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日,王渊所部已经在六安城十里外的村子里呆了两天。
“太尉,当速速攻打六安,然后据城而守,这样便能挡住金兵援军。”陈粹对王渊说。
“我等的任务是要阻挡金贼的援兵,不是占领六安。六安已经被金贼占了,又何必耗费兵力去攻打呢?我等在这里,一样可以与金贼作战。”
“太尉,话不是这么讲,在六安城里,我等可以据守,可以出城骚扰金贼后路。在这村子里,金贼就可以用少部分人将我等挡住,大队往寿州去。”
“少部金兵将我等挡住?那将他们歼灭就是了,平地打仗,总好过攻城。”
“太尉,……”陈粹正要再劝。
王渊突然烦躁起来:“怎么攻城?怎么攻城?你也不是不知道,前两日淋了雨,军汉病倒了一半,民夫也失散了许多,现在连打造器械的人都没有,怎么攻城?”
听到民夫也失散许多,陈粹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许多民夫淋雨后感染风寒,被王渊抛弃在路上。
而军汉们虽说没有王渊所说的病倒一半,三成却是有的。军中也没有抵御风寒的药物,好歹带了不少佐餐的生姜,每日两餐都供应姜汤水,靠病号硬挺。
王彦这时在一旁说道:“在这村子里,怎么治的好风寒呢,而且粮草也不多了?我看要把他们带到和州去。”
王渊一挥手:“眼下金贼大军压境,谁带他们回去?王统制,你带他们回去可好?”
“末将愿与金贼作战。”
“那陈统制,你带他们回去可好?”
“末将更愿意上阵杀敌。”
王渊大怒:“又说要带病号去和州,却人人推脱。过万病号,没个大将看着,怎么让人放心。”王渊长叹了一口气:“说不得,只好我带病号去和州。”
啊?
陈粹结结巴巴的说:“太尉,你去和州,那这里……这里……”
“什么这这那那的?我暂时去和州,这里就交给王都统制。”
“这不妥吧。”陈粹道。
“有什么不妥,你看不起王都统制,以为他是红巾出身,带你不得?”
“非也非也。”陈粹连忙声辩。
在把陈粹挤兑得闭了嘴,王渊又对王彦说:“都统制,本将一走,这三五日之内,阻击虏酋的重任,就交到你手上了,不知你敢不敢当。”
“大丈夫岂有不敢当之理。”明知道王渊是借故逃遁,王彦也拉不下脸来说自己不敢当金贼。
“那就好,一切就拜托两位了,十日之内,本将定然返回。”一下子,王渊把时间从三五天拉长到十日。
这里病号有千人,王渊再带走自己的心腹属下“沿路护送”,给王彦和陈粹留下的人马只有一万五千人。王彦旺旺远处的六安城头,叹了口气:“把营寨加固些吧。”
陕石山下,宋金两军已经激战了一天了。在弓箭和弩车的掩护下,韩世忠指挥部下拼命向山上进攻。
山顶上守城的,只有完颜拔束和他的亲卫谋克,以及完颜赛里拨给他的一千多渤海和奚人混合队伍。巨大的凤凰弩让他们心惊胆战。在密集的箭雨中,只有躲在城墙后面,盲目的把擂石滚木扔下去。
韩世忠的士卒多次冲到城墙脚下,才被擂石滚木击退。
山城的防守变得艰巨起来,陕石山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眼看水势慢慢上涨,眼看就要被淹没了。
完颜拔束已经站在了山城后面,指挥着自己的亲卫谋克。他把谋克分作两部分,一部分手持兵刃,等候在山墙下面,另一部分手持弓箭,对准登上城墙的宋军就是一箭。
已经有几十名宋军登上了山墙,立刻就遭到了有组织的箭射枪挑。纷纷坠下山崖送了性命。
但金兵的形势仍旧很危急,每一名宋军送命,都有一名金兵陪葬,而宋军的兵力是金军的两倍。
这时,从下蔡城中冲出一千骑兵,直扑韩世忠军的背部。虽然与此同时,宋军在三面攻打下蔡城,但这支金兵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就直奔韩世忠军的后方。
韩世忠不得已,调了两个指挥掩护自己的侧后,进攻受到牵制,对山上的攻势也就减缓下来。韩世忠受到压力,派人去向杜充求援。
杜充道:“这泼韩五怎的这么不晓事,让他打陕石山,就是要将城中的金兵主力都吸引出来,让龙武、龙卫两军一战而定,我现在去增援他了,金贼躲在城中,那可就难办了。”
“传令给韩五,让他往山上攻得猛些,将小虏酋都调出来。”
今天是七月十七日,完颜粘罕的大军刚刚与王彦和陈粹见了一仗。两万八千名金国正军,果然不同凡响,将王彦和陈粹的一万五千部下生生逼回了他们营寨里。
“爹爹,这王彦和咱们在河东多次交手,可不是好啃的骨头。”
“那就不着急吃掉它。”完颜粘罕笑道:“协保。”
“儿子在。”
“你自带本部合扎猛安,再加上两万签军,围着这营寨筑壕,将王彦等人困住,待我去下蔡救援了协保他们,再回来收拾王彦。”
“爹爹,王彦也是一条大鱼啊。不如先解决了他。”
“他才这么点人,只要你围好了,这大鱼就跑不掉。”
在安排协保包围王彦之后,完颜粘罕就带着两万五千正军,同样数目的签军,急匆匆的往下蔡方向赶去。
七月十八日,又是炎热的一天,韩世忠已经在陕石山下攻打了三天了,要承认,他的士卒并不如金兵勇锐,只有他半数的金兵,占着山墙,和不时从下蔡方向来援军的骚扰,整整阻挡了韩世忠三天。
杜充对下蔡城的进攻也越发有气无力,每天辰时开始进攻,巳时太阳变得炎热,大伙儿撤下来吃饭休息睡午觉,申时阳光弱了再发起进攻,一个时辰后天色转暗,大家收兵回营,明天再打。
韩世忠忍不了,晚上亲自去见杜充:“相公,当调整兵力,请把张俊部借给末将,先将陕石山打下来为好。”
杜充道:“韩五休得焦躁,再坚持几日,金贼定然从城中出来,现在,比的就是看谁沉不住气。”
“相公,末将在陕石山下折损士卒,请相公补充军马。”
“好说,好说,打完这一仗,给韩将军加官进爵。”
“相公,就算没有人马,补充些弩箭也是好的。”
“嗯,好吧,再拨给你一百支弩箭。”
“一百支?”
“一百支已经很多了,别说山墙,就是燕京也打破了。”
韩世忠无奈,只得回头去准备明日的进攻。
七月十九日是个好天,赵谌一早起来,就拉着康王赵构下棋:“朕有一种预感,与贼决战就在今日,朕要效仿先贤,与皇叔对弈,坐看将士们破敌。”
他挥了挥手,黄彦节带着内侍们送来两双木履。
“天气炎热,皇叔与朕着木履还凉快些,朕还备下茶水,让皇叔静心,皇叔若是输了,可不要找借口。”
赵构笑了笑,谢皇帝赐履。这时,黄彦节又取了一道门槛,放在大帐门口。
棋盘茶杯早已摆好,两人开始下棋。
呼延庚洗漱一新,取了牙牌进宫面圣。高鹭给他整理着纱冠,带着一丝醋意:“王彦淑让你今日进宫,是有什么用意。”
“嗯?我也不知道。”
呼延庚安抚了高鹭几句,就向宫中来了。他隐隐觉得这样不好,心中却有个声音说:“自汴梁围城以来,那种奇妙的感情,今日就了结了吧。”
八公山,皇帝御帐。赵谌走出一记妙手,心中正在得意,突然,外面一阵喧哗。
赵谌正要跃起,生生顿住,用沉稳的声调问道:“是金贼主力出城了么,可是要龙武军前去阻击?”
守在门口的杨沂中把大帐一挑:“陛下,大营周围出现了金贼的骑兵,向勾当正在布置防御,陛下勿忧。”
“居然让金贼跑到八公山来,杜充可算无能,让向勾当将这股金贼解决了。”
外面果然有喊杀声传来。赵谌对赵构一笑:“皇叔若是担心,可以推秤认输。”
赵构恭敬的回答:“陛下临阵不乱,乃是天授。臣虽胆战心惊,但也要陪着陛下把棋下完。”
两人又走了二十余手,赵构笑道:“陛下是看着臣无心下棋,故意让着微臣,眼下臣的局面占优啊。”
童穆不知道什么时间出去了,这时候他一挑帘进来:“陛下,咱们被金贼的大军咬上了,金贼打的是完颜粘罕旗号。”
完颜粘罕的骑兵是突然出现在赵谌的营地边上的。他们本来在十八日晚间就可以到达,但故意在三十里外潜伏起来,待得天亮十分,先是两个猛安骑兵先到,直接冲击赵谌的大营,同时切断八公山与现在下蔡的宋军的联系。
其他的金兵则集中的全部的牲口,包括马、驴、骡子,骑行赶到八公山,第三波则是签军大队,徒步赶来。
“圣人,汴梁城防已经修缮完毕,以龙捷军为主体的汴梁守军,也整编完成。”
“那这段时间,辛苦庶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