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运跪着请安之时,感激地望向姚喜冲她笑了笑。姚喜做了太后娘娘的男宠,可是这些日子太后娘娘并未找他的麻烦,说明他在司礼监衙门里一时冲动对姚喜所做的那件不好的事,姚喜并未告诉太后娘娘。
否则以太后娘娘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司苑局那个廖兵不就死了么?廖兵死的那日刚好是姚喜升少监的日子,这两件事肯定都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宫里敢明目张胆不说缘由就要人性命的主子,除了太后娘娘再没别人了。别的小主子也就敢对自个儿宫里的奴才下手,谁敢把手伸到二十四衙门去?
万妼没有叫郑大运起身,在她想好怎么收拾这个太监之前先就这么跪着!她面有愠色地扫了郑大运一眼,发现郑大运正贼心不死地冲姚喜笑着。再看姚喜呢,竟然也扯着嘴角冲郑大运笑了笑……
傻丫头心这么大的吗?差点被人欺负了一点都不记仇吗?看来得让傅太医好好给姚喜瞧瞧,看看被迷药弄坏了的脑子还救不救得回来。
“郑大运,你和姚喜认识?”万妼也不想冤枉人,也许这个郑大运不是那个写情信的司礼监太监呢?宁安宫进了刺客后忙忙乱乱的,她一时之间忘了找那个司礼监的色太监算帐。如果那太监是郑大运,今日就把帐算了。如果不是,就等回了宫命人查清楚那太监是谁后再算帐。
她欺负起姚喜来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把丫头逼急了寻死。那些狗东西倒是半点不心疼,邪念一起想下手就下手了。
郑大运听太后娘娘这么问,心就提了起来。他不知道姚喜在太后娘娘面前有没有提过自己,又提了多少。
“回娘娘,奴才确实认识姚公公。”摸不准情况的时候最好说实话,欺骗太后娘娘可不是闹着玩的。
“送东西去宁安宫的人也是你?”万妼心里怒火腾腾地烧着,话里却叫人听不出半点情绪。
郑大运猜不透太后娘娘问这话的用意何在,不安地道:“是奴才。”
得!承认了就好办。
万妼打定了主意要收拾郑大运,只不过她今日微服出宫得低调一点免得惹来仇家,没办法亮明身份大张旗鼓地对这太监下手。“念念!朱家有哪些东西!”万妼决定先把正事儿办了。
她吩咐完郑大运,又对姚喜道:“别愣着了。坐下!”明明身子不好的人是姚喜,偏偏她比姚喜还上心。
郑大运以为太后娘娘这话是对他说的,也实在跪乏了,忙起身谢恩道:“奴才谢娘娘赐座。”
“哀家是让姚喜坐!”万妼看郑大运的眼神更冷了。这太监脸皮也真够厚的,难怪会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你老实跪着回话。难道哀家问你话还要抬头不成?”
郑大运赶紧跪下了。他怀疑姚喜已经告了状,否则太后不会有意刁难他。如果只是跪跪就好了,郑大运盼着太后娘娘能到底为此。
姚喜听太后娘娘让她坐,乖乖谢恩去右边的偏座坐下了。今日有些奇怪,她明明没站多久,来国丈府也是坐着宽敞舒适的马车来的,可是双腿一直发软,险些站不住。姚喜坐下后又听娘娘让郑大运跪着回话,就有些不解。
太后娘娘是爱捉弄人,罚起犯了错的人也绝不手软。但娘娘不是于美人那种喜好折磨笞打人的变态,娘娘的变态在别的方面,并不会毫无理由地折磨人。难道郑大运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过太后娘娘?那完了。太后娘娘可记仇了。
郑兄保重!
姚喜丝毫没有为郑大运求情的打算。哪怕不恨郑大运对她动粗之事,甚至感激郑大运的照拂让她进宫后没有经历过孟立鞍所遭遇的那些事。但她不知道郑大运怎么得罪的太后娘娘,有的情求得,有的情可是求不得的。更别说她在娘娘面前没有那样大的面子,求了也没用。
“念!”万妼翻开手里的册子,心里忽然有些紧张。她这些年的积累和朱向昌的家财一较高下,也不知会不会输。
郑大运忍着膝疼打开了手里的册子念道:
“屋8所,共计480间。正房196间,东房84间,西房79间,东侧房33间,西侧房28间,另有杂房40余间,库房10余间。”
万妼看了眼自己的房产数——屋3所,共计176间。输了!而且是惨败!
皇宫只是她的住处,算不得她的产业,真正在她名下的屋产只有三所。一所在京城,一所在江南,一所是万家老宅。
“地亩2400余顷。其上地140余顷,地560余顷,下地1700余顷。”
万妼又看了眼自己的田产数——800余顷。皆是上地。
又是惨败!
而且朱向昌名下所谓的1700余顷下地,绝对都是上等良田,把高产的上地登记为贫瘠的下地,是逃税的老招法了。
田地屋产败了其实在万妼的预料之。她靠经商敛财,又久居宫,屯那么多屋子宅地做什么?
“另有金50万两,含金元宝、金条、金沙。银840万两,含银元宝、银票、碎银。洋钱9千200元。铜钱600串。换成白银共计1341万余两。”
万妼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金银上她毫无悬念地赢了。除了胜利的喜悦万妼也有些失望,她兴冲冲赶来朱府看热闹,结果才这么点银子?难怪不过要了朱家三百万两,朱向昌就急了眼要杀她灭口。
姚喜被郑大运嘴里喊出的一连串数字震晕了头。
国丈爷也太有钱了?这么有钱难怪会被抄家。
万妼看姚喜瞪大着眼,笑问道:“想什么呢?”
姚喜老老实实地道:“奴才在想朱国丈难怪会被抄家。派刺客进宫刺杀娘娘不说,若不是通过违法乱纪的旁门左道,正经人家怎么可能有一千多万两银子?肯定是搜括民脂民膏得来的。”
地库里存着九千多万两银子的万妼忽然感觉心口被扎了一下。违法乱纪的旁门左道?搜括民脂民膏?小丫头真是敢说。
看朱向昌穷成这样,万妼也没有了攀比的心思。收拾完这个叫郑大运的太监就回宫!
照顾心力交瘁的皇上睡下后,姚双兰轻轻合上了寝殿的门,拿着那方绢帕找去了隆宜宫里。她早上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危才去过一趟,午后又去了,一直盼着她常来的隆宜当然开心,只是开心之余又有些担心:“你这样一日几趟地跑,皇兄会疑心的。”
姚双兰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一进屋就掏出绢帕递给隆宜道:“你认得出这是谁的吗?”
隆宜拈起帕子一看,嫌弃地道:“咦~这绢子多久没洗了?都发黄了。”不过她很快闻到了绢子上飘来的淡淡味道:“这也太好认了。皇兄的东西啊!一股龙涎香的味道,你闻不到?”
“不是没洗的缘故,是年头太久。”姚双兰目光殷切地望着隆宜道:“你再仔细瞧瞧,除了味道,这绢子上的绣花你小时候可见过?”
“小时候?”隆宜不明白兰贵人想问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皇上接我入宫是因为把我错认成了别人。”姚双兰欣喜地把皇上和她所说的旧年往事一五一十都和隆宜说了,“隆宜。你知不知道,如果找到皇上的心上人,咱们也许……”姚双兰红了脸,不太好意思说出剩下的几个字。
隆宜明白兰贵人的意思,不过她没有兰贵人那么高兴。
她照着皇兄所说的话给兰贵人分析道:“在宫里敢打皇子的小姑娘?有没有可能是哪个小公主呢?先帝爷所出众多,我们兄弟姐妹之间互不认识的并不是没有。即便那个小姑娘不是冯家人,那你有没有想过,皇兄很有可能爱的是现在的你而不是从前的她呢?”
“让皇兄移情别恋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与其找一个毫无线索的故人,还不如给皇兄牵线搭桥让他认识新人。”隆宜也想和兰贵人在一起,只不过想法和兰贵人不一样。
姚双兰轻轻扶隆宜坐下了,慢言慢语地道:“不一样的。皇上遇见那位姑娘时莫说帝王,连储君都不是。那时的皇上被先帝爷打骂,被太妃利用,被皇兄弟欺侮。那个时节遇上一个为他出头的小姑娘?若是你,你忘得了吗?在你心里那个人和后来那些为了权势利益接近你的女人一样吗?”
隆宜细细想着没有说话。
“皇上爱的并不是我。我有什么好的?是姿色卓绝还是才艺过人?哄皇上开心的好听话不会说,侍寝的事也不做。我这样的人皇上凭什么一直忍着我让着我?还不是把我错认成了那位姑娘,顾念着从前的情分觉得我与旁人不同罢了。”
“我就觉得你什么都好……”隆宜听兰贵人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赌气着道。
姚双兰双眼笑成月牙,温柔地对隆宜道:“只有你傻,觉得我好。”说笑完又收起了些笑意道:“所以我们得找到那位姑娘。她和皇上说是你的伴读,可你除了我再无别人伴读过……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隆宜拿起那方帕子翻来覆去地看,猜测道:“当年能在宫出现的小女孩。要么是父皇的女儿,要么是皇伯皇叔们的女儿,要么和你一样是大臣之女入宫做公主伴读的。会不会是哪个暴脾气的小伴读打了皇子,怕被报复拿我这个嫡公主的名头压人?”
“也有可能。”
“只是公主那么多,做过公主伴读的人更多,怎么可能找得到?若那女子与你年纪相仿,也早到出嫁之龄了,很可能已经嫁作人妇。”隆宜对于此事的态度还是不太乐观。“先试着找找看!不行就给皇兄另找个合他心意的。”
隆宜对于皇兄冯乾还是有些兄妹情的,皇兄待她一直不错,她不愿招纳驸马的事,要不是有皇兄在前朝顶着,她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宫里出了假太监的事她是真的心疼皇兄,也愿意皇兄身边有个对他一心一意的人。
不过兰贵人不是那个人。兰贵人本来就是她的,二人都约定了终身不嫁,结果皇兄一纸诏书把人接进了宫。她在封地呆得好好的,忽然收到消息,幼年相识的爱人一夜之间成了嫂子。
和皇兄的关系也是打那以后变淡的。
现在兰贵人和她一条心,她也不忍心皇兄错爱下去。先找找那个不知名姓的姑娘,要是找不到就给皇兄重新物色一个。模样要好,人品更要好,更要和皇兄情投意合。
人心靠律条宫规是管不住的,唯有爱才能让人一心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