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身上刻着西门的标志,船上掌舵的弟子视而不见比他们小了十几倍的小竹船,气势汹汹朝着它碾压而来。
船上的弟子往下方的小船张望,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昨日在弟子宫和江明鹊决斗的程齐宫是他们西门的人,江明鹊那番作为,西门的人感觉多多少少有点丢份。
又加之前,江明鹊拒绝西门玄度道君收徒,去了偏僻的东门,打脸玄度道君,等同于一巴掌扇在西门所有人的身上,对她有意见的人不少。
今日送江明鹊的人不在,这下新仇加旧恨,架着船就对她冲了过来。
小竹叶船行的稳稳当当,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危机,等快撞到船只的时候,西门庞大的云船突然转向了,与竹叶船擦身而过。
旋转带来的风糊了她一脸,很快竹叶船撑起一道透明护罩,如若没有这个护罩,小船定会被吹到天边去。
船上有一人探出脑袋,对着江明鹊恶劣一笑。
江明鹊认出这也是个老熟人了。
程凡松。
程齐宫的堂弟,被女主光环笼罩住的炮灰人物。
如果说程齐宫是蠢,那程凡松便是纯粹的坏。
前世她去试炼时,他为了女主,教唆了不少人为难于她,她在试炼中九死一生,而他只为了好玩。
她面无表情的对视过去,令人颇觉无趣。
程凡松唇角耷拉,满脸失望,又奇怪江明鹊的反应,从高高的船上跳下来,落到小竹叶船上。
“你为什么不害怕?”程凡松问。
江明鹊反问。
“为什么要害怕?”
程凡松歪头,用一种不舒服的笑容打量江明鹊。
“小师妹,打了我程家的脸,打了西门的脸,东门是保不住你的,你要小心了。”
江明鹊慢吞吞道:“程家,这么输不起?”
程凡松眯起眼:“很好,我等你出弟子宫。”
言下之意,便是要等她练气三层以上。
说完,程凡松便御剑离去。
程凡松从不讲武德,以大欺小对他来说毫无负担,之所以说等她练气三层,不过是不想打起来那么没劲。
等她出弟子宫,他一定会来的。
西门大船往回走。
江明鹊静默。
程凡松摇船撞她捉弄的这手,把船上所有西门弟子都拉到她的对立面,又下来警告他,这让不少西门弟子觉得她好欺负。
可想而知,接下来她在弟子宫的日子并不会好过。
想到上一世经历的事情,丹田内的黑焰狂舞,跃动噬人的黑暗。
江明鹊的手被啄了一下,思绪被打断,她低头,灵鸡似醉酒一般贴着她裤脚。
江明鹊提着它站稳,不一会灵鸡又倒在身上,她竟还在灵鸡身上看出了深深地满足。
迟清禅不知何时出现在船上,把灵鸡往船外一丢,末了还对手施个清洁咒。
灵鸡:“咯——”
它扇着大翅膀,追逐着小竹叶船。
迟清禅懒洋洋道:“程家小儿不过筑基中段,小徒儿抓紧时间修炼修炼,不日定能超过他。”
江明鹊眼神清醒了几分,嗯了声。
她放才被程凡松激怒了,差点预备杀人灭口了。
程凡松不过筑基期,还没到金丹,她还有时间。
鼓励完她,迟清禅看着西门的云船,漫不经心道:“这么大的船在前头挡路,路都看不见了。”
他打了个响指,西门大船开始寸寸缩小,船上远远传来惊恐地尖叫。
江明鹊眼尖地看到那船身摇晃几下。
程凡松飞出来,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罩住了,怎么也扑腾不出来,状态滑稽可笑。
他隐隐看到那竹叶船上站着一高一矮两人。
方才他下去明明没看到那个高个子的!
那是谁!
他张开神识,向那人探去。
竹叶船上那高个子微微一笑,程凡松冷汗直下!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那高个子手一挥,船上的人随后也跟着缩小,直到船只缩成蚊蝇大小才停止。
船上骚动更大了,程凡松能看到的,其他人也能看到,有高明的沉默不语,向程凡松投去责怪的目光。
程凡松眼睛烧红,提剑奋力挣开法术。
江明鹊心下一动。
……这是,在给她出气?
空气中传来不平静的波动,西门的云船又开始恢复了。
西门云船上众人不明情况,混成一团,只有程凡松耷拉着眼,神色阴晴不定。
一句传音响在众人耳边。
“安静。”
他们听出这是玄度道君的声音,都不敢吱声了。
玄度打出一道灵力,向小竹叶船袭去。
江明鹊直觉有巨大的危机逼近,但她看不出来源在哪,一瞬间丹田内豆大的火苗溅出一粒火星。
玄度隔着层层云雾,冷漠瞥了眼江明鹊。
几日不见,这小小女娃身上,竟有了浓重煞气。
不知是开眼前有的,练气二层了激发出来,还是开眼后练出来的。
“养虎为患!”
江明鹊听不到声音,只感觉到一股冷意在她身上扫过,是她陌生又熟悉的。
玄度道君。
她站在迟清禅身边,眼神在云雾中虚虚凝望,没有落到实处。
迟清禅满不在乎,弹开那道试探的灵力。
“你若实在没事,去外门领个管事的做一做。”
玄度:“……放肆!”
这句话江明鹊听到了。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被护着的感觉。
似乎,好像,还不赖。
她沉默了会,道句谢谢师父。
迟清禅揉了揉江明鹊头。
玄度紧蹙眉头,无名的焦躁感由心生出,感觉有什么在逐渐流失,却又掐算不出来。
似乎是有关于他的天劫。
“不走?要不要来我东门喝喝茶?”
迟清禅灵力一勾,西门云船又开始摇晃。
玄度冷哼一声:“不必。”
他卷袖携船离去。
江明鹊摊开手,把手心里放着的糖给迟清禅看。
“师父,要吃糖吗?”
她也不知道迟清禅喜不喜欢,但这是她唯一能给的东西了。
迟清禅看着糖纸,眉毛一挑,也不客气,把她掌心里的糖都拿走了,剥开糖衣就送嘴里。
“这糖好,小徒儿加油,明日再骗几个来孝敬师父。”
江明鹊迅速收回了心里的一丁点感动。
“师父,糖吃多了蛀牙。”
迟清禅:“今日不小心中了个咒,长时间不吃糖,会浑身无力……”
江明鹊觉得他在骗小孩。
江明鹊:“师兄也喜欢,我得给他留。”
迟清禅笑容灿烂:“无妨,我替你转交给他。”
江明鹊很怀疑他会不会真的给便宜师兄。
回到东门后,迟清禅没让江明鹊揉面团。
“你经脉未曾恢复,便看我做道菜吧。”
“过两日你试着自己做一做。”
迟清禅拿出了面团,运着灵力将面团拉出面条。
灵力拉出来的面条细韧不断,根根分明。
他将拉好的面放在一边,对她道:“现在起火,可要看清楚,这是最重要的时候。”
迟清禅指尖窜起一丝丹火,是青白色的火焰。
“要记得点火收火的步骤,以及控制火焰大小。”
“如果剑修最重要的是剑,那么厨修最重要的就是丹火了。”
江明鹊点头受教。
他道了一声去,丹火拥抱着柴禾熊熊燃烧起来。
他手势不断调整,火焰状态也随着变化。
起锅放入清泉,青白火焰迅速跳起烧锅,迟清禅等水滚下面,又调了汁倒了进去。
他又道了一声收,灶里的丹火熄灭,剩下缕缕白烟。
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放在了江明鹊面前。
白面上浮着翠色葱段,调好的酱汁香味往鼻间钻,勾动蠢蠢欲动的胃。
江明鹊动起筷子,夹着细长的面条嗦了口。
什么味道也没有。
江明鹊不动声色。
酱汁的香味还在鼻间萦绕,可吃进嘴里,真就一点味道也没有。
她之前吃过糖果,是能尝到味道的。
现在暂时不知道是她出了问题,还是迟清禅出了问题。
迟清禅:“怎么样?”
江明鹊:“师父,我能分给师兄吃吗?”
迟清禅大方的挥手:“行,拿给他吧。”
江明鹊端着碗走出去,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在哪。
她尝试着对着空气喊师兄。
“师兄——”
喊了好几声后,师兄出现在她面前。
楼庭逸因为昨天的事,现在看到江明鹊还有点不自在:“什么事?”
江明鹊:“师父煮了面,师兄要不要吃?”
楼庭逸身体一僵:“师父煮了面?”
江明鹊点头。
楼庭逸犹豫几番:“你吃了吗?”
江明鹊再点头。
楼庭逸脸色变了:“你没事?”
江明鹊迟疑点头。
楼庭逸挣扎着拿起筷子,又看了她好几眼,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江明鹊心头感到古怪。
楼庭逸夹起一根面条,往嘴里一送,嚼了几下。
闭眼直直倒在地上。
江明鹊:?
江明鹊:“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