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妼只想把兰贵人送回冷宫,并不想害她性命。她虽然恶名在外,杀人还是有原则的。
兰贵人心思不在皇上身上?只能说她手段高明而且是个隐患,罪不至死。
兰贵人烧了景灵宫害死于氏?景灵宫那么破于氏又那么坏,更罪不至死。
兰贵人对小阉驴暗送秋波???这等轻佻浪荡的女子!万妼眼一道寒光闪过,不知为何又忽然想杀人了呢!
她也只是动了动念头,没必要为此和皇帝结仇,就算要杀也不能是现在。
这个兰贵人一回来,她和皇帝之间的利益链随时可以会断,以兰贵人的手段,她能帮皇帝做的兰贵人未必不可以。没准妖后之后再出妖妃,假以时日与皇帝□□脸白脸的就不是她了。
一旦失去与皇帝的共同利益,也会渐渐失去皇帝现在对她的感激。到时候没了皇帝撑腰的她还有什么呢?先帝爷保她的那纸诏书?那诏书上可还说不许立太妃为太后,皇帝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没准心一狠诏书说废就废。
她这十年来得罪了那么多人,结下了那么多仇,一旦失去皇帝的庇护,那些仇家都会肆无忌惮地找上门来……
万妼手心开始冒汗,人也轻轻哆嗦了一下。不过此时她要做的是拉拢皇帝,而不是激怒皇帝。那个兰贵人绝不能留在皇帝身边……万妼望向膳厅外,那个不知羞耻的小妖精正在和小阉驴搭话。
万妼思前想后地道:“不过就算景灵宫的火是她放的,但哀家想皇上喜欢她,于氏作恶多端也算自食其果。就别追究得太厉害了,仍旧将人送回冷宫就好。”
明成帝神色有些凝重,待万妼说完了,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太后猜得不错。火是她放的,于氏并非**。”
明成帝这话把万妼打蒙了:“她告诉你的?”
“不是。”明成帝摇头道:“朕偶尔会派人去景灵宫瞧瞧她过得如何,她平日里爱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朕也知道。昨夜朕去景灵宫,见她穿着我爱的月白色,虽淋了些雨,脸上还是能看到妆办过的痕迹,就明白是她故意引我过去的。否则景灵宫忽然失火,又是夜里,逃命都来不及哪还有闲功夫打扮?”
明成帝叹气道:“太后疑心之处朕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不过装傻罢了。”
“她害死于氏之事,皇上也算了?”万妼看明成帝的痴情模样,觉得一个大敌正在冉冉升起,不,已经升起!比起兰贵人这种,皇后朱氏那种没脑子的就显得可爱多了。
万妼在太和门认出幕后真凶的好心情也被这个兰贵人毁了。
那刺客十有**是朱向昌派的。她发现是朱向昌时,差点在朝堂上当着武百官的面笑出声,她正好想知道朱家有多少家底,也觉得明成帝该换个贤淑省心些的皇后。本来还愁找不到下口的地方,结果朱向昌自己找死撞刀口上了。
万妼本来打算等杨其墒搞定证据,借刺客之事把皇后废了朱家抄了。
如今看来。皇后朱氏怕是不能动,万一把位置腾出来让这兰贵人坐了上去……后果不堪设想。皇帝的枕边人,紧抓着皇帝的心,还可能为皇帝产下皇嗣。怎么想也比她这个后母和皇帝更亲近,她那些忽悠皇帝的说辞也就能骗骗傻皇帝,未必能骗过兰贵人。
明成帝露出笑容,这笑容有些复杂,甜蜜?惋惜?心酸?
他认真地望着万妼道:“太后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害死于氏替她顶纵火之罪?她入冷宫后于氏才得的宠,二人之间并无恩怨。太后想想是为什么?”
“因为于氏人缘差啊,进冷宫的时日也短。冷宫众人无人与她有交情,有仇的倒是不少。烧死于氏顶罪不仅不会得罪人,还有可能因此获得替她作伪证的盟友。所以冷宫那些人才众口一辞说于氏是**。”万妼分析道。
这个很容易猜到嘛,其实就是欺生,更何况还是于氏这种仇家遍地的。
明成帝甜蜜地摇了摇头:“太后错了。因为她进冷宫后,朕最宠于氏。她越是深爱朕,就越是嫉恨于氏,恨她被迫失去朕的那些岁月里,于氏夺去了本该属于她的朕的爱。”
明成帝都把自己说感动了,叹气道:“于氏不该死。可是朕真的不忍心因为她太过爱朕,一时冲动做下糊涂事,而过分苛责于她。太后不知道,她那人性子好得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此事朕知太后知就好,就这么过去!她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
“这些是她告诉你的?”万妼听愣住了。要么是兰贵人太过高明,要么是皇帝太傻。
明成帝摇头:“她不说朕也知道。”
皇帝你有毒!万妼惊呆了。
不过也不怪皇帝,皇帝能被她忽悠自然也能被别人忽悠,这些乱七糟的念头不可能是皇帝凭空臆想的,兰贵人或许没有明说什么,暗示的功夫可没少做。
高!万妼觉得乾清宫这趟来得真是值了,否则什么时候被那个小妖精弄死都不知道。
皇帝也是够自以为是的!还深爱着他?那个女人连看都不看你一眼那是爱你?知道真正的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吗?皇帝真该看看小阉驴偷瞧自己的眼神。那才是爱好不好!
“皇上心里有数就好。”万妼死心地道。皇帝傻成这样是指望不上了,还是靠自己。
明成帝忽然想起什么,有些激动地对万妼道:“对了。太后知不知道兰贵人的父亲是谁?”
万妼冷漠地看着明成帝,皇帝又想说什么?她并不认识什么姓兰的人家,也不关心这个女人的家世背景。哪怕是玉帝的闺女下凡,只要这个兰贵人敢有对她不利的苗头,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是左佥都御史姚和正的千金!”明成帝为岳父感到自豪:“记得太后说过,先帝爷在时就用银子试过姚大人几次,他是个难得干净的好官。”
万妼不为所动,上梁正下梁未必不会歪:“那她怎么不叫姚贵人?”
明成帝脸上有抹羞色:“她名叫姚双兰,朕有心赐字于她,见她气质如兰,名字里也有个兰字,就封的兰贵人。”
万妼冷笑:“气质如兰?”怕是殊兰!可观可嗅,可要是吃下去,就会发现这洁白可人的小花是有毒的!“皇上忙,哀家回去了!”
万妼走出膳厅时那个兰贵人还偷盯着姚喜看,她不由得怒从心起:抢了哀家的儿子不说,还敢惦记哀家的小阉驴?
“小姚子!”万妼厉声唤道。
姚喜识趣地赶紧上前搀着太后娘娘:“奴才在。”
“回宫!”万妼搭着姚喜的手,耀武扬威地从兰贵人面前走过,她得让这女人看看,小阉驴听谁的伺候谁心思在谁身上。
孟德来在东厂胡同用着午饭,与他相对坐着的是孟立鞍。
孟立鞍明明还是那么瘦弱,看起来却和在宁安宫时大不一样,直着背挺着腰,一举手一投足都不再畏畏缩缩,气势与东厂厂公孟德来相较都不分高下。
“过来的时候没人看到你?”孟德来给孟立鞍斟了杯酒。
孟立鞍接过酒道:“回干爹,儿子绕了远乔装后才来的,不会有人发现。”
孟德来点了点头:“也委屈你了。把你安去了宁安宫,你身体瘦弱受人欺凌,为了保密干爹什么也不能做。”本来吩咐一句就行的事儿,但因为孟立鞍在宁安宫有重任在身,不能和东厂扯上半点关系,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欺负儿子的太监都死了。干爹不必担心。”孟立鞍眼闪过一道寒光。那两个值夜太监,其实是他见宁安宫进了刺客后趁乱砍死的,两个太监也是命该有一死,想换班等夜里找姚喜算帐,结果就来了刺客。那两个太监躲过了刺客的剑,却没能躲过他的刀。
“儿子过来,是想告诉干爹。顶替姚显的那个小子刚升了少监,随太后搬去了隆宜公主那里,儿子留在宁安宫,没能跟过去。”
“姚和正的女儿姚双兰,也从冷宫出来了。姚喜那边先放着,想帮姚家翻案的人可不少,到时候利用姚喜一网打尽!”孟德来微眯着眼道。“那小子没净身的事没别人知道?”
孟立鞍摇头:“也是巧了。那日太后娘娘命人搜姚喜的身,儿子刚好在殿外。姚喜也是个机灵的,藏得很好,要不是干爹告诉儿子,儿子也不会知道。只会当他真的没脸给人看残了的下边儿。”
“那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姚喜现在得好好留着,给姚家的第二盆脏水全指着他呢!”孟德来端起酒盅对孟立鞍道:“你再委屈委屈。想办法弄到太后给百官递银子的那本帐册,姚喜进宁安宫也算是意外之喜,你能帮他瞒着就帮,帮不了也别把自个儿暴露了。”
拿到了那本帐册,也就拿到了百官的把柄!而且那本册子上记着东厂的一些东西,那些东西绝不能被皇上看到!孟德来知道万妼留着那些东西暂时没告诉皇上,肯定打着什么算盘,他不能坐以待毙!
孟立鞍也举杯道:“干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