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血包
第二天一早启程,一行人在湖边收拾帐篷。
司谣抱着垫子,帮忙搬去车上,一路走过去的时候,几乎是全程眯着眼。
满脸就贴着一个大写的困字。
“昨晚你不是最早睡的一个?”
旁边,周常烨乐了,“睡一整宿还能困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
司谣艰难睁开眼,转头,迷迷瞪瞪找到不远处正打电话的罪魁祸首。
盯住对方身上那件黑色大衣三秒,她顿时抱紧了点垫子,脸颊的热度重新升了上来。
清醒了。
凌晨起来上个厕所,碰到了做噩梦不睡觉的简言辞。
……还还被他那样抱了会儿。
当时她太紧张,自己说了什么也不太记得了。
就记得,最后简言辞松开了她,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人让她去睡觉。
呸,她怎么睡!得!着!
回程的一路,司谣一直在补觉。
直到快要开进市里,她才恢复了点,努力伸直手臂向前抻,打了一个懒腰。
红灯间隙。
简言辞问她:“是想现在回学校,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
司谣瞅了眼时间,就快十二点了。
“那就……先在外面吃饭好了。”
她想了想,“我下午的课还早,也不是很急。”
“现在饿吗?”
司谣还带着睡醒的懵,默默揉了下肚子:“有点。”
简言辞弯了弯唇,打了方向盘:“我们在附近吃一点,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司谣闻言摸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店,挨个点开评价,看了一遍。
正对比着,又听简言辞问:“明天没有课吗?”
她摇摇头,思索了会儿:“但是我明天想去下图书馆,要准备复习。”
简言辞笑:“这么早。”
也不早,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到期末了。
“……因为,”司谣支吾了下,还是老实回,“我想拿奖学金。”
顿了一顿,简言辞看了她一眼,又问:“是需要攒钱吗?”
司谣茫然:“啊?”
“不是前两天才熬了夜?
现在又要忙复习,”车停在商场门口,简言辞替她按开了安全带按钮,询问,“这样不累?”
好半晌,司谣才小小“唔”了句:“还,还好……”
直播那个是因为钱。
拿奖学金不是。
她想拿奖学金的念头,还是从这个学期才开始的。
是在听到了,简言辞以往每年都会拿奖学金这事后。
——还不!都是!因为!他!
“司谣。”
旁边简言辞忽然叫了一声。
司谣一扭头,就对上了他含了点笑的眼。
“以后我,”简言辞顿了顿,“还是能赚钱的。”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简言辞:“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应该赚得还不少。”
这人是在炫炫炫耀吗——
“要是你只是为了攒钱,那从现在开始,就不用担心这个。
我会解决好。”
简言辞看她,抬指勾开了她嘴边的头发,语调耐心,“开心一点。”
愣住好几秒。
司谣才干巴巴回:“什,什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又又没有……”
“嗯,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简言辞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是我在追你,想给你送钱。”
“……”
简言辞:“要是你有需要,就来找我。
这样行吗?”
说着话,男人的修长手指从司谣脸颊边划开,有意无意地,轻捏了下她的耳垂。
司谣被捏得屏住了呼吸。
“怎么不说话?”
“……不、不用。”
她终于憋出一句,忍不住说,“你,你这样,让我感觉,我像那种骗钱的……骗子。”
谁知简言辞略一弯唇,又问:“是吗。”
司谣无比确认地“嗯”了句。
面前,简言辞含笑凑近了点。
“那这位……骗子小同学,”他平视着她,轻了气息,模样散漫地问,“什么时候来对我骗个色?”
“……”
周六的晚上,司谣回到公寓,抽空打完两盘游戏,结束了直播。
她关掉电脑,推开椅子站起来。
刚打算扑进床里放松一下,门突然被敲响了。
宋蕊在房间外扬声问:“诶司谣,能借用下你的电脑吗?
我电脑坏了,突然上不了网了。”
“好。”
司谣挪过去开门。
宋蕊要急着给导师发论文,司谣就趴在床上玩手机。
正在给简言辞发消息,忽然,听到旁边的宋蕊发出了一声笑。
“这都什么呀。”
司谣抬起脑袋:“什么?”
宋蕊示意她看屏幕上的内容,还是在笑:“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就是想搜索下资料……”
屏幕上,浏览器的搜索框下边,显示着推荐搜索。
都是根据平时用户的搜索喜好来的。
明晃晃的几行标题——
【女生初恋必看的相处技巧】
【聪明女孩用这10招套住他的心】
【被分手后快速挽回的5大狠招】
……
司谣一下炸了毛,丢脸去捂屏幕:“我,我就是随便搜一下。”
“好好,我知道了。”
宋蕊正了正色,不小心看到她抓着的手机屏幕,“狐、狸、精?
诶,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男生?”
“……对。”
司谣放弃了遮掩,又坐回了床边。
“这个备注……”宋蕊斟酌找了个词,“也太别致了。
对了,你们现在有进展吗?”
司谣想了下,翘着嘴角“嗯”了句。
“这么高兴啊,你们在一起了?”
“还没有。”
给简言辞发完消息,司谣爬起来,“现在就是……他在追我。”
“追你?”
宋蕊不解,“你没答应呀?
什么情况,你不喜欢他了?”
“不是,”司谣顿了顿,“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准备什么?”
司谣打算去洗个澡,从床头抓过睡衣,抱在怀里,一字一顿憋出了两个字:“失。
恋。”
“……”
宋蕊彻底糊涂了:“什么失恋,他不是在追你吗?”
“就是……”司谣揉了下头发,“我有点担心,在一起以后会分手。”
宋蕊一噎:“你想得也太悲观了。”
先不洗澡了,司谣抱着睡衣坐回床边。
“他——”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他一下就说喜欢我,一下就开始追我,一下就变特别好。
但是我们才重新见面几个月。”
宋蕊被她一连串的“一下”给堵住了。
好半天才问:“几个月还不够啊?
你不是说你以前喜欢上他的时候,也就认识几个月呢吗?”
“……那不一样。”
司谣冥思苦想。
回忆了下两个人从重逢到现在,是出去吃了好几次饭,然后,简言辞还帮她收拾了几次麻烦。
想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而且她还没拿过奖学金。
可简言辞都说过喜欢自己了。
总不能再去问一遍,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复读机。
以前司谣没能想到。
一样想要了很久的东西就摆在眼前,反而会让人变得紧张又不安,变得患得又患失。
像在冬天里堆出的,最喜欢的那一个雪人。
只是才刚堆出了形状。
就已经开始担心,它最后会融化掉了。
解决烦恼的最好办法——
就是再给自己找个更紧急的烦恼。
日子一天天过去,期末将近,有两门不需要期末考试的课也提前上完了,司谣跑图书馆的频率越来越高。
逐渐地,没有空闲去想之前那个问题。
她想拿奖学金,打算好好准备其他几门课的期末考试。
有好几次甚至在图书馆从早待到了晚,连中饭也没吃。
简言辞的工作可能也忙了起来,只有周末两天才回学校,会过来替她占图书馆的座。
开始几次,司谣十分、非常、特别不适应这事。
没别的原因。
简言辞就像期末不用复习一样,在她旁边也不看书。
偶尔会敲电脑。
更多的时候,像个抓生活作风的教委主任。
到时间了,这人就带着那种悠悠的笑,轻叩一下桌子,提醒她:“下去吃饭。”
于是司谣被拎下去找吃的。
一月中的天,延清已经下过好几场雪。
今天出了太阳,不少积雪在地上融化成了小水坑。
司谣埋着脑袋,灵活地在一个个水坑之间蹦跶过去。
迎面有学生骑来一辆自行车,车铃还没来得及打,司谣就被旁边的男人扣住了手肘,顺着力道,往里拉了一下。
简言辞将活蹦乱跳的小同学带到了林荫道里侧,低了头看她,弯了点唇:“怎么这么开心?”
司谣呵出一口白气,点点头:“下周最后一门考完,就不用复习了。”
“回去的票买了吗?”
“嗯。”
简言辞:“回去发给我,那天送你过去。”
司谣点点头,顺便问了句:“学长,你们家今年是在这边过年吗?”
静了须臾。
简言辞不经心回:“应该吧。”
到了食堂门口。
司谣刚要上台阶,转头瞅了一眼。
简言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模样有点淡。
她顿了顿,忽然,小声补充了句:“我主要是开心考完了,也没有特别开心放假,反正见不到……同学,我也挺无聊的。”
简言辞停下了步伐。
视线相对,隔了好一会儿,他忽地弯起了笑,才问:“就这么不想考试?”
“……对。”
司谣被这个笑弄得有点讷讷,磕绊找理由,“再考下去,感,感觉我的脑子都快没有了。”
“这样。”
下一刻,简言辞弯下点腰,轻了声叫她:“司谣。”
司谣莫名有点紧张:“怎怎么了。”
毫无预兆地,简言辞抬手,指腹在她的下颌处慢慢勾了一勾。
像哄一只猫那样。
语调也勾了点儿浅淡的懒:“要不要亲我?”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这人笑得像开了满树的桃花,蛊惑一般:“不是要补脑吗?
亲一下我,说不定能考得更好一点。”
“……”
滞滞屏息了好几秒。
眼看着食堂门口有人就快要推门帘出来。
司谣顿时回神,浑身紧绷往旁边一挪,头也不回就窜上了台阶。
停了停,才梗直了脖颈,缓慢扭回去看。
简言辞正好笑走上来。
“跑这么快干什么?”
“我……”司谣磕巴,“我我突然想买牛奶。”
说着,她蹭到门口小卖部的摊前,僵硬拿了一盒草莓牛奶。
……亲亲亲他跟补脑到底有什么关系!
付完钱,司谣戳开牛奶。
脖颈一片通红。
她不需要补脑子。
她需要补、血、包。
期末很快过去。
放假的当天晚上,司谣连夜收拾了下行李,又打电话跟司桂珍说了声。
第二天吃过早饭,整理一遍房间,就提着行李箱下了楼。
简言辞开了后备箱,替她把行李箱搁进去。
司谣买的是下午的机票,从清大这边开车去机场只要一个多小时,时间还早。
等车开上了高架,简言辞询问等下要不要一起吃个中饭,司谣想了想,点了个头。
车上,她埋头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
忙完了考试,原先更大的那个烦恼又浮了上来。
司谣紧张成了一团麻薯。
脑海里的弹幕也已经连着刷出了五百行。
最后,删成了几句。
——学……不对,简言辞。
——关于你追我这件事我想过了。
——如果你真的是认真的,我们就在一起。
——反正,我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你的。
嗯。
那就这么说。
酝酿了半天。
司谣余光第十一次瞅向旁边的男人,还是泄气。
……要不还是,等下吃饭的时候再说好了。
车开下了高架,停在机场航站楼附近的一家店。
快到饭点,店里的客人不少,几乎都是拎着行李箱来吃饭的人。
两人找到了座位。
点完菜,司谣放下水杯,去了躺洗手间。
简言辞瞥了一眼,随手拿过她的杯子,倒满了。
重新搁回去。
店内的交谈声喧闹。
没过多久,有人走过来,坐在了餐桌对面。
简言辞抬了抬眼。
不是司谣。
眼前的女人大约三十不到的模样,烫了一头过肩的卷发,打扮精致。
女人打量着他,随后,露出个温婉的笑,模样有些讨好:“阿辞。”
从洗手间回来,司谣刚走向座位,抬头一瞅。
懵了懵。
简言辞的面前坐着个年轻女人。
两人在聊着什么,似乎是认识的样子。
同一时间,江淑也扫见从不远处过来的女生,起身,对简言辞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女人走了。
“学长,”司谣茫然看过去,“那个是你的朋友吗?”
简言辞模样散淡,没有再看女人:“不是。”
“……哦。”
正好服务员端菜过来,简言辞将酱料碟搁在了她面前。
司谣说了句谢谢,慢慢腾腾地拆开筷子。
憋了憋,她轻轻戳了两下米饭,忍不住说:“我以为你……你们认识。”
简言辞“嗯”了一声。
“那,那还不是朋友吗。”
简言辞看她:“算是——”他一顿,“家属吧。”
反应了好片刻。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冒了出来。
司谣万念俱灰地抓住了筷子,脱口而出:“你、你是结婚了吗?”
安静。
简言辞看了一脸愤懑的小同学良久。
心里不断滋生的阴郁,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片刻。
简言辞好笑:“她是我的——”
接着,司谣听到他一字一顿地接话:“继、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