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乌桓校尉这个官职,在汉武帝时期初设,秩比二千石,执持符节,率军坐镇一方,以护内附乌桓,拥监领之权,使治下各胡族部落不得与匈奴勾结来往。
虽然曾因为匈奴的衰落和分裂而一度裁撤,可随着鲜卑人的日渐强大,这个官职又再次恢复,不仅能调动兵马,还能名正言顺地处理草原事务,权力极大,历来都由皇帝亲自委派。
箕稠认为梁铮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直接越过刘虞这位汉室宗亲去干涉到皇帝刘宏的任命决定,这事难如登天!
梁铮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否则也不会来找箕稠了。
因此面对犹豫不决的箕稠,梁铮轻声笑道:“人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代价,条件我已经开出,能不能做到,那是你该深思的问题。”
“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请恕我无能为力!”
箕稠起身欲走,随即听见梁铮在他的背后轻轻地说了四个字:“度辽将军。”
虽然只有四个字,却仿佛有千斤之重,让箕稠听完之后硬生生地停下脚步,甚至因为变得太急而险些摔倒。
只见他豁然转身,目光死死盯着梁铮,语气更见急切:“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说,我能扶你坐上度辽将军这个位置。”
斩钉截铁的语气,显露出梁铮非凡的信心。
而在梁铮开口的那一瞬间,箕稠就有种错觉,仿佛眼前的年轻人一定能够做到,只要他愿意。
但箕稠随即又想起之前的合作,顿时心中疑窦丛生,对梁铮更是大为警惕:“你又在盘算什么!?”
上一次的交易,梁铮掌握了兵权,获得了战功。
而箕稠反观自己,不说输得一败涂地,却也几乎筹码尽失,处境更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都说人不能再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梁铮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辩解,箕稠都会心怀疑虑与戒备,所以梁铮懒得解释:“我说过了,这是一场交易,你我各取所需而已。若怀疑我动机,你大可拒绝。”
“接替我,成为护乌桓校尉当真是你的目的吗?”
箕稠在质疑之后,也凝神观察着梁铮,想要从他的神态举止中看出是什么破绽。
然而面对这份质疑,梁铮倒是表现得相当坦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渴望着度辽将军这个位置,我为何就不能有更远大的志向?”
恳切的言辞,随风入耳。
无论如何观察,箕稠都看不出梁铮是不是在撒谎,单纯从目的上来判断,梁铮的要求似乎很“合理”。
但太合理了,这本身就是问题。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箕稠,可再不敢对眼前的年轻人有任何小觑之心。
在箕稠看来,梁铮的嚣狂和傲慢,分明就是一种高明的伪装,想让别人以为他是一个莽夫,然后便落入到他的算计之中。
可是梁铮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箕稠就算怀疑,却也难以拒绝。
要知道,度辽将军可是常置将军!
别看三国时期各种将军职衔烂大街,实际上在两汉时代,统辖军队的将军一般不常置。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将军掌征伐背叛,镇戍四方,地位尊贵非比寻常,权臣常以大将军、骠骑、车骑、卫将军、前后左右将军等重号将军辅政。
而到了东汉,度辽以及其它杂号将军皆秩二千石,与郡太守地位相等,可除了度辽将军之外,其它杂号将军一般事罢即撤,此举是为避免将领拥兵自重,唯有度辽将军需要常年戍守北疆防备胡人而例外。
由此可见,度辽将军已经可以说是武将所能够抵达的顶点了,更高级的军职基本上都被权臣所垄断,单纯的武将根本不用指望。
箕稠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中的躁动,再次质疑梁铮:“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做到?”
“唉,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与互信在哪里呢?虽然交易往往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我向来以诚待人。这一次,为表诚意,我可以先助你登上度辽将军之位,待一切尘埃落定,再来收取回报如何?”
梁铮难得一次在箕稠面前主动退让。
箕稠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想想自己其实并无任何的损失,就算事情无法办成,大不了只是维持现状,反正处境也不可能变得更差了。
而若是事情成功,那他的人生,将攀登至新的高峰。
“好,那我便再信你一次。”
做下了这个交易,箕稠心满意足地离开。
直到驿站内剩下的全都是自己人的时候,杨业才忍不住问梁铮:“都尉,你就不怕事成之后,他不肯信守陈诺吗?”
梁铮拿起酒爵,小酌一口,随即哂然而笑:“那不是值得挂心的问题。”
“难不成这又是一个骗局吗?”
“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都尉你每次露出这种带着讥讽的笑容,就一定有人会倒大霉,而落入你算计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马上要死,总之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杨业边说还便摇头,他是梁铮最为亲近之人,有着过命的交情,所以梁铮的很多事情,都不会瞒着他,甚至不少事,都只能经由他的手去办。
值得信任的人,能力不足。
能力足够的人,却不值得信任。
这便是梁铮目前处境,难得杨业脑子开窍,梁铮便也不介意多提点他几句,便笑着说道:“我刚才所言,句句属实,这难道也算是骗局吗?”
“这……”
杨业闷头深思片刻,随即才开口作答:“都尉你不是时常教导我,真正高明的骗局,并非使用谎言进行欺诈,而是用一个真相去掩盖另一个真相,利用信息的不对称,来误导对方的想法,让他产生误判。”
梁铮露出赞许的眼神:“所以呢?”
杨业想了想,才又再次开口:“所以我相信成为护乌桓校尉绝不是都尉你真正的目标,你肯定另有图谋。”
“那我的图谋是什么,你猜到了吗?”
面对梁铮灿若星辰的深邃眸光,杨业越想越觉得迷糊:“属下驽钝,仍未想通。”
梁铮也没有再为难他,笑着宽慰道:“那这个答案,你可以慢慢去想,我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