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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坐在不敢马虎,坐在屋子的外面,他们已经过来看过几回,说是今晚凶险,若是熬不过来的话……

后面的话,在触及到两个男人吃人的目光之后,又吞了回去。

“不是说研制了一个方子吗?能有几分把握?”陆持坐在一旁,手肘撑在膝盖的地方,头颅低垂,说不出来的颓废。

他这几日几乎没有合上眼睛,就是假寐一会,都会突然惊醒,然后并着食指和中指,探向女子的颈间。每一次去探脉搏,都是一场极大的考验,生怕得到一个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只有两分。”

陆持抬起头,双眼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他转动几乎已经僵硬的脖子,看向墨色赤金花纹的帘子。嘴唇因为缺水已经气皮,有些地方的纹路很深,他抿唇时,便有鲜血渗出来,嘴里一股铁锈的腥气,“你让人去熬药吧。”

“是。”“我不同意。”两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盛承宣看了一眼太医,眼中全都是凶光,“只有两分的机会,这和逼着她去死,有什么分别!”

他说着起身就要往里面走,冷冷瞧着坐在一旁身形不动的男人,“一定还会有其他的法子,若是你不愿意救她,我这就带她离开。”

二三上前,直接堵在门口。

他猛然回头,就听见陆持突然问他,“你知道我认识她多长时间吗?”

还没有等他回答,陆持像是沉浸在回忆里,“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没多大,就一点点高,瘦得不像样子,但是眼睛很好看。见到我之后,她立马怯生生地躲在周云的身后,只敢露出半张脸偷看。

那时候我在想,她太弱了,弱到我稍微用一点手段,就能够将她弄死。来了听松院后,稍微逗弄一下,就会伸出爪子来挠人。那时候也说不上是什么心理,养个玩物陪着,日后我也绝对不会亏待她去。

但是后来,先动了心的人反而是我,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可最后她所有受到的委屈都是因为我。我知道她恨我,一直都知道,可我总想着她留在我身边就好了,爱不爱我都不重要。可是我知道她不开心,一点儿都不开心。我想她能够高兴一点,想让她这辈子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康康泰泰。

你同她认识几年?两年还是三年?我们认识快九个年头,甚至还有两个孩子,你觉得你对她的感情能越得过我去?”

这可能是陆持在旁人面前说过最长的一段话,盛承宣的心里一阵复杂,“那你可想过,若是出了……”

“我陪着她,她胆子小得很,是生是死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陆持说得异常平静。

太医随后出去熬药。

屋子里异常沉默,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人的心头上刻刀子。里面突然传来响动声,陆持急忙进去,只见女子手抓着身边的床幔,挣扎着要起来。

“想要什么东西吗?”陆持上前拉着她的手,在她的背后垫了几个软枕。

“没有,你陪我说些话吧,我脑袋有些沉,我怕我睡着了。”沈棠半天,说出一句话来。她的身体十分虚弱,就是说一句话,都要躺回去歇上一会儿。

“怕什么,我们都在旁边守着呢。”

沈棠的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得很,到了头了,一丁点儿都不想浪费剩下的每一点时间,小声说:“不能睡的,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陆持瞬间被戳中了泪腺,弓着身体,食指的不停地在女子的关节上的摩挲,尽力想要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太医已经在熬药了,马上就能好。”

沈棠知道,这些不过都是在哄她,不知怎么了,她突然想起那年得元宵节,她第一次和陆持一起出去看花灯的场景,说:“我想要花灯了,小一些的,要兔子的。那时候一直想要一个来着,后来一直没如愿。”

“这不是简单的事情吗,我这就派人去买,若是还不够,等今年元宵节的时候,我同你一起,你想要什么样子,我们便要什么样子的。”陆持说着,就让二三出去置办了。

今日陆持的话格外多,絮絮叨叨,几乎都没有停下来过。最后花灯没有买回来,到是药先熬好了。这次沈棠却格外坚持,一定要等到花灯买回来,才愿意喝药。

“你不懂,我只想看一次。”沈棠轻声说。

现在又不是元宵节的前后,二三也是找了不少家店铺,才找到一个匠人临时做了一个。

既然是临时做出来的,做工没有那样好,有些地方的彩纸都糊得毛毛糙糙,沈棠瞧见了,仍旧欢喜得很,让陆持立即点上了。

昏暗的室内,只有的花灯发出的一点微弱的光芒,沈棠静静地看着。她想起美景提起兔子花灯的时候,脸上神采奕奕,带着无忧无虑的天真和娇嗔。那时候她就在想,兔子花灯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多年之后,她终于如愿了,说不上欢喜,也说不上失望。

看了好一会,她才说:“把药拿过来吧。”

陆持端起药碗的时候,不小心泼洒出来一些,沾了满手的药汁。沈棠笑着说他是越活越回去了,然后牵着衣角将他手上的药渍擦干净。

在她端过药就要一饮而尽时,陆持的手往前伸了伸,然后十指紧握,看着她一字一顿说:“沈棠,我爱你。”

沈棠顿了顿,露出一个微笑来,干净而纯粹,将过往的一切全都抛开。

“我知道,这世就这样吧,若是有来生,你记得早先就对我好些。”她眼里有了雾水,端起药碗,仰起头一饮而尽。

“不要来生,这辈子我都会一直对你好的。”陆持忍不住,直接将她抱在怀里。

沈棠的思维有些飘忽,觉得肩膀上有些湿意,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陆持哭了。

她自记事以后,生命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和这个男人纠缠在一起。到了这时候,爱或者恨,都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喉间漫过一股铁锈的腥气,鲜红的血就涌了出来,落了男人满背的。

她想伸手去擦,可却越来越多,像是怎么也擦不完,整个人就像漂浮在半空中,全身脱力,手腕无力地垂下。

一阵风起,远处的花灯突然灭了。

陆持深吸一口气,整个胸腔都震颤着,死死的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来,“沈棠,我不许你有事,你听见没有,我不许你有事!”

最后一句,如同困兽在咆哮,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从他的周遭释放出来。

盛承宣瞧着不对,立即将太医叫过来。可太医还没上前一步,便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平静里面夹杂着一股阴狠,嗜血的,像是盯着死人一般。太医腿一软,差点走不动道。

盛承宣晃过神之后便镇定下来,扯过他的手腕,“你若是还想保住棠棠一命,就让开。”

这样说,陆持才松手,站起来时身子摇摇欲坠,亏得盛承宣在一旁扶了他一把。

太医连忙上前,把脉之后,心头涌上一股狂喜,又怕自己误诊,又确认了两遍,连声说:“万幸,万幸,脉象平和下来,郡主体内只有余毒,再开些药方调理即可。”

陆持说不上自己那刻的感觉是怎样的,像是被关在狭窄阴暗的木箱里许多年,陡然被放出来。他的脑子里面来来回回重复着一句话,“沈棠平安无事了。”

他看着她,笑了出来,还好还好,还好她还在。

自从得知沈棠平安无事,陆持便像魔怔了一般,日日在她床榻前守着,就等着她清醒过来。

那日是个好天气,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边,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光和热,将金灿灿的阳光铺了一地,连树叶上都泛着碎金。

沈棠模模糊糊中听见有人在说话,声音离得太远,她只能听见几个词语,像是“病重”、“叛变”、“离开盛京”之类的。

她往里细想时,觉得脑袋都是疼的,忍不住轻吟一声。

声音很小,却依旧被外面的人听见了,男人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就停下来,接着她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忍不住抬眼看过去,男人挺拔的身影便撞进眼中。

陆持今日穿了一件雨过天晴色外袍,衣摆处绣着从竹,将身上冷冽的气质柔和去,如同清贵家的公子哥,带着读书人的书卷气,温文尔雅。

他见她醒来,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温柔和欢喜,“你醒了啊!”

沈棠脑子里混沌的一片,倒是觉得陆持这个样子笑起来很是好看,然后便看见他走过来,一张俊脸在眼前放大。

她刚醒,眼里还带着一些茫然,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稚气,也不知道闪躲。

陆持唇边漫着轻笑,忍不住凑上去,在她的唇上轻啄一口,而后看着她,说了一句沈棠听不懂的话,“你赢了。”

你赢了,我心脏的每个部分,都在对你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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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万失败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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