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这和谢眠之前设想过的场景不一样。
他本来已经想好了,如果陆翡之对宋微声的情史和风流名声闭口不提,他就少不得泼点冷水,直言相问;如果陆翡之表现地痛苦厌恶,他就劝一下陆翡之,先去好好了解清楚,看其中有没有什么隐情,再做决定。
毕竟搞对象最重要的就看一个人品。别的都可以无所谓,这一点必须先弄明白。
但不管哪一种设想,都不包括他坐在这里,听陆翡之滔滔不绝地讲宋微声到底有过多少前任。
眼看半个时辰快过去了,宋微声的感情经历还远远没有达到尽头的迹象,谢眠都替陆翡之渴得慌。
现在正讲到宋微声如何泡完哥哥泡妹妹,最后全都和平分手,还顺便帮忙牵线修复了早年破裂的兄妹关系。以至于那家里的大人,不仅没动手打死他,反而对他十分感激,至今还保持着良好的交情。
谢眠一边嗯嗯地敷衍,一边在心里发愁。
你说这是喜欢宋微声,实在不像,谁能讲自己爱慕对象的复杂感情史,讲得这么生动形象;可若是不喜欢,陆翡之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如果不是心里在意,怎么可能对宋微声过去的感情经历,了解的这么清楚?
陆翡之为什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一年前,他得知自己要找的那位器师就是宋微声,一路披星戴月,赶到宋微声落脚的院子。三句话没说完,宋微声就被人堵上门了。
那人原是宋微声某一位前任的爱慕者,先是痛斥宋微声薄情寡义,放荡无耻,随后高声狂笑,说自己数十年如一日地苦心钻研,终于做了专门克制宋微声的阵法!
宋微声过去的每一位情人,在这阵法中,都会成为宋微声的对手!越是对宋微声心怀怨恨,便越是在阵法中获得强大力量。但凡有一两个对宋微声恨之入骨,宋微声就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陆翡之就这么和宋微声一起被困在了。
陆翡之问他:“你有过几个旧情人?”
宋微声不假思索:“一百零六个。”
陆翡之当时就绝望了:“就算你不在意修行,你就不嫌累吗?”
宋微声摇着扇子:“天地间可爱之人何其多,与可爱之人相识,相恋,生活碰撞,触摸到不一样的领域,是多么美好又富有意义的事!怎么能说累呢?!”
陆翡之甚至已经开始想,是直接杀了这花心的王八蛋,自己遭受反噬闯出去;还是忍下去,万一这混蛋有万分之一的侥幸逃出一条命,还能拜托他锻刀。
呃,然后出现的每个前任,态度都非常友好,与宋微声笑着叙旧,气氛融洽,宛如挚友重逢什么的就不多说了。
总之,陆翡之至少知道宋微声一百零六位前任。
谢眠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倒是感觉出来了,宋微声可能也不是那种以欺骗玩弄别人感情为乐的人渣。这多少让谢眠松了口气。不管是陆翡之爱慕的人,还是纯粹的朋友,谢眠都不希望宋微声是个人渣。
谢眠眉间藏着的一点愁绪终于散去,笑道:“听你所言,倒还是个妙人。”
陆翡之的话顿时噎在了嗓子里。
等等!
他按着谢眠的肩膀,非常严肃:“不不不!他一点也不妙!任何不以合籍为最终目标的谈情说爱,都是耍流氓!”
宋微声就是个大流氓!
离他远一点!
……
除了第一日去见宋微声,此后陆翡之一直深居简出,待在住处,为接下来的比试做准备。但他来到摘星城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开了。
二十五岁的灵镜期,不能说前所未有,也是屈指可数了。
可就算如此,陆翡之毕竟才是灵镜期初阶。朝凤城城主敢放他来参加摘星会,是打算走走过场,历练一番;还是对自己这个儿子,竟有如此自信。
外面传言浮动,与院子内的岁月静好无关。
陆翡之与几位同门在院中过招。
摘星会到了后期,方形的擂台,长度不过一丈有余,谁先掉下,便被淘汰。所以这院子不大,倒也足够划出三四块“擂台”。
前些日子的集训果然没有白费,陆翡之在方寸间的身形明显更加灵活自如,对上擅长刀战,又是灵镜期巅峰的唐逸然,竟不落下风。
谢眠坐在廊下,身边围着好几位随行的师弟师妹,一起看院中的人比试。偶尔师弟师妹有看不懂的地方,谢眠便指点一两句。
他如今虽然不能动手了,但眼力和经验还是在的。
晌午,对战的众人终于停下,出了满身的汗,口干舌燥。
谢眠清晨煮了一大桶梅子汤,用碎冰块镇着,就搁在廊边,让他们自己分。
这些下场比试的,都是此次代表学宫,参加摘星会的弟子。除了陆翡之,每个都比谢眠年纪大,入学早,却因为吃人嘴软,非常不要脸地装嫩卖萌,一个个跟着下面的师弟师妹喊“谢师兄真好”。
院中气氛活跃,陆翡之却板着一张脸,往后面去了,也不和谢眠说话。
见众人都看他,谢眠平静笑道:“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心情不好吧。”
这就像是家长和小孩子刚开始分开睡一样,一妥协就只能前功尽弃。
众人看了看谢眠温柔的笑容,纷纷安详沉默地低下头。
算了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我还是喝汤吧。
唐逸然溜到后院,看到陆翡之正坐在天井内,手里拿着一个丑不拉几的红色穗子,低头看。
唐逸然拍了拍他肩膀:“你俩这是怎么了?”
前几天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对阿眠好”吗?怎么又开始冷战了。
陆翡之下意识将那穗子收了起来,才愤愤道:“我怎么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说要跟我分房睡!”
陆翡之说完,又觉得有点丢脸,破罐破摔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分开睡就分开睡好了!”
唐逸然惊了。
这都分居了,还不是大事?!
唐逸然对他无语了:“不管什么事,总得有个原因吧!”
陆翡之当然也想过这一点,但他只能想到一个离谱又荒唐的猜测,莫非真的是因为宋微声?
他心里不敢相信,但是又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阿眠确实是在见过宋微声之后,才突然提出分开睡的。之前还特意问“你觉得,那位宋道友,若是做道侣怎么样”这种话。
唐逸然见他垂头丧气不说话,心想八成是这个憨批哪里把谢眠得罪毛了而不自知,只好劝道:“谢眠对你的情分,我一个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谢眠平日里喜欢什么,有没有什么心愿,你就满足一下嘛。男子汉大丈夫,服个软怎么了!哪有过不去的坎儿?”
……
当天夜里。
谢眠这几天睡得并不安稳,所以当门外传来衣服摩挲的声音,就很警惕地醒了。
似乎有人在屋门外徘徊不去。
谢眠一开始还以为是有危险,结果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外面的人有什么动作,便试探地放出一抹神识。
那人发现了他的神识,知道他醒了,轻轻唤了一声:“阿眠。”
谢眠:“……”
这大半夜地不睡,也不修行看书,跑到他门外干什么?真当自己是第一天自己睡的三四岁小孩,半夜被噩梦吓醒,哭着来敲家长的门吗?!
虽然心里吐槽陆翡之,谢眠自己也犯起了家长常见的毛病。
算了。他一边麻木地从床上起来,一边想:再过七天,摘星会就该开始了。实在不行就先一起睡吧。分房的事,等到摘星会结束了,回到朝凤城再说。
孩子临近考试嘛,家长先妥协一下也没什么。
他无奈地拉开房门。
陆翡之正站在门外。
不等谢眠开口,陆翡之的语气沉重而坚决:“我想过了!我愿意履行义务!”
谢眠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侧开身,示意他先进屋。
陆翡之不仅没进去,还猛地后退了两步:“但必须要等到摘星会之后!我一定不会反悔的!”
他都不敢看谢眠,眼睛落在地上:“阿眠,你,你别生气了。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就莫名其妙地跑了,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谢眠站在原地,满脸惺忪:“他到底在说什么?”
系统也有点迷茫:【好像说要对你履行义务?】
谢眠关门,边往床上走,边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他对我有什么义务?】
赡养义务吗?
系统觉得哪里不太对:【我记得他前几天提义务这个词,还是在说“道侣义务”?!】
谢眠打了个哈欠,躺下,微微翻了个白眼:【你的意思是,他打算对我履行道侣义务啊?】
系统自己都否决了:【这不可能!陆翡之是断情绝爱,一心飞升的命!不可能有和任何人结为道侣的念头!】
谢眠倒是不相信这什么所谓的命。
他认真地想了想,莫非陆翡之真的进入青春期,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但是他回忆了一下刚刚陆翡之的言辞。
“我愿意履行义务”、“必须等到摘星会结束以后”、“我一定不会反悔的”。
谢眠扶额。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想也知道,如果陆翡之喜欢他,刚才真的是在说“道侣义务”,怎么也不应该表现的这么勉强,这么艰难吧?!
所以什么青春期,什么情窦初开,果然还是我自己的幻觉吧。
现在中二期小孩子的想法真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