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湉湉,嫁给我,并不是你心所愿?”莫淮笑的脸,突然间阴云密布,声音也变得森寒。
卫思辰愣住,呆呆地看着面前突然间冷下脸的莫淮笑,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
“淮笑,你说什么呢?”
“你不想绿柳重蹈覆辙,是觉得,自己不幸福么?”莫淮笑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看都不看卫思辰一眼,冷声问道。
卫思辰没想到莫淮笑耳力如此之好,他坐得远远地,又忙着应付福王爷,还能听清她放低声音说的话。
他很在意……从进屋克制到现在,终于忍不住相问!
卫思辰把玩手中绣着寒鸦的帕子,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那帕子滑的像一条鱼,她险些没有抓住。
两人之间瞬间没有任何声音,莫淮笑习惯性地抚摸着大拇指,那里却是空的,他想起了那个扳指已经给了面前沉默的女子,脸上的阴霾更深了一重。
“淮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卫思辰坐在莫淮笑对面,暗哑的声音,温婉动听,“我从来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师傅教了我很多,教我快活做人,教我生存的手段,我并不是可以任人蹂躏的蚂蚁,若是我不想,没有人能逼我做任何事!所以……嫁给你,我是愿意的!”
“可是,你不爱我……”
莫淮笑的眼睛,锐利得不容逃避,他的手,隐隐地在桌子上用着力,狠厉暴躁地留下五个拇指印。
卫思辰不好意思地展颜一笑,笑容背后,苍凉孤寂无奈,看得莫淮笑一惊。
“湉湉……”莫淮笑陡然站起来,逼近了卫思辰,怒喝道,“你不过是想找一处避风遮雨的地方,你生性懒惰,便想找个富贵港湾,安逸度日。我算什么?你的挂名夫君?”
卫思辰有些怕这样暴怒的莫淮笑,伸出手,想要安抚他,却被莫淮笑冷漠地一掌挥开!
“你和你师兄,你还爱着他,对不对?”莫淮笑怒极反笑,“你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即使他不要你,你依旧想着他念着他,是不是?难怪你不想做我的皇子妃,难怪你不想融入我们北国皇族,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将刀架在你脖子上,那叫情非得已;我以爱为名,想尽千方百计,让你来到我身边,那叫不能重蹈的覆辙,你不幸福?”莫淮笑猖狂大笑,无视卫思辰满脸的惊痛,咄咄逼人地问道,“那么,湉湉,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幸福?你想要什么?”
莫淮笑摔门而去,卫思辰留在房中,天色渐晚,刚刚闹得那么凶,外面侍候的人,都远远地躲着,并不敢进来,屋中便越来越暗。
靠着椅子发了一会呆,卫思辰手足冰凉,浑身哆嗦着,走进了内室,将被盖全部裹在身上,瑟缩在大床的一角,颤颤发抖。
她想念落水时,那个宽阔的怀抱,和那让人踏实的温暖。
隔了一会,也许是很久,有小丫鬟走进屋子,大胆地唤了一声。卫思辰并未睡着,却好像失了说话的力气,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那小丫鬟以为她睡着了,体贴地关好窗户,退了出去。
这一整夜,卫思辰好像坠入了冰窖,浑身发冷。
第二日,便起的格外早,当看到房中的千红时,卫思辰若无其事地笑起来。
“千红,给我梳个喜庆点的发髻吧!”
卫思辰看着铜镜中憔悴的脸,皱了皱眉,在掌心揉了一点胭脂,抹到脸上,整个人瞬间就像水上漂浮着的桃花,凄艳绝美。
千红给卫思辰梳了一个高高耸起的出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颈项,整个人高贵端庄,神采奕奕。
“夫人这样一打扮,到时候新娘子的风采都要被压下去!”
千红掩唇轻笑着,满意地看着卫思辰今日的装束。
“你这样一说,倒不好喧宾夺主,你给我换个发型吧!”卫思辰伸出手去,要去取下固定着发髻的簪子。
“奴婢多嘴,该打!”千红连忙拦住,讨饶道,“夫人天生丽质,即使不打扮,也是远胜他人!”
“贫嘴!”卫思辰神色一黯,“女为悦己者容!他昨夜未归吧?”
“夫人,王爷和夫人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等王爷想通了,一定会谅解夫人的!”
千红看着卫思辰强颜欢笑,有些不忍,转身就往门外走。
“你去哪?”
千红并不理会,依旧急急地往外走,卫思辰心知她定是帮自己去找莫淮笑解释,连忙飞奔着去拦。
两人奔走间,走出了居住的院子,正好撞上皇宫来的小太监。
“皇上请安王和夫人进宫赴宴!”
卫思辰打发走了那小太监,再不拦千红,只是另外叫了两名北国带来的侍卫。
“你们陪着千红去找找王爷!”
哪知,从早上一直到下午,千红没有回来,早上的小太监倒是又来了,看着卫思辰身畔无人,反而露出几分喜色来。
“夫人请!”小太监站在门口,一副请不走人誓不罢休的模样,“王爷既然有事,还请夫人务必赏光!”
卫思辰无奈,只好随着那小太监上了富丽豪华的马车。
那马车行得极快,卫思辰几次想要掀起车帘偷看两眼,奈何那小太监似笑非笑的目光隐隐看过来,卫思辰只好放弃这种想法。
马车渐渐地远离了喧哗的闹市,安静地走了一段路,隐隐听得外面的侍卫吆喝着查看令牌,卫思辰心中一凝,知道这便是入宫了。
名义上,她是福王爷之女,这辈子,却并没有进过宫廷,此时自觉地好笑,最终,她竟是以北国安王爷的女人这个名义,被请进了南国的皇宫。
马车终于停下来,小太监恭敬地搀扶着卫思辰走下马车,又虚扶着她的手,引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一路上,高高挂起的灯笼随风摇曳,侍立着的宫女们婀娜多姿,那长长的走廊好像没有尽头,两旁皆是花团锦簇,芬香袭人。
“这是花海道吧?”卫思辰轻轻地问道。
“正是!”
小太监停了下来,让卫思辰可以好好地打量四周。花海道建在南国皇宫的御花园中,是一道贯穿御花园的拱桥,长长的拱桥两边,是无垠的花海,一年四季,都是繁花似锦!
“我们这是去哪里?”卫思辰好奇地问道,若是她记得没错,书中记载,花海道一头接着皇帝的金銮殿,另一头,是后宫。
花海道是后宫女人的龙门,每个被临幸的女人,都会被一顶小轿,从后宫,经过花海道,抬进皇帝的寝宫。
“去最高处!”小太监神秘地笑着道,一手指着拱桥的正中。
卫思辰心里生出几分不安,拱桥上范围有限,在这种地方设宴,这位南国皇帝,真是古怪!
“夫人请快些跟我走吧!”小太监催促道,“陛下早已等候多时了!”
两人不再言语,默默前行,走得久了,卫思辰难免有些气喘吁吁,那位小太监便会适时地停下来,等上一等,然后又快速地往前走。
“这位公公,就没有代步工具么?”卫思辰终于忍不住问道。
“花海道上,只有那些没资格观赏美景的人,才会被赐下轿子!”小太监耐心地解释,“这一路风景优美,若是坐在轿中,岂不错过许多?夫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在花海道之上步行的,若无陛下之令,未来的皇后娘娘,想要看花,还得走进御花园!”
卫思辰撇撇嘴,一个人累得气喘吁吁,再美好的风光,和荒芜之地何异?
越往上爬,卫思辰走得越辛苦!昨夜没睡好,今日一整天,都没胃口吃东西,这时候浑身虚软,就像是踩在棉花上,双眼也开始冒着星星。
那小太监被卫思辰的柔弱样子惊到,终于善心地伸出手来,搀扶着她。卫思辰厚着脸皮,将大半个身子,靠在小太监身上,几乎是被小太监拖着前行。
拱桥的最高处,静谧祥和,一男子临风而立,落拓身姿,仿若要乘风归去。
卫思辰的脚下仿若生了根,她松开拽住小太监的手,颤巍巍地努力挺直了背,站稳了身子。
那小太监将卫思辰带到地方,便默默地往来路行去。
一时间,拱桥顶上,只留下那沉醉在夜风中的男子,和浑身发软,僵住的卫思辰。
过了许久,男子终于转过神来,墨绿色的眼睛,在夜色迷蒙中,璀璨生辉,妖魅俊美的脸庞,就好像盛开的花朵,绽放着无穷的喜悦和欢欣。
他身上的龙袍,却像是席卷着的火苗,烫伤了卫思辰的眼睛。
卫思辰一路来隐隐的猜测,在瞬间成了事实!四面八方好像旋转起来,卫思辰艰难地挪动两步,靠着拱桥之上的柱子,低垂着头喘气,倔强地不愿意去看面前的男人。
想起凌三贤那一夜的话,会有个大惊喜在等她!这哪里是惊喜,简直就是惊吓!
难怪,绿柳如此开心,她这是得偿所愿,可笑,她卫思辰,居然还想着帮她摆脱这段鸳盟!
“辰辰!”
“你是南国皇帝卫景濂?”
卫思辰哈哈大笑,眼泪溢出,她整个人软软地滑倒在地上,眼睛里亮晶晶一片,像是要将面前丰神玉郎的男人盯出一个洞来。
她的青梅竹马啊,难怪推开她的姿势那样的绝然,他恨着福王爷吧,所以,连带着恨上福王府的每一个人!
她真傻,相识这么多年,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原来,是她根本没有资格去知道他的名字!
这个男人,顶着傀儡皇帝之名,躲在福王爷身后运筹帷幄,震慑北国!可怜福王爷谋划多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次,陛下又准备拿我威胁谁?”
卫思辰满脸嘲讽,手不着痕迹地碰到头上的簪子,这一次,她再容不得这个男人,拿着自己去威胁别人。
卫景濂本待走上前来,搀扶卫思辰,听得此言,整个人像是被人打了一鞭子,他满脸的惊痛,望着近在咫尺的卫思辰,再也迈不开步子,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