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嵩提拔了韩休,也就是韩滉的父亲。
但是事与愿为,韩休虽然风度儒雅、谦谦知礼看起来很是听话,但是涉及到朝政、讨论起公事来,韩休非常的公私分明,极其的坚持原则。萧嵩是首席宰相,又是韩休的伯乐。但韩休一点都不给萧嵩面子,常常因为意见相佐与萧嵩据理力争,甚至当着皇帝的也会和萧嵩大吵起来。
于是,同为宰相的萧嵩与韩休,原本是一对关系融洽的好朋友或者说是好师生。却因为政见相佐屡次相争,闹到现在,都有一些水火不融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朝野上下都很清楚。
但是萧家与韩家的子侄,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彼此交友,相处融洽。这也是京城官场的一大“奇景”。人们都说这两户人家是“君子和而不同”的典范,并未因为公事上的分歧,而影响到私人的友情。这是对萧、韩两户人家,很大的赞美。
驸马萧衡,是宰相萧嵩的次子。
萧嵩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的才学早已远胜自己。可惜他做了驸马,而大唐的驸马很少能够官居显位、手握实权。否则,萧嵩认为有朝一日,他儿子萧衡肯定能够做到宰相,甚至会比自己做得更好。
父子二人见面叙礼之后,萧嵩就把他儿子叫到了书房,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见过萧珪了?”
“见过了。”萧衡说道,“孩儿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
萧嵩自幼喜爱骑射后又投身军旅,让他煅炼出了一副很好的体魄。现在他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身板仍旧结实、精神尤其健旺,并不十分显老。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声如洪钟。
萧嵩道:“听你口气,他似乎并未当场答应?”
薛衡沉吟了片刻,说道:“孩儿觉得,萧珪是一个极有主见,或者说是比较固执的年轻人。想要说服他,不可操之过急。因此,我只让他好生考虑,并未逼他当场表态。”
萧嵩老眼微眯,抚着灰白而浓密的长须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你认为,他会答应吗?”
“孩儿只有,五成把握。”萧衡答道。
萧嵩眉头一拧,“如果老夫,非要十成呢?”
“那恐怕……”萧衡有点犹豫,说道:“只有帅灵韵点头了。”
“就是那个,王元宝的外甥女?”萧嵩说道。
薛衡点了点头,说道:“他二人两情相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一个商女和一个公主,能比吗?”萧嵩有了一些不悦,发出的声音又沉又闷如同打鼓,“那个萧珪,是不是有一些好歹不分、冥顽不灵了?”
“父亲。”萧衡施了一礼,小心的说道:“萧珪和一般人不同。他似乎对功名权位这些东西,不是特别在意。”
“那只能证明,他的想法太过天真。”萧嵩说道,“大丈夫行于世,根本不可能抛开功名权位,就如同每个人,都离不得衣食住行。除非他萧珪跑到深山里去避世修行,从此餐风露宿不理尘事,否则他就永远都离不开权力、财富与美色!”
“父亲所言,极有道理。”萧衡说道,“孩儿也觉得,萧珪并非是真的想要彻底抛开功名富贵。否则,他也就不会结交京城权贵,努力经商赚钱了。孩儿觉得,他只是不想当驸马。”
萧嵩皱了皱眉,“你可知,为什么?”
萧衡不由得笑了笑,“大概是,他不想变得如同薛锈一样。”
萧嵩也呵呵的笑了两声,说道:“那个薛锈确实……罢了,我们不必背后议论于人。”
“父亲。”萧衡说道,“孩儿想要问一个,本不该问的问题。”
“既是不该问的,那就别问。”萧嵩道,“有些事情,知道以后恐怕没有什么好处。”
“是……”萧衡不敢问了。
萧嵩说道:“老夫也看过了族谱,萧珪那一房确是我兰陵萧氏的旁枝,家道中落已近百年。恐怕在他祖上几辈的时候,就早已忘记自己是兰陵萧氏的贵族子弟。轮到萧珪这一辈,就更加不懂,何谓贵族了。”
“父亲所言极是。”萧衡说道,“孩儿也正是想到了这一层,因此和萧珪谈论了一番有关贵族的事情。孩儿觉得,萧珪恐怕真是没有什么贵贱与宗族的理念。他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小富即安,并无半分野心。”
萧嵩颇为不满的吁了一口气,说道:“这样的一个男子,咸宜公主又怎会看上了他呢?”
萧衡笑了一笑,说道:“但萧珪确实很有才华,特立独行人格鲜明,某些方面也的确非常引人注目,尤其能够讨得女子欢心。”
“那就难怪了。”萧嵩点了点头,说道,“咸宜公主年方二八,正是一位情窦初开的豆寇少女。萧珪这样特别的年轻男子,确定很能吸引到她。”
萧衡的眉宇微微一动,听父亲这口气,他刚刚想要问却未敢问出来的那个问题,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一位帝国宰相,哪会闲得无事,要去给小公主说媒?
又有谁,能够请得动一位宰相,去张罗说媒这种事情呢?
刚刚父亲的那些话,似乎已经让答案揭晓了。
——咸宜公主看上了萧珪,皇帝让宰相前去说媒!
思及此处,萧衡暗暗心惊:难怪父亲叫我不要问出口来。此事涉及皇家隐私,的确是少知道一些为妙。尤其现在说媒的结果并不十分乐观。这要是传了出去,非但是宰相脸上不好看,皇家也会颜面无光。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对外宣扬!
此时,萧嵩说道:“上次房孺复的事情,你对萧珪有恩。当时京城所有人都已知道,萧珪是我兰陵萧氏的子弟。他闲云野鹤没有宗族理念,我们却不能这样做。往后你要与他多做接触,多加交流。该是让他明白的那些道理,你也要时时点拨、勤加灌输。”
“是。”萧衡应了喏,说道:“父亲是否觉得,萧珪早晚也会成为大唐的驸马?”
“未必。”萧嵩说道,“但他既然年少有才,又有了眼前这些机缘,又是我们兰陵萧氏的子孙,那或许也就值得老夫对他,特别关注,或是提拔一二了。”
“原来如此。”萧衡施礼拜下,“父亲英明。”
“衡儿,你要记住。”萧嵩正色,沉声道:“世家的延续与壮大,与宗族的每一位子孙都息息相关。无论是我们这样的嫡系,还是萧珪那样的旁枝。只要他有足够的才能与机遇,只要他能为宗族做出一份贡献。我们就必须,予以足够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