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在金色双头鹰旗帜之下的土地包括:君士坦丁堡、摩里亚专制国、特拉布宗、迪奥多罗公国,还有爱琴海和黑海上的一些小岛。
其中真正向我交税的土地,只有君士坦丁堡和莫利亚的一座小城堡,其他地方只是名义上奉君堡为主,此外一个铜板,一名士兵都不肯上交。
哪怕是我的两位兄弟,也是如此。
我的二哥,安德洛尼卡,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大哥的备份而存在的,因为帝国不需要两个皇帝,只要不出意外,大哥会继承皇位,而他会被分封到摩里亚。自从君堡大学裁撤了政治部,削减了法学系之后,这里就只能培养医生、历史学家和花花公子,再也无法教育合格的行政官员,所以父亲被迫用儿子代替官员来管理远方的土地。
官员要付工资,儿子不用,只要教育时多下功夫,就能培养出一个不要钱的总督。
而且分封土地给儿子还不用怕造反,因为不论造反成功还是失败,帝国的猪皮皇冠终究会牢牢地戴在巴列奥略家的男人头上。
至于我的三哥,狄奥多尔,理论上要等大哥和二哥以及他们的子嗣都蒙主召唤之后,才轮得到他来当皇帝,继承顺位这么低,父亲自然懒得教育他,所以他是被正教会的教士们开蒙的,我用亚里士多德的著作识字,而他只知道圣经。
换句话说,他被辅祭和司铎们的思想毒害了。
严格来说,我的大哥并不是我大哥,在约翰大哥之前,父亲还有一个早夭的长子,叫康斯坦丁。
有一天父亲说起这位大哥的时候,把安娜喊到身边,摸着她的头,叹着气:“康丝坦斯,实际上死的那是你,你是你妹妹。”
对于这个分不清自己女儿的瞎眼父亲,安娜也是无可奈何,反正在我满十六岁之前,父亲好像一直分不清我和我妹妹。
约翰大哥死的太突然,甚至没来得及指定一个共治皇帝,二哥和三哥一直以来都相互看不顺眼,他们扬言,如果皇位落到对方手上,那不惜发动战争也要夺回来。
所以母亲把他们俩狠狠骂了一顿,然后把皇冠戴到了我头上,据说这是大哥遗嘱中吩咐的。
遗嘱和母亲的支持,才让我入主这座世界渴望之城,而且君堡早已破败到无人来反对这桩有些荒唐的继承事件,哪怕是奥斯曼帝国,也根本不在乎是谁得到了皇位,反正在西帕希骑兵的铁蹄、耶尼切里的火枪面前,这都不重要。
我迫切需要改变命运的手段,赛里斯人的不少技术都比欧洲先进,他们的制度也有可以借鉴的优点,如果可以,我当然想充分吸收学习,并在君堡中全部复制出来。
但是技术的学习和传授是很困难的事情,那些高超的技艺,需要用半辈子来学习,再用半辈子传授给学徒,期间要花费的工具和原料费用更是不计其数。一两项技术的传入,对于君堡现状而言,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而全盘的学习,又根本不可能。
比如说赛里斯人的造纸术,如果我能学到诀窍的话,就能在君堡建设一座皇家造纸厂,向外提供纸张,与意大利城邦的造纸工坊竞争。但我在赛里斯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学习,皇帝的身份反而阻碍了我去接触那些地位低下的工匠。而且我还要解决工人的招募和培训问题,考虑如何供应原料,制造所需工具,铺设纸张的销售渠道。
就算这些都能解决,一座五十人的工坊,可能也就多上一千杜卡特的利润。扩建工坊,增加人手,继续投资当然能得到更多的营收,但纸张的市场需求是有限的,一百人的工坊,利润就不可能有两千杜卡特,因为市场上的纸变多了,价格自然会便宜。
另一方面,火炮和火枪似乎是更合适的选择。
但谁都知道,战争不可能凭借一两件先进的武器就赢得胜利,几门火炮,几百把火枪,对于奥斯曼人而言不过是进攻时多一些伤亡而已。即便装备这些武器,君堡的野战军依然无法离开狄奥多西之墙,而制造昂贵的武器,意味着能用来征募士兵的钱会变得更少。
赛里斯的铁质火炮,最便宜的品类在工部价目表上只要四两五钱一具,但是赛里斯的丝绸还只要三两银子一匹呢,运到欧洲还不是卖出天价?
工部每年要造的大小火炮成百上千,所以有规模效益,但我在欧洲并不能招募到可以使用的技术人员,即便是那种粗劣的射石炮,也被各个王侯视为神器,铸炮匠都被看得死死地,而从零开始培养,意味着居高不下的废品率。
第一千门火炮当然能卖四两五钱,但前面的九百九十九门却是无价的。
我还有另一个办法,那就是不信这个邪,在君堡和东欧大肆招募工匠,孤注一掷,把所有资源都用来铸造火炮。铁质不行,就改良炼铁技术,铸造工艺不行,就改良铸造技术,工人不行,就给他们加薪,发奖金。
说不定就真能铸造出物美价廉,数量足够的火炮。
然后奥斯曼人会买通铁匠,把我好不容易弄出来的铸造工艺拿到手,再用十倍的火炮轰击狄奥多西之墙。
我能从赛里斯学到铸炮,奥斯曼人自然也能从君堡学到,毕竟穆拉德可以直接向工匠宣布:“不管君堡给你们开多少工资,我都是她的两倍!”
丝绸业倒是一个突破口,丝绸在欧洲供不应求,查士丁尼皇帝设法从赛里斯弄到了蚕种,并在伯罗奔尼撒建立了罗马帝国的养蚕和丝织业。只是不管是生丝质量,还是丝绸的纺织工艺,罗马本地产的丝绸都远远及不上赛里斯进口的高档货,哪怕那些高档货在赛里斯也只是普通货色。
一直以来,掌握丝织技巧的大多是希腊地区的犹太人,在十二世纪的时候,有个叫罗杰二世的意大利狗逼国王,洗劫了希腊地区,把当地的犹太人织布匠都劫掠回西西里,于是罗马的丝织业就变成了意大利的丝织业。
等我光复了西西里,一定要刨了你全家在巴勒莫教堂的祖坟。
蚕种不难搞,难点在于蚕的食物供应。如果是在赛里斯,这里不仅有桑秧卖,甚至还有桑叶在江南的市场上出售,产业链非常成熟,但要在君堡种植桑树,就需要七年才能成熟。
没有桑叶,就没法生产生丝,没有生丝,丝绸自然也无从谈起。
而西西里的工坊,显然是不可能把生丝卖给我的,因为丝绸供不应求,他们只要草草的织成绸布,就能卖出天价。
我来到赛里斯,就好像一个瘦弱饥馑的小孩进了巨人的宝库,尽管到处都是宝物,但巨人的金银器皿都太大了,我一件都拿不走,只能看着满库的辉光叹气。
先进的技术没有那么好推广,何况赛里斯也没有那种可以轻易改变欧洲的神奇技术,财富和繁荣只能靠一点点的打拼来创造,经验和智慧也只能依靠逐渐的努力来积累。
周后的例子就是铁证。
当我走进坤宁宫附近的一座宫殿时,我亲爱的妻子正在训斥宫女。
周后是苏州人,苏州就相当于……额,赛里斯的阿马尔菲共和国?江南各县城,丝织业非常兴盛,周后在进宫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自然也会丝织,倒是张皇后不仅会纺织,还会操纵复杂的提花机,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宫女们跪在地上,脑袋几乎杵到地上,被我的巴塞丽莎教训着:“教了你们七天了,一个个蠢笨如猪,上午学了,下午便忘,下午再学,隔夜又忘,本宫就是教那匹只晓得吃鱼的蠢猫,也该学会了!”
张皇后不紧不慢的挑着综片上的丝线,她贴身的宫女则坐在织机前,慢慢的推着机枢,一点一点的织着布。
我看到了看织机上的工作进度,四十几号宫女和两位皇后忙活了七天,只织出巴掌宽的一截。
皇后看到我来了,连忙行礼,我抬手免了她们的礼节,并让宫女们都起来:“梓潼,你做了一个礼拜,就织出这么点,这布头做底裤都嫌漏风啊。”
周后嗔怒道:“陛下,这些宫女各个磨洋工,笨得要死,臣妾怎么教都教不会,织织停停,有这么些算是不错了。”
孔雀天使啊,我的小狮子猫生气的时候都这么可爱,快来让我顺顺毛。
我握着周后的手,轻言安慰道:“这就是梓潼的不是了,皇后乃一宫之主,岂可轻易动怒?这些宫女着实该死,就罚她们午饭没肉吃便是了。”
周后还不解气,皱起眉头,凤冠上的珠玉敲打在金饰上,叮当作响,熠熠生辉,好看极了。
可恶,为什么我就只有猪皮帽子刷金漆?
赛里斯帝国的巴塞丽莎向我抱怨:“陛下,只罚一顿饭太便宜这些下人了,依臣妾看,得好好教训一顿,这些奴婢,可真是记打不记吃。”
现在轮到我皱眉头了,你们夫妻两个好像根本不懂怎么驭下诶,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家世。
“梓潼啊,打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不如朕替你整饬一番,不出三天,就能让这些宫女好好学织锦。只是……”
周后怒气消了一些,柔声问道:“只是什么?”
“梓潼,若是宫女们肯好好学织锦,你可得多多替朕分忧,绸缎是富贵人家才负担得起的,百姓人家反倒是棉帛麻布穿的多些,过些日子,咱们在宫里再建一个棉布坊,这样才能衣被天下嘛。”
经营建设讲究丰俭由人,在君堡搞不到生丝,棉花和羊毛还不好搞吗?
赛里斯人的棉纺技术和毛毡技术,也是顶级的,如果能在君堡建立棉纺和制毡产业,倒是很适合眼下的处境。
棉花的产地都在意大利,羊毛在伯罗奔尼撒就有出产,这两者都很好买到,并且君堡依托爱琴海有很高的运输成本优势,在城中经营这两种工坊,也比搞丝织业靠谱得多。
意大利的棉布,在克里米亚跟罗斯可是很受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