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手电筒的光交错又分离。牵着警犬的警员沿着血迹和脚印一路搜捕,最终在河边失去了线索。
夜幕下的河水浮着一层发黑的猩红色,越是向里靠近,越觉得牙关打颤。
没多久,警犬的高声咆哮变成了低声呜咽,它们夹着尾巴拦在警员身前,爪子死死勾着地面,喉管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呜、呜——”
“下面有东西吗?”警员蹲下来摸了摸伙伴的头,“水下?”
警犬绕着他打圈,随即扯着他的袖子想往后退。
看来是真的有东西……
警员没有冒进,而是一边和队友守着河,一边通讯喊来了潜水员和支援。待专业潜水员下了水,他们花了近一小时,才从河底捞上了半块带发的头皮,被吃剩的脏器,以及掏空了脑花的颅骨。
他们将零碎的尸体残骸放在塑料纸上,仔细检索痕迹、拍照、记录数据。不一会儿,资深的警员面面相觑,像是想到了同一个可能,连神情都严肃至极。
“不像是食肉动物的做法,倒像是……”
“是怪物?”
“不管结果如何,先上报燕京,再通知各地,然后立刻把大樊封起来!”有人沉声道,“初步推断死者五个,失踪了一名女人,少说六百斤人肉了,鬼知道它有没有吃饱!要是它在城里……”
他闭起眼:“不,如果我是它,我也会留在城里。大樊日经客流量极大,缺四五个人根本看不出哪里少。食物这么丰富,为什么要离开?”
是啊,大樊“食物”众多,怪物不可能舍得离开。它只会蛰伏在城中,将大樊当作自己的巢穴。
“关于死者和失踪者的名单……”他的话来不及说完,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
紧接着,他得到了一个消息——
在地毯式的搜索中,忙着处理现场的警员们在草垛里捡出了女人的发丝,又在距离此地不远的草丛中发现了女人的脚印。
因土壤干湿的程度不同,这脚印的深浅也不同。可即便它们若隐若现,时有时无,还是按照女人的步履大小整齐地排布在地上,并一路延伸到河畔的湿地边。
而越是靠近湿泥,脚印越是清晰。但同样的,它的形状也变得愈发奇怪……初始,人眼还能看出这是“人的脚印”。慢慢地,人眼只能看到“这是个洞”。
见状,警员们为防止水位上升冲掉脚印,立即取来工具给痕迹做倒模。小心翼翼地复刻,完完整整地还原。
“这个女人不像是失踪,她完全是——自己慢吞吞地走到了河边。”法医趴在地上看脚印,用手比划着长度和深度,“36码的脚,身高在160左右。湿泥里的脚印纵深5厘米,体重不超过45公斤。”
“步长35公分,间距很平均,称得上是悠闲漫步了。”
法医指着湿泥中的“筒”状印子:“然后在同样的间距下,脚印变成了……额,这玩意儿的形状!所以,你们真的确定这是个失踪的‘女人’,而不是失踪的‘怪物’?”
一语惊醒梦中人,资深警员们登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怪物有女人的外形,那么……
“要完啊,色字头上一把刀。”另一人喃喃道,“根据草垛的压痕来看,事发前有一对男女在那里做运动,而死者是男性。换句话说,披着女人皮的怪物会利用男人好色的弱点来进行狩猎?”
“大概率是这样了。”
到底是有着二十几年办案经验的资深警员,在“杀人犯”毫不掩饰现场痕迹和作案手法的情况下,他们自然能根据零碎的线索拼凑出了真相。
但这要是真相的话,事情似乎变得更可怕了。
“草!”有人破口大骂,“我们天天扫黄打非,大樊搞颜色的还那么多,抓都抓不完!怪物要是兴这手段,咱还能逮住它?就算咱能抓,可它披着人皮啊!只消安分个几天,我们还不是得放人!”
“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人给出了对策,“我们干脆借着扫黄打非的名义封城,再捕捉怪物。上报高层,特殊时期得特殊对待,这次抓住了人就拘留观察三个月起步,我就不信它能安分三个月不进肉食!”
“成,反正拘留所还关得起。”
……
纪斯报数到“第五个”后,就不再说话了。
室内安静异常,只剩几个人浅浅的呼吸声。虽然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出口,但相处日久的默契让他们没有打扰进入通玄状态的纪斯。
半晌,纪斯轻叹一声,说道:“新的妖魔快要成形了。”
闻言,觉醒者们一愣,随即进入了戒备状态。他们不会去质疑纪斯所说的话,当然,他们也不会指望纪斯能大发慈悲地把怪物分析个透彻。
毕竟,大祭司一贯的做法是让他们亲身去体验,等他们被揍得快嗝屁……不,等他们成长得差不多了,他才会勉为其难地出手救场。至于打完后给不给解释和科普,主要看他们的表现是不是优等,或者看大祭司的心情美不美好。
总而言之,关键还是得靠自己苟。
当纪斯说出“新的妖魔已经出现”,他们就知道下一句是“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鉴于待会儿就要应敌了,祁辛黎觉得有必要再抠点儿信息。于是,他重复了一遍:“妖魔?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妖魔是由人变成的怪物。”
他思索道:“未成形妖魔的实力参考葫芦口枪击案中的匪徒,这个我们没觉醒也能对付。而成形妖魔的实力参考居望城大墓的僵王,这个我们觉醒了也……对付不了。”
“两相比较,‘快成形’是指介乎前两者之间的档次吗?”
明确了对手的实力信息,他们几个才能制定是“一起行动”还是“分开行动”的计划。作为带脑子的主,谁也不想平白无故给妖魔送人头啊!
谁知,纪斯却道:“人是极器,觉醒者和堕落者分别是‘器’的两种形态。”
“同样身为觉醒者,你和拉基所专长的方向不同,我能粗略地定义你们谁强谁弱吗?”纪斯摇了摇手指,“不能。拉基比你更擅长战斗,但你比拉基更适合控场。”
“同理,一样是堕落者,我也不能粗略地定义谁强谁弱。”
人的可塑性实在太强,灵魂生而不凡,能量也不一样。如此,在身体上呈现的觉醒力量也不尽相同。硬要将“极器”划分档次的做法,太不现实也太肤浅了。
“但有一点得注意。”纪斯放缓了语速,“女性的通灵、灵性感知和共情能力天生要比男性强一些,她们一旦觉醒或堕落,又陷入了极端情绪之中,实力就会呈十倍百倍的架势叠加,动起手来几乎无敌。”
说着,纪斯眨眨眼,用一种“我是过来人”的语气感慨道:“如果不小心遇到了发怒的她们,那就放下你的自尊心跑吧。”
“我不会怪你们临阵脱逃的。”
众人:……这、这么厉害的吗?妹、妹子不都是娇软可爱萌萌哒的吗?
司诺城蹙眉道:“要是跑不掉的话,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纪斯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据说,要用‘爱’去感化她们。”
“你试过吗?”
“没有。”
“那说出这个方法的人成功了吗?”
“他来不及用爱感动对方,就被打残了。”
“……”
此刻,拉基举起了手,手有点点发抖:“我只有一个问题,这次的妖魔是男性还是女性?”
纪斯微笑:“是个女孩子呢。”他走过去,把手搭上了拉基的肩膀,“加油,你们要争取活下来。”
众人:……
本以为情报知道得越多心态越稳,事实证明,他们还是太年轻了,明明是知道得越多心里越慌!
……
午夜时分,纪斯将觉醒者放出笼。没多久,沈云霆小队也跟着出动。大樊在黑夜里变得忙碌又危险,一队又一队警员出入在大街小巷,“扫黄打非”的力度比任何一次都强。
遗憾的是,直折腾到凌晨两点,觉醒者跑遍全城、警方抓遍街巷,都没有找到妖魔的蛛丝马迹。它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纪斯给蹬掉被子的舒雨听掖了掖被角。
江梓楹和沈云霆外出寻找妖魔,他就成了孩子的“保姆”。他们不是没想过把孩子送回家,送到她父母的身边,可小姑娘若是觉醒了,就会成为怪物眼里的香饽饽。届时,普通人根本护不住她。
而且,小姑娘不愿意回家,她更喜欢跟觉醒者呆在一起。
幸而舒雨听的父母通融,在确定孩子的安全性能保障后,便放手让他们带孩子了。只要每天视频通话到位,孩子还过得开心,性格也渐渐开朗了,他们甚至愿意出保姆费和营养费。
小姑娘的父母给予她的爱,真是在她身周结了厚厚的一层“蛋壳”,将她完整地罩在里面。
幸福的孩子啊……
纪斯轻笑着关掉了床头灯,反身折入黑暗,循着咖啡的香味坐在了沙发上。
待凌晨三点的指针到位,他抿了口咖啡。片刻后,纪斯报出一个数:“第六个。”
第六个……
话音回荡在空阔的房间里,诡异又死寂。纪斯低眉敛目,安静地注视着咖啡杯,随着杯中水纹的晃荡,他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
画面里,活泼的少女推开门,笑靥如花:【爸、妈,我跟朋友约了杨山三日游,五天后出发!】
【我走了,不要担心我!】
少女挥动着手臂,告别了父母,也告别了昔日的美好。之后,她的人生烧起了熊熊业火,再也回不到从前。
“第七个……”纪斯放下了咖啡杯。
……
普通民宅,阴暗封闭的地下室里,浑身染血的少女踩着一地破碎的内脏来到纤尘不染的木架旁,轻轻一挥手就打落了上头所有的书籍。
她歪着头回忆它们落地的声响,随后开心地笑起来,捡出了一个披着书封的盒子。她拆了它,看见里头装着三十多张影碟。
“这些都是我,对吧?”
少女摁上了滚在脚边的头颅,微微用力,就抠掉了它的颅骨:“嘻嘻,你们总说我的味道好,我也觉得你们的味道很好。”
她挖出了头颅里的脑花,送入嘴里:“好吃……”
不多时,她的眼神变了,像是进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反复在汲取着什么东西。她闭上眼仰起脖子,浑身颤抖。
“哦,他也参与了吗?”
“有一个香槟金的u盘……还有……”
少女皱着眉头低低呜咽了声,伸手摁住了心口的位置:“我又饿了。”
“那就他吧。”
……
晨曦微露,司诺城一行人无功而返。
纪斯望着窗外,淡淡道:“第八个。”
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