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第二天,上午都过完一半了,池野才翻墙进了学校。没去教室,他沿着围墙那条路,一路拐去了综合楼。

后勤处的老师正拿手机玩消消乐,听见脚步声,以为是领导视察,连忙把手机收好,坐直,看向面前摆着的《青少年思想教育》。

池野假装没看见,单肩挂着黑色书包,屈指敲了敲门。

后勤老师一看,心松下来,和颜悦色,“同学,有什么事吗?”

“老师,我买套新校服。”

把手机倒扣着在桌面放好,后勤老师清清喉咙,拿出登记册来,“姓名,性别,哪个班的,购买原因。”又看了眼手表,“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我们班正上体育课,所以才抓紧时间来后勤处把校服买了,不耽误学习。我叫池野,旷野的野,男,高二理一班,原因……放学了把校服系车座上,到家就不见了。”

想起什么,池野眼睛往那本登记册上看,顺口问了句,“老师,开学到现在,有多少人来买过校服?”

后勤老师在“原因”那一栏填上“遗失”两个字,边回答,“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粗心大意?只有一个,也是你们班的,理一。他好像是新转来的?我这儿没存货,他先拿了一套,没两天,说是原先那套不见了,重新买了两套。”

池野视线落在登记册,自己名字上一栏,果然,端端正正的“闻箫”两个字。

这一页,统共就他们这俩名字。

他记得那天在栖霞路和九章路的交叉口,被人堵了,打到后面脱了力,腰上还被狠划了一刀,流了不少血。躺地上,又下雨,全身湿了个透,冷得跟快死了一个感觉。

后来裹着那件衣服,好歹没那么冷了,又拿袖子布料死压着刀口,躺半天才回过劲儿来。

池野原本有心思去寻觅寻觅“失主”,说句感谢。但那校服被他糊的全是血,拿肥皂搓了三遍还是一大片铁锈色印子,他想想干脆放弃了。

又把登记册上的名字看了一遍,想起闻箫一脸恨不得跟人划清十万八千里距离的模样,池野觉着,搭件校服在他身上,转身就走,确实是闻箫会做出来的事。毕竟,没把校服脱下来,盖他脸上让他安息,就已经算是高级待遇了。

从后勤处出来,还没来得及把新校服穿上,教导主任程小宁就迎面走过来。

池野暗暗望了眼天花板——他都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安装了定位装置,在这儿都能碰见?

程小宁一见池野,顾不上和同行的老师说话,就跟高压锅似的头顶冒气,“让我看看这是谁?池野!现在几点?你难道不该在教室上课吗?这个时间,你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池野把手里的校服往前递了递,“我特意过来买校服穿上,维护校风遵守校纪。”

程小宁见池野手上确实抓了件新校服,想起前几天碰见闻箫,也是在这里,揶揄,“你的校服也被狗叼走了?”

站旁边的老师疑惑,“被狗叼走了?”

程小宁偏头,“王老师,你不知道,之前有个转学生,叫闻箫的,来上学的第二天就不穿校服,这像什么话?被我撞见拦下来,问他怎么不穿校服,结果给我闭着眼睛瞎编了这个理由,你说,敷衍不敷衍?该不该罚他到圣人像下面好好反思?”

一旁听着的池野给气笑了——滚你大爷的被狗叼走。

“你笑什么?”程小宁打量池野的表情,想起来,“那你呢,你校服又怎么回事?”

池野调子散漫,“非常不巧,我的校服也被狗叼走了。”

程小宁:“……”

池野:“没骗你,我跟闻箫住得近,可能最近天冷了,我们那一片的狗都喜欢叼我们学校的校服,这也侧面说明,校服质量好,保暖。”

套上新校服进教室,池野一眼就看见他同桌在做题。

上官煜见池野进来,视线落在他校服上,“新的?”

把黑色书包放课桌上,池野点头,“嗯,旧的被狗叼走了,去后勤处买了件新的。”

话说完,他瞥了闻箫一眼。

他同桌做作业,什么反应都没有。

赵一阳正趴着睡觉,听见动静坐起身,“真的假的,什么品种的狗还叼人校服?”

突然觉得没什么劲,池野坐下,靠在椅背上,“假的,没狗。”

“我就说,”赵一阳想起来,“对了池哥,周一你来了一趟,不是下午又遁了吗,李裴那孙子,校门口吃饭的时候,跟他那一伙烂人嚷嚷你坏话。”

池野漫不经心:“李裴是谁?”

“就物理课,嘲闻箫,又被你怼回去了那个。”赵一阳放小声音,“那孙子还警告闻箫,让他离你远点,否则说不定哪天一句话没对,会被你——”

“会被我打死?”池野主动接下赵一阳没敢说出来的后半句,眼睛还是笑着,但眸子里有两分利气。

“没错。”赵一阳轻咳一声,怕池野心里难受,赶紧补上,“不过闻箫一个字没信。”

余光瞥见,闻箫写字的笔顿了那么两秒。池野来了点兴趣,“是我同桌说了什么?”

赵一阳想起来就带劲,“闻箫说,池哥你是什么样的人,他有眼睛,会看!”

池野唇角勾起的笑容扩大,又克制地收了收,“真这么说的?”

“真——”

“赵一阳。”闻箫捏着黑色壳的签字笔,话里透着点凉气,“上节课,老许让你课间去办公室找他。”

“我靠,我他妈把这事情忘了!”捞了张数学卷子,赵一阳拎着笔赶紧往外跑。

池野偏头望向他同桌。窗外有点亮晃晃的阳光,照过来,闻箫眼尾那颗小痣明显不少。池野想起那条爱叼校服的狗,开口,“你的校——”

“闭嘴。”

被闻箫打断,池野也没生气,架着长腿,笔在手上灵活地转了两圈,他好声好气,“嗯,没问题。”

闻箫看向池野——这人脑子坏了?不太正常。

今天闻箫值日,物理老师不喜欢用投影仪,坚信当老师的,都一支粉笔行天下。但他板书乱,东一块西一块,黑板占满,连角落都不放过。

擦完黑板,粉笔灰积满了黑板擦,闻箫拿着擦子去卫生角拍灰,刚拍两下,就听有人在一旁嚷,“新同学你故意的吧,粉笔灰拍我一裤子都是!”

闻箫没理会,把擦子上的灰拍干净了才起身,看向拦路的人,“让让。”

李裴没准备让,他就是故意来找茬的,嘴里道,“一个新来的这么横,你——”

闻箫冷冷看了他一眼。

本能让李裴后背漫上凉意,他一直觉得这个新来的就是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戴副眼镜,文文弱弱,内向不说话,成天冷着张脸耍帅,跟哑了似的。

但此刻,他对上的这双眼睛,里面半丝情绪都没有。心里直打突,双脚不听使唤地往旁边移了一步,让出路来。

池野坐位置上看完全程,心想,讲个笑话——我同桌弱不禁风。

晚自习放学,值日生要留下来做清洁。

闻箫倒完垃圾,检查教室窗户是否关好,最后关灯走人。

比起热闹吵嚷的白天,晚上安静的校园让他更放松。他不喜欢班主任的特别关注,也不适应赵一阳的热情。

相对来说,池野这个同桌勉强算不错——至少一星期大半时间都不见人影。

路过刻着“崇德博学严谨开拓”的校训石碑,看见传达室的保安正踩在塑料凳上换灯泡。

保安低头,习惯性嘱咐了一句,“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注意安全。”

闻箫怔了怔,低声回答,“谢谢。”

校门外的小吃街已经集体收摊,地面上凝着一层油渍。确实像保安说的,时间太晚,又是冬天,沿路不少店铺都关了门,路边零星有推着车卖烤红薯炒栗子的,稍稍为冬夜增添几分暖气。

闻箫拉了拉黑色书包带,转过拐角,两步站住。

路被挡了。

李裴校服放在脚边,靠着墙壁,夹了根烟,“哟看看来的是谁,这不是我们学霸吗?值日辛苦了啊!”笑嘻嘻地说完,他“呸”地吐了嘴里的烟蒂,脚踩上去碾熄了,换上阴沉的语调,“真是让我们好等。”

旁边站了一个瘦高个儿、染黄色头发的,抽了一口烟,半眯着眼,问李裴,“这就是惹上你的新同学?瘦瘦弱弱一书呆子,一拳头下去,会不会就给弄死了?”

说完,堵路的几个人哄笑。

李裴脸上得色更甚,“新转过来就这么横,义务教教他怎么做人,不是?新地盘,低调一点,一天冷脸摆给谁看?”

闻箫站在原地,明白了对方的目的,没再往前,也没退。

李裴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来不及细想,他拎了根木棍子,走上前,“站原地让你爷爷我给好好开个瓢,明白明白自己的轻重,我们这恩怨就算结了。以后,见着你爷爷鞠个躬,绕道走!”

说完,他握着木棍,斜着就往闻箫身上劈。

但他手上木棍还没落下去,胸口突然剧痛,力道大得李裴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跌在了地上,“哐当”一声,棍子滚到了脚边。

李裴眼前发黑,撑着地接连呛咳,感觉自己吐得胃酸都要呕出来了。

没再管李裴,闻箫从来都不是被动挨打的性子,他两个连步,趁着对面一伙人被这一脚给搞懵了,上前拽住黄毛的头发,猛力往墙上一砸。墙面不平整,连砸三下,额头的血混着石渣往下流,鼻血更是奔涌而下,跟糊了一脸的红墨水番茄酱没什么两样。

这时候,这一伙人里才有人反应过来——书呆子好学生,他妈糊弄鬼呢?

池野就是这时候到的。

他骑着黑色摩托车,远远看见闻箫从马路边上拐弯,没一会儿,两个染五颜六色公鸡头的小混混马上也进去了。

总觉得情况不太妙,他停了车进来,果然,他同桌正大杀四方呢。

路灯不怎么亮,墙面往上看,挂着一“幸福旅馆”的灯牌,五颜六色的灯泡闪个没完,跟迪厅一个灯光效果。池野站边上看着,觉得还是要表明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同桌,要帮忙吗?”

闻箫扫了个眼风过来,硬邦邦地,“不用。”

跟预料中回答的一模一样。

池野没走,懒散站着看格斗表演。

闻箫的攻势凌厉,而且第六感惊人,身后有人偷袭,他能跟放了个感应探测器一样,一秒反应过来。再加上手里抢过来的一根木棍,还真没谁能把他打趴下。

有点累了,池野打了个哈欠,等他再睁眼,就看见个儿高、一身破烂嘻哈风的黄毛袖口动了动。

池野站直了。

黄毛一脸快凝固了的血,三角眼盯紧闻箫,脚步一错,就到了闻箫身后。

李裴滚地上抱紧了闻箫的腿,让他有两秒的挣脱不开。同时,黄毛扯了袖口,手里握紧拳头,就往闻箫后心砸过去!

滚你十八代祖宗!池野判出来,那孙子假装握拳,实际手里握了一自锁弹簧刀!

刀刃扎进后心,立刻能死人!

池野疾步上前,闪电般死攥了黄毛的手腕,往后一压,立刻,手和手腕就被折成极窄的弧度。

手指脱力,弹簧刀砸在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池野又摁着人一拳揍过去,眼神如芒刺,沉着嗓音,“瞄准往后心捅,想杀人了?”

话音刚落,又是狠狠一拳。

池野都有点不敢想。要是他没恰好路过,没跟着过来,闻箫被绊住了腿不能动,是不是刚刚那把弹簧刀,就会插进他的心脏里?

等他解决完黄毛,闻箫那边也停了手。

他眼角被指甲划伤,一条血痕,莫名有种凌厉的美感。

再看被池野打得躺地上起不来的黄毛,闻箫走近,一脚踩在了黄毛握刀的手指上,碾了几碾。

黄毛鼻腔呛着血,痛叫声含糊不清。

收回脚,闻箫抬眼看向池野,“谢了,下次有事要帮忙,叫我。”

顶上灯牌依旧闪个不停,池野眼前浮现出邮局门口,闻箫那句“两清了”。还有昨晚上,退的那半步,以及那句“不用麻烦”。

见闻箫捞起黑色卫衣的帽子戴好,拎着书包往前走,池野脚步先于思考,跟了上去。

“要你欠一份人情、跟谁多一点牵扯,真比要了你命还难。”

闻箫脚步没停,只侧眼,淡淡看池野,“管得着?”

被这一眼激出股烦躁气,再加上没褪下去的肾上腺素,池野手搭上闻箫的肩,捏紧,一个巧劲,猛地就把人摁在了一侧的墙壁上。

他人也随之靠过去,视线扫过闻箫眼下的一缕血痕,最后对上闻箫冷冰冰的眼神,池野勾唇,将人整个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凑近了用气声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你池哥这份救命之恩,你不想欠,也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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