一转动着眼珠,仔细看宋锦英的脸。
有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在宋锦英的眼睛里,柳宜一想看清楚,但她只能看到复杂和深沉。宋锦英在想什么,她从来都看不透。
但柳宜一觉得,宋锦英是在为过去道歉。认真的,反复道了两次。
柳宜一转念想想,觉得以前那些事,说到底,不是宋锦英一个人错。她也有错。
“其实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柳宜一说,“而且,都过去了。”
宋锦英于是扣紧柳宜一的手,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重新开始吗?我现在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喜欢了。一一,我想对你好,只是对你好。”
第124章
柳宜一没对宋锦英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她总觉得宋锦英是还没想清楚。
宋锦英让柳宜一去她那里暂住,柳宜一没答应,她回了花棚基地,宋锦英坚持送她。
于是车就开去了花棚基地。
抵达后宋锦英没离开,她跟着柳宜一去花棚里参观,指着一些她见过,但不熟悉的花问柳宜一一些琐碎的问题。
柳宜一原本不怎么想说话,但宋锦英问了,而且又是自己比较熟悉的东西,她回了两句后,见宋锦英一副认真虚心求教的样子,没压不住话,渐渐说得多起来。
宋锦英仔细听着,心里有些惊讶。
短短几个月,从插花到种花,柳宜一就已经如此了解了,再过个一两年,她肯定能在这领域做出属于自己的小成就。
宋锦英陪柳宜一待到天黑,让柳宜一和她一块出去吃晚饭。
柳宜一不想出去,宋锦英便说那她给柳宜一带过来,柳宜一怕麻烦她,最后还是跟着宋锦英一块出去吃了饭。
吃饭的时候柳宜一的小腿骨忽然酸麻的刺痛起来,她看了一眼玻璃窗外阑珊的灯火,说道:“要下雨了。”
宋锦英往外看了眼,夜色浓重,灯光明亮,她没看出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她问。
柳宜一道:“感觉。”
宋锦英笑了笑:“那我们打个赌,你赌今晚要下雨,我赌不下雨,输了的人请吃饭。”
“不赌。”柳宜一说,“因为我赢定了。”
宋锦英道:“赢定的事情为什么不赌?”
说完眸光一黯:“因为你不想和我吃饭吗?”
柳宜一有些不敢直视宋锦英的脸,她考虑着要不要说“是啊,我不想”,就听宋锦英先一步说:“你不想也没关系,我想就可以了。所有的机会,我来找,你只要还愿意等我就好。”
柳宜一怔楞地看向宋锦英,宋锦英含笑和她对视,坦荡真诚。柳宜一晃了晃神,忽而想起戒指的事情,于是她说了出来。
“我妈把我们以前的戒指卖掉了。”
宋锦英嗯了声,垂眼看着她手指上那枚。
柳宜一不知道她是在生气还是怎么,犹豫了几秒,还是别有深意地说:“找不回来了。”
宋锦英抬眼看着她,认真地问:“那我要是能找回来呢?”
柳宜一没接话。
宋锦英说:“我把戒指找回来,你也回来,好不好?”
柳宜一握住了杯子,里面是澄红的酒,宋锦英点的,她还一口没喝。
现在,她有点想喝一口,也有一点,想答应宋锦英。
她m-o了很久的杯子,最后喝了一口,低声问宋锦英:“重新开始,是怎么开始?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宋锦英越过半张桌子,握住柳宜一放在酒杯上的手。
灯光落在酒里,映透出摇曳的红色波光,落在两人交握的白皙手指上。
“重新恋爱,重新求婚,重新结婚。重新开始。”
柳宜一看了很久酒杯上的手指,还是没能说出来一声好。
宋锦英是没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她没应声,宋锦英也没多说。
宋锦英举起杯子,和柳宜一碰了一杯,喝光杯里的酒作为晚餐的收尾。
吃完宋锦英送柳宜一回去。
路上果真下起了雨。
柳宜一小腿骨头里持续发出难忍的酸冷刺痛,她想用手掌捂一下,又觉得在宋锦英面前这样有些刻意,于是强忍着,盯着窗外的小雨看。
她怀念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