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颎与杨素身为尚书左右仆射,也就是左右丞相,地位都是同等的尊贵,在朝中的权势也是十分均衡。
两人均是有功之臣,但是文帝欣赏杨素才能的同时,却更加器重高颎。无论如何,高颎从前是独孤信的家臣,从始至终都是跟随自己的的,却不像杨素乃是半路投靠,所以文帝自然是对高颎更为信赖。更何况高颎性情温厚朴实,为人十分收敛,也让文帝对其很是满意。
可是近些年来,高颎虽然一如既往的忠诚,文帝对他心中却始终存着几分疑影。高颎原是独孤信家臣,独孤皇后自然与他很是熟识,原先也很是推崇,可这几年来,皇后却时常说着高颎的不是。
文帝虽然不愿意听这些枕边风,然而有些事儿他听到了,心中却也不自觉地记住了。比如当年陈柔言一事过后,所有人都记挂着勤政殿的安危,以独孤皇后最为担忧,而文帝也决心要多配备一些侍卫官,将武力高强者遍布于勤政殿周围。
可偏偏这时,高颎却出来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认为若是将武力高强者全部调在勤政殿周围,那么东宫的守卫便十分薄弱了。若是有人意图对东宫不轨,那么这样安排,杨勇的安全便不能够得到保障了。
这话自然是让独孤皇后勃然大怒。太子的安危固然重要,可是怎能因此而忽略陛下的安危?而更重要的是,太子之规格,怎可事事与陛下来相比?
独孤皇后大怒之下,怒斥此事乃是僭越,然高颎忠心直言,只道自己是为大局考虑,并没有任何私心。文帝原本也觉得高颎说的有理,自己需要保护,太子乃是继位之人,当然也需要保护。所以当时并未十分计较,然而此时此刻他念起往事,却愈发觉得不对!
高颎此举,当真只是为了大局考虑么?文帝虽然甚少过问后宫女眷之事,却也知道杨勇的良娣高氏乃是高洛卿的嫡亲幼妹。并且早有传闻,高颎对于这个幼妹十分偏爱,即便如今已经嫁入东宫多年,高颎仍然时常前去探望,生怕自己的小妹受到任何委屈。
那么杨勇,便顺理成章的是高颎的妹夫。他帮太子,便也是帮衬着自己的妹夫!
文帝此时越想越觉得气愤,反而更觉得独孤皇后说的在理。高颎看似忠厚老实,一心为大隋,实际上忠心的哪里是文帝,分明是东宫的太子!他甚至也许巴不得自己早日归天,那么到时,太子根基未稳,那么朝中掌权之人,便完完全全是他高颎!
明明是嫡亲的父子,可自古以来,在皇权之上,是断然不得容忍半分的。文帝在这一刹那,脑中竟突然冒出了这许多想法,原本决意让高颎去东宫办理废太子之事,突然之间便决定让杨素前去!
而杨素与杨广在宫外,自然没有文帝的耳目处处盯着,来往早已十分密切。如今听得文帝宣召,又对于杨广的计划已然了如指掌,心中便已经有了底。
所以一进门,他便十分恭顺地行了一个大礼,道:“臣杨素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帝见到他来,神思才从对高颎的不满中走了出来,然而面上却仍然是没有半分欣喜之色。毕竟,杨勇也是他的亲生儿子,还是陪伴多年的长子。
“爱卿起身。”文帝吩咐道。
杨素依言起身,小心翼翼地觑着文帝阴沉的面色,心中却是不禁一喜,然而面上却不露半分声色,垂首道:“不知陛下唤臣前来,所为何事?”
“朕…”文帝望了望书桌之上的玉玺,嘴上竟不自觉地犹豫了。
当真要废太子么?灵儿的事情虽然证据确凿,可文帝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灵儿的事情,对于文帝的打击太大,令文帝的头脑十分冲动。然而废太子这样大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冲动决定的,所以文帝此时虽然气未消,却也欲言又止。
杨素察言观色,文帝眼中流露出的失神已然被他尽数纳入眼底,道:“陛下?”
文帝回过神来,面上的凝重之色更甚,道:“朕今日唤爱卿前来,是希望爱卿去东宫一趟。朕,需要知道如今太子的态度。”
太子的态度?杨素低垂的眉眼不禁一蹙,难道事情已经到了这汇总地步,文帝竟然还是下不了废太子的决心么!
然而他自然不可能将心急表现出来,只恭敬道:“臣谨遵陛下旨意。不过不知陛下到底是想让臣探听些什么?”
“当今太子对朕的态度。”文帝的眉目间逐渐沁出寒意,咬牙切齿道:“朕想知道,太子如今对朕是什么样的态度,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地盼着朕早日驾鹤西去了。”
杨素大惊,连忙跪地叩首道:“陛下息怒!”
文帝厌烦地摆一摆手,道:“好了,你去吧,现在就去。事情完成后,马上过来见朕。”说罢,文帝又警惕地望了一眼杨素,蹙眉道:“王喜,你跟着一起去。”
“是,陛下。”杨素缓缓退出,然而嘴角却挂着一抹阴险的笑意。
云涟殿中,云凌的心没有一丝安宁。
得知灵儿进宫之后,云凌心中一急,便派了沉星悄悄入宫,探听着消息。然而沉星回来之后,却说灵儿已然没了影踪,此时根本不在勤政殿中,却也没有回到东宫。御前的人一向口风极严,沉星一个宫婢,自然也是无处探听。
而云凌的心中,却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灵儿,已经是东宫的最后一张牌了,也是如今能够救杨勇东山再起的最后希望,怎会在皇宫中无缘无故的失踪呢!
这件事情,她本还未来得及告诉杨勇,毕竟杨勇此时已然十分心烦意乱了。可是灵儿失踪这样大的事情,她断断不敢贸然决策,只得搀着沉星的手,急急向太子书房走去。
可没想到她前脚才到,子衿便来报,那冬至之日,率着众臣来东宫朝拜,为杨勇引来无尽烦恼的杨素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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