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心底大樂，他已經有過市水利局職工自建房的經驗，知道單位福利房一經到手，自己住也可以，倒手賣出也可以，可謂是兩麵沾光，而且房子這種東西是固定資產，隻會升值而不會貶值，誰不喜歡多擁有兩套房子啊？正好青曼為新房子發愁呢，這馬上又下來一套，看她這回滿意了不？
他心裏非常高興，臉上卻表現得風輕雲淡，一點沒有驚喜甚至是欣喜的模樣，四平八穩的道：“好，那就麻煩王局長跟我仔細講一講。”
王辛這次來，確實是送房來了，不單單是給李睿這位市委書記秘書、青陽官場新貴送房，也給新任市委書記宋朝陽送房。這次青陽市委市政府偷建的福利房，規劃了三期，但隻有一期的房子下來了，二期三期還沒開建，而一期的房子並不多，可市委市政府等著分房的人卻很多，可謂是僧多粥少，因此掌管房屋分配權力的機關事務管理局下麵的房地產管理處是大為頭疼。不過頭疼歸頭疼，到底是把大部分的房子分出去了，隻剩下了一小部分房子，留作應急。應什麽急？其實說白了，也沒什麽急可應，無非就是預備給人情關係。人情關係也分好幾種，譬如各級領導，這是第一等最重要的關係，有什麽資源都要先緊著領導，而作為日常生活中一種優勢資源的房子，自然也要先給領導準備好。領導可以不要，但不能沒有，不能不給他預備好。當然，一期房下來的時候，絕大多數的領導就已經分到房了，不過也保不齊突然從哪調來一位領導（類似宋朝陽這樣的），或者某個小領導忽然被提拔為大領導，又或者某位領導想給親朋好友要套房子，所以就要預留幾套房子，給這樣的領導準備好。這樣的領導包括市領導（班子成員）、市政府這邊的副職市長以及機關事務管理局本身的局領導。
第二等的人情關係，就是類似李睿這樣的突然閃爍出來的官場新貴、政治新星，雖說他地位、級別都不高，手裏也沒有什麽權力，但他的政治影響卻無法估量。稍微有點政治覺悟的人，都會選擇與其交好，而這也是件隻賺不賠的買賣。
當然還有第三等第四等的人情關係，這裏就不贅述了。時下，不獨機關事務管理局玩這一手，其它擁有各種資源的行政事業單位也都玩這一手，而且玩得更加的漂亮。比如車管所，把那些極品車牌號留下來，一些預留給領導，另一些用來拍賣銷售，充實小金庫。還比如火車站售票處某些無良的工作人員，把一些票拿出來正常途徑銷售，另一些卻交給黃牛，讓他們高價出售後再坐地分贓。此類事情，不勝枚舉。
既然手裏有應急的房子，又有明確的應急目標，於是王辛今天就出動了，他特意從預留房裏挑了幾套好房子，拿到市委來準備送給宋朝陽與李睿，眼下見自己說明來意後，李睿表現得沉穩淡然，一點沒有歡喜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暗暗稱讚：“果然是給市委書記當秘書的，見過大場麵，根本沒把這區區一套房子看在眼裏頭。”他點點頭，小聲囑咐道：“按福利房正常分配操作程序，一期房是沒有你的指標的，我今天給你帶過來的這個指標，還是截的市政府那邊一個退休老領導的，我是考慮李處你正當年，上有老下有小，家庭住房可能有點緊張，就偷偷給你截下來一個，不敢讓人知道……”
李睿聽到這忍不住好笑，這位王副局長的格局還是小，太看重眼前的利益了，其實他既然來自己這兒做人情，那就應該把人情做得大大方方、漂漂亮亮，難道他不明說出來，自己就不記他這份人情了嗎？偏偏他生怕自己不記他的人情，還特意當麵說明，這可就落了下乘，有心逗逗他，便正色道：“啊？什麽？截的一位退休老領導的？那怎麽行？！不行，我不能要，君子不奪人所好。王局長，我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個指標我不能要，你還是還給那位老領導去吧。”
王辛一下子呆住了，愣愣的看著他，心說這小子怎麽不按套路出牌，自己業已把人情給他點明，按套路他應該感激涕零，對自己千恩萬謝一番，然後把房子笑納，並記下自己一個大人情的啊，怎麽他不僅不收房子，還要自己把房子退回去？真的假的？是他腦子進水了，還是自己聽差了？訕笑道：“你讓我還給那位老領導？”
李睿非常認真的點頭道：“是啊，我現在也不愁沒房子住，何況我就算缺房子住，也不能搶退休老領導的啊？那不是太沒品了？身為下級幹部，無論如何也不能跟領導爭搶單位福利是不是？就麻煩王局長你還回去吧，這房子我不能要。我還是等二期三期吧。”
這下王辛徹底坐蠟了，張口結舌，不知道說什麽好，半響才想到一個說辭，尷尬的笑道：“其實要真說起來，那位老領導已經不是市政府的人了，他退休之前，關係已經從市政府轉到市政協去了，是在政協副主席的位子上退下來的，而咱們這批福利房，是市委市政府出資建的，理論上跟它市政協沒有任何關係，因此呢，那套房子不給那位老領導也沒關係。隻不過我們局長是那位老領導提上來的，念他的舊情，才囑咐我給留了一套，不過這事也沒跟那位老領導說，人家要不要還說不定呢，畢竟不是白拿，嗬嗬，所以啊，李處你就放心收下這套房子，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李睿忍住笑，問道：“那如果那位老領導想要房子了怎麽辦？”
王辛張嘴就來：“那我就再給他調劑一套，我們手裏其實還是留了幾套房應急用的，不過位置什麽的都不如你這個好。”
李睿也隻是逗逗他而已，並不是真不想要這套房子，在國內，誰還嫌房子多啊，見他都急赤白臉的解釋半天了，也就見好就收，點頭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來吧，不過我收下來以後，那位老領導要是因這事找上門來跟我理論，王局長你可得幫著我解釋。”
王辛心中暗想，哪有什麽“那位老領導”啊，都是我編出來糊弄你的，心裏也有點納悶，這位李處怎麽這麽實在啊，人家說什麽他就信什麽，就這樣還給市委書記當秘書呢？笑道：“好，那我先給你說下你這套房子的情況，再講下購買程序……”說著話，拿過之前放在茶幾上那遝子紙張，從裏麵抽出一張戶型圖來，放到李睿麵前，講解道：“這是我特意從預留房裏給你精挑細選出來的一套房子，論位置、樓層、格局、采光、隱私與安全來說都是最佳，你來看……”王辛沒有撒謊，給李睿送上門來的這套房子還真是不錯。青陽市委市政府這次投資興建的福利房小區“雲湖仙居”，毗鄰雲湖公園，雖然地處鬧市區，卻巧妙的避開了城市的喧囂與雜亂，隱在雲湖公園的山水景色之下，環境優雅靜謐，可以說得上是青陽城區內環境最好的小區。而王辛挑給李睿這套房子，位於小區最深處一棟樓，這首先就增強了隱私性與安全性；房子位於樓內第八層，兩室兩廳，一麵朝陽，一麵朝西，采光極好，朝西的那麵正好正對隔牆的雲湖公園，站在西麵陽台上，就能欣賞雲湖公園的湖光山色，視野好而美，這就給枯燥無趣的工作與家庭生活增添了一抹生趣與亮彩。
李睿聽王辛介紹完畢以後，心中已經極其滿意，覺得這位王副局長雖然有些市儈，但眼力是有一些的，就譬如他給自己挑的這套房子，估計就算不是一期房裏的極品房，也是排名前列的，卻也有點納悶，這麽好的房子，各方麵都是上佳，樓層又是那麽吉利，不應該獻給領導嗎，怎麽會便宜自己這個小小的秘書？轉念又想，這豈不是說，領導分到的房子比自己這套房子還要更好？嘖嘖，難道一期房裏還有比自己這套更好的房子嗎？哦，是了，可能是房屋麵積大一點，那也算是好過啊。
王辛給他介紹完房子的基本情況之後，又講了房子的價格與購買程序。
跟李睿之前經曆過的市水利局的自建房類似，市委市政府這批福利房也是價格低廉得令人感動。青陽城區的平均房價已經攀升到五千七八每平米，接近六千了，好一點的地段要達到八千甚至更高，可這批福利房的均價卻隻有三千每平米，而福利房所在地段的真實房價，應該在七八千上下。李睿即將拿到的這套房子，大兩室兩廳，麵積差一丁點到一百平，就按一百平計算，整套房子下來不過三十萬，而如果拿著這三十萬在青陽市區裏頭買房，隻能買套五六十平米的小一居。李睿拿到這套房子以後，如果不想住，想賣掉換錢，那麽一倒手最少能賺四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