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霁北看不到评论区的动态,但此时那里已经一片狂欢。
【卧槽,霁哥牛逼啊】
【这个视角好刺激,好像在偷窥】
【有内味儿了!我现在紧张得手心冒汗了!】
做完这一切,姜霁北走回帐篷入口。
走到距离入口约两米处,他猛然发现,入口的桌子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坐着的人!
饶是胆子再大,姜霁北心里也悚了一瞬。
他蓦地停住脚步,警惕地观察起对方来。
根据身形判断,这是一名女性,她垂着脑袋坐在桌后,姿势诡异,对姜霁北的到来置若罔闻。
犹豫了好一会儿,姜霁北才迈开步子,走到收费处前。
觉察到有人靠近,桌后的女人这才抬起头。
看清她的脸,姜霁北的头皮又麻了一下。
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头乱糟糟的黑色卷发,圆短脸,细挑眉,厚嘴唇,东南亚人的面部特征十分明显。
让姜霁北头皮发麻的,是女人脸上的刺青。
没错,面部刺青。
近似蛛网的黑色刺青一道道地覆盖在她原本青春靓丽的一张面孔上,连眼睑这种柔软又脆弱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夸张的朋克刺青姜霁北不是没有见过,但女人脸上的刺青却更像一种古老的民族图腾。
在姜霁北看不到的直播间,越来越多的人涌入,正在观看直播的粉丝疯狂地刷着评论。
【啊啊啊啊啊吓死我了!我就不该点进来!】
【她脸上是什么啊?我的天,鬼画符吗?】
【这女人怎么回事啊?精神小妹?】
闲云小野鹤见多识广,在评论区里给大家普及知识。
【面部刺青是缅甸一个叫的部落的古老风俗,目的是毁掉当地少女的容貌,防止入侵者抢走她们,不过后来面部刺青反而成为了美的标志。】
【缅甸政府早就禁止了这种风俗,一般只有年长的女性脸上才会有这种刺青。】
与闲云小野鹤所说的不同,画面中的女人十分年轻,这引起了观众们的困惑。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啊,怎么脸上有这东西?】
【怎么会有女孩子这么想不开?这不就相当于毁容了吗?】
【有可能是贴上去的。】
冷清的帐篷入口与观众数每分每秒都在增加的直播间仿佛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在姜霁北观察着女人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尽管面无表情,但姜霁北依然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不耐。
姜霁北若无其事地将视线从女人的脸上移开,指了指旁边的广告牌,用蹩脚的缅甸语磕磕巴巴地问:多少钱?
因为来不及找翻译,他在机场的书店买了一本游客专用的缅甸语速学手册,并在短时间内记住了一些简单的常用语。
听到他的提问,女人收回目光,熟练地从旁边扯过一张单子,将它转到姜霁北面前。
她用指尖点了点上面的文字,示意他自己看。
姜霁北低下眼,发现那张单子上用各种语言标明了门票的价格。
他默默地拿出钱包,从里面数出几张在机场换的缅元,将钱递给女人。
女人一把接过他手里的钱币,拉开抽屉,往里面一丢,又快速地抽了几张零钱,同时从一排连在一起的门票中撕下一张,和零钱一起递给姜霁北。
伸手去接零钱的时候,姜霁北又和她对视了一眼,在心里记住了她的容貌。
收好钱包,姜霁北面不改色地整了整衣服,调整好摄像头的角度。
女人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后,突然呆滞地垂下头,仿佛灵魂出了窍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不能看时间,但姜霁北猜测,现在已经到了四点零四分。
奇异马戏团就在此时开演。
姜霁北越过门口的女人,走到入口处,伸出双手,将门帘向两边拨开。
他想给观众营造出帷幕拉开后好戏开场的氛围,就算不能说话,如何用动作引导观众的视线也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身为主播的职业素养中。
好戏的确开场了。
一股腥风从门帘里奔出,帐篷里没有闪烁的舞台灯光,也没有预想中的人声鼎沸。
映入姜霁北眼中的,是一幅他无法形容,无法理解,也无法记忆的扭曲画面
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仿佛做了一场遥远的噩梦。
姜霁北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触感熟悉的被窝里。
他倦乏地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起床。
直到摸到手机的那一瞬间,姜霁北才感觉到不对劲。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他应该和大毛一起在缅甸仰光。
可是现在,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
在仰光街头直播时是十八日凌晨,姜霁北慌慌张张地查看手机,惊恐地发现,日历上的日期竟然显示着二十号!
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是自己走进了马戏团,随后看到了
记忆像是被裁断之后取走了一截,无论姜霁北如何回忆,都回忆不起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也想不起进入帐篷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更想不通自己是如何回国的。
回国对了,大毛!
大毛哪去了?
姜霁北立刻拨通大毛的电话,听筒里传出的却是无情的忙音。
他登陆聊天软件,打开和大毛的对话框,发现聊天记录停留在十七号。
大毛问:小霁老师,行李收拾好了吗?我现在打车去你家接你。
姜霁北回:过来吧。
然后就没有了,姜霁北记得,之后大毛来接他,他们一起去机场,到缅甸,回酒店,然后大毛睡了,他一个人在半夜出门轧马路。
失去记忆的这两天里,大毛并没有联系他。
姜霁北心里乱极了,在对话框里给大毛留言:看到立刻打电话给我。
他放下手机,努力地回忆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失去意识之前,他正在直播!
想到这里,姜霁北立刻来到桌前,打开电脑,登录自己的直播账号。
登录成功之后,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浏览器卡顿了近三秒。
直播间不会没了吧?
脑海中浮现出与当前处境毫不相干的担忧,姜霁北点入后台页面,发现自己的直播间没有被封,随即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自己的账号关注人数比原来多了近三十万,私信也比原来的数量多得多。
面对天降的好事一桩,姜霁北心情稍有好转,好奇地点开了9999+的私信列表。
点开最上一行的私信,这位主播马上就后悔了。
那是来自近期关注者的亲切问候:你改名叫小霁骗人中吧,装神弄鬼给你的妈挣棺材钱,国产鬼片都拍得比你好,你拍的什么垃圾,你和你的妈什么时候直播吊死?
嗒嗒嗒嗒嗒嗒嗒,姜霁北的鼠标快得像芝加哥打印机,一套拉黑操作有如行云流水。
第一条就挨了骂,他小心翼翼地滚动着私信列表。
不查看详情的时候,每个账号下只会显示私信内容的第一句,大量的信息加载让他的浏览器反应极慢。
姜霁北一边痛苦地忍受着操作的延迟,一边艰难地阅读着网友给他的留言。
与其说是留言,不如说是清一色的谩骂。
有骂他演不下去就失联的,有骂他装神弄鬼宣扬迷信的,更有甚者直接快进,开始攻击他的相貌和人品。
当主播需要极强的抗压能力,但再强也有极限。
何况姜霁北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心情从惊恐变为难受,又从难受变为怒不可遏。
姜霁北点进自己的主页,打开视频内容回播,决定亲自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装神弄鬼的。
打开二倍速播放,他看到自己走在仰光街头,入公园,过林荫道,踏上草坪,行进到帐篷入口,见了脸上有刺青的年轻女人,买了票。
姜霁北记得自己是两手一起掀开门帘的,目的是为观众营造开幕感。
画面播放到这里时,他调整播放速率,改回了正常播放的一倍速。
自己忘掉的画面,究竟是什么?
画面中,姜霁北伸手掀开帐篷的门帘。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片漆黑,一丝光亮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手机坏了?
电脑前的姜霁北皱起眉,他明明记得,自己靠近帐篷的时候,里面透出光亮,还有模糊的人声。
然而视频里呈现出来的直播画面,却是静悄悄的。
在一片寂静里,姜霁北只能听到视频里的自己发出的轻微的呼吸声。
突然,黑暗中隐隐约约泛起红光。
姜霁北拿起手机,凑近屏幕,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丝红光。
黯淡的红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垂挂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
姜霁北眯起眼睛。
有点像一个被吊住的人?
红光忽然熄灭,画面再次陷入黑暗。
下一秒,一张被剥了皮的血肉模糊的脸突然猛地贴到了镜头前!
伴随着啊一声大叫,镜头剧烈晃动了一下,像是手机掉到了地上,画面随即定格在一片黑暗。
视频在这里结束。
看着屏幕中间的暂停标志,坐在桌前的姜霁北只觉得头冒冷汗,背脊发凉。
他并不是被那张突然出现的脸吓到的,而是
姜霁北定了定神,操纵着鼠标,将进度条往回拖了点,然后将画面定格在那张血红的人脸上。
尽管这张脸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但耳朵上戴的绿色耳钉,他越看越眼熟。
姜霁北认出来了。
这是大毛的耳钉。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出现了两个老朋友,猜猜
另外这场电影是东南亚异闻片,会有很多东南亚各国相关的猎奇民俗元素。
备注:
(1)*面部刺青:来自缅甸下巴村和部落的古**俗,资料参考自互联网。
第95章奇异马戏团(3)
认出大毛的那对独特又骚气的耳钉,姜霁北手一抖,差点甩飞了鼠标。
他不敢多看,立刻关掉了显示器。
大毛的耳钉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别人那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大毛但这怎么可能?
出门的时候,大毛明明在他旁边的床上睡得正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马戏团里,还被剥掉了脸皮?
姜霁北越想越慌,觉得自己一定是撞邪了。
他拿起手机,试图联系在仰光住的那家酒店,然而刚点开通讯录,他的动作就顿住了机票和酒店都是大毛订的。
姜霁北不死心,用发颤的手指点开手机相册,心存侥幸地寻找酒店订单的截图信息。
没想到刚点进相册,他就发现,相机一栏的封面是一张他从没有见过的奇怪照片。
照片的缩略图白成一片,姜霁北困惑地想,他没有任何拍下这张照片的记忆。
在正常情况下,从网络上下载或截取的图片不会被保存到命名为相机的文件夹中,姜霁北想了想,确认自己也没有任何移动相册照片的行为。
因为手机的存储空间很大,又因为自己的职业需要随时记录灵感和信息,所以他没有清理图片的习惯,只会在空间将满的时候把照片转移到移动硬盘上。
是别人用他的手机照的吗?
姜霁北定了定神,点入相机一栏,点开那张照片。
辨认出白色为何物后,他皱起了眉头。
照片里看不出环境背景,一具不留一丝血肉的骸骨静静地卧在白布上。头骨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屏幕。
姜霁北一愣,意识到,这竟是一具人类骨架!
他保留着几厘求知的理性,点开图片的具体信息。
拍摄时间:
文件名称:img_
文件大小:
镜头信息:
所有的图片信息都显示为空,姜霁北疑惑地滑动着屏幕,心想可能是相册数据出错了,把照片移入回收站删除。
当务之急是确认大毛的去向,他退出相册,通过手机联系团队里的其他人。
接到姜霁北的电话,所有人的反应都是祖宗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急死我们了。
可提到大毛,他们却又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茫然:大毛没联系我们啊?这几天我们也联系不上他,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姜霁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报警。
可电话刚拨通,他却不知该用何种说辞解释这件事情。
我的助理大毛和我去了缅甸仰光,他睡觉的时候我出去轧马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在一个奇怪的马戏团里看到一个被剥皮的人,戴着和大毛一样的耳钉,我突然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瞬移到了国内家里大毛则失踪了?
太胡扯了,别说警察,若不是他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自己听了都不信。
听筒那头传来接线员疑惑的喂声,姜霁北回过神来,匆匆地找了个借口搪塞,便挂了电话。
茫然地熬过二十号,第二天醒来,姜霁北发现,那张本该已经被自己彻底删除的骸骨照片,竟重新出现在了手机相册的相机里!
照片排在第一张,无论怎么样删除都会再度出现。
可怜的主播被吓得精神衰弱。
从那一天开始,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了所有人的联系,也不直播回应网友的质疑。
姜霁北尝试了所有的方法,甚至重装了手机系统,却依然删不掉手机里的照片。
他只能惊恐地看着照片一天天变化,白骨一点点长出血肉。
直到8月26日,真正的姜霁北本人进入了电影,接管了角色原先所有的记忆。
距离他在直播间宣布自己要去东南亚已经过去十一天。
回忆到这里,正版姜霁北揉了揉额角。
几分钟前的他还在和池闲讨论切能源的事儿,现在猝不及防地被扔进电影,只好把岛上的事情按捺在心底,专心对付惊悚电影里的怪异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