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王府眼看就要完了,皇后急忙将儿子诏进宫来:“这谋反的事可丁点儿都不能沾,你明白吗?”
顾嬷嬷在一旁暗暗叹息。皇后娘娘,您这是在教未来太子吗?哪国太子这样无知,这事还用娘提醒的?
不料,大皇子却说:“母后,西宁王这事完全是无辜的啊,宣王叔谋反,父皇和皇祖母处处护着,直叫他打进了平安州,如果不降,西宁王世子也不过一个死字,平安州还是宣王的,如今这样多好,有西宁王在,西宁王世子为了一个孝顺,也得做忠臣,到时候,西宁王世子戴罪立功,斩杀宣王——”
顾嬷嬷默默地用手阖上下巴。殿下还真是这样无知,得皇后娘娘提醒,可是,殿下本来就自负,皇后娘娘能劝得了才怪呢。
“你可闭嘴吧,斩杀宣王,你是要气死你祖母吗?这话太不孝,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母后啊,不用斩杀,制造个意外让宣王死了不就成了?儿子打算派人接触西宁王世子,让他想办法接近宣王,杀了他。到时候,平乱之功,怎么着也得有儿子一半吧?”
皇后迟疑了,说:“倒也是。”
顾嬷嬷目瞪口呆。完了,我跟着这样天真到蠢的主子,一直都不长进,或者说,虽然长进了,但是一直钻在牛角尖里,还有什么未来?
“皇后娘娘,宣王已经点据了平安州,大将军贺松都是他的人啊,皇上因为太后娘娘都不敢对他怎么样,殿下这主意若真的有用,那可是得罪了太后娘娘啊!”
“鼠目寸光!”大皇子皱眉看着顾嬷嬷,冷冷地说,“主子说话,你居然敢插嘴,母后,顾嬷嬷越来越过分了。”
皇后责怪地看了顾嬷嬷一眼,示意她闭嘴,又与儿子商量起斩杀宣王的可行性了。
太后算什么?得罪就得罪了,只要杀了宣王,那就是大功,足以册立太子了!
顾嬷嬷急得不行。太后将宣王妃和宣王世子护在慈安宫,皇帝派重兵围着宣王府,所以,宣王府的人不好杀,至于宣王本人,呵,大将军贺松都是宣王的人,整个平安州在贺松眼里算得了什么?皇上又碍于孝道,并不对宣王动真格的,那么问题来了:就算皇后娘娘和殿下有本事杀了宣王,不会被太后或者皇帝弄个“意外”而没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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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请安。
徐妃已经丢了主位的名分了,如今只是站着。她看着皇后,心里恨得要死,面上还是温柔得体的笑容。只要皇后看不顺眼的人,都是她的好姐妹,她明着不能做什么,暗里肯定要做点儿什么的。
严嫔一身丁香色的宫装,恭敬地站在张贵嫔身后,昨天系统说李妃的气运下降了,她再打听到西宁王在其王府门口向宫中长跪不起,便有了头绪。今天皇后肯定会打压李妃,将注意力从她身上再次转移开。
严嫔暗暗叹了口气。这些登上过高位的,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也个个看不起她,不然,她截取气运可要多出一倍了!听说贵妃是个好性的,可惜,她面对的贵妃冷心冷肺,对她不带半点善意的——还说贵妃好性,宫中的人都瞎到什么份儿上了啊,这是?
皇后看了美艳无二的严嫔,直接去看李妃:“李妃啊,如今西宁王落难,俗话说,患难见真情,你是不是要提拔一二?”
李妃懵了。皇后这样直接的说出来,这是从缺心眼儿啊?皇后,你拿着前朝的事在后宫说嘴,是不是嫌凤冠戴得太稳当了?
“皇后姐姐,这西宁王之事属于前朝了,不应该是妾过问的,皇上英明,自有公断。”
皇后冷冷一笑。
江贵嫔笑道:“李妃姐姐,皇后姐姐也是担心你因此在皇上面前落了大不是,你不必这样尖刻。”
李妃眼睛一瞪,皇后笑道:“江妹妹说的是啊,李妃,本宫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你觉得这事沾不上你,事实如何,真不好说呀。”
李妃心里堵着一口气,笑道:“想想皇后姐姐大度贤德,各位妹妹贞静温婉,宫中姐妹和睦友爱,咱们还哪里看宫外面怎么样?对了,听说严嫔昨天晚上在乾清宫留宿了呢,是不是真的?”
严嫔见李妃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磨了磨牙,忙上前几步,恭敬地说道:“妾启禀皇后娘娘,妾并没有留宿乾清宫,只是妾初入宫只是宫女,干惯了皇上身边的活计,于是,帮着周公公做了些事,忙碌了一夜。”
“一夜未眠,难怪呢,本宫还以为……”
严嫔实在太美了,简直是美得毫无瑕疵,后妃们心有灵犀地压制着她,到底还是没有压制得住,让她崛起了,那个羡慕嫉妒,简直恨不得扒了她的皮——然后披在自己身上。
她们死活想不通,世上怎么有这样美的人呢?那什么西子王嫱,那什么飞燕玉环,也就这样了吧?想到严嫔无论如何,都会以美貌留名史册,她们就冷静不了,嫉妒得不行——也不知道张贵嫔那个傻子怎么会对严嫔言听计从的,如果她们是张贵嫔,呵,快下手啊,至少让严嫔毁容!
假贵妃戴着面具,闭着眼睛,好似一点儿没听到帖皇后和李妃的争辩引起的众妃争艳,争来争去,还是严嫔艳冠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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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嫔出了坤宁宫,担心地看着严嫔,说:“你真的喝了那茶?”
“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我敢不喝吗?”严嫔无奈地笑了笑。
张贵嫔咬牙切齿:“那个黑心的——”
严嫔笑容热烈了一些,从袖子里掏出几条湿淋淋的帕子:“你看。”
张贵嫔乐了,笑道:“走,回宫。”
严嫔笑道:“皇后娘娘毕竟是后宫之主,我也不敢明着得罪她,只好用这笨方法了,幸好我带的帕子多,一点不显。”
张贵嫔心里放松了,笑道:“她心胸狭窄,恨不得所有妃子都不会生孩子,恨不得皇上的孩子只她生的。”
“这样霸道,真的吗?”严嫔故意一脸疑惑,说,“宫中不是有好几个殿下?”
“生孩子的都是皇后的眼中钉,但是,也有本事自保。我犯的错就是立足不稳就急着怀孕,跟王嫔一样,没保住龙胎!不过,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皇后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害了我呢?”
“不是说是贵妃?”
“哼,她拿我的孩子打击贵妃,我是恨她也恨贵妃,但是,这个手段真的让我弄不明白,你务必处处小心谨慎。”
“是,多谢姐姐提醒。”
“谢什么,这是咱们宁庆宫的殿下,他出生后,也叫我一声母妃的。”张贵嫔笑道。
严嫔只笑着应和。叫母妃的,除了生母,就是生母所在宫院的主位,张贵嫔,我没打算让你成为主位呢……我儿子也不能多了个要孝顺的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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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贵妃进到主殿。
王嫔就叫来了几个表妹:“西宁王府的事听说了吗?”
黛玉等人面面相觑,摇头,说:“娘娘,发生了什么事吗?”
“宣王谋反,西宁王世子降了宣王,西宁王在京里,可不就倒霉了?”
黛玉等人目瞪口呆。
然后,惜春问:“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王嫔看了她一眼,说:“四王八公已经没了宁荣二公,如今看来,西宁王也要倒了,我在想,王家、史家、林家,还有多少好日子,也在想,贾家还有没有机会起复。”说白了,王嫔想将压力转移,别什么都压在她头上她心里,她快撑不住了!
黛玉面上顿时露出惊慌之色,其实心里十分平静。林家是不会有事了,因为林家已经渡了劫难,如今是效忠皇帝的。
湘云满心忧虑,目光闪烁。金陵四大家族中,本来以贾家为首,可贾家没落以至于王家后来居上,再然后,贾家直接被抄家了,如今,贾家没了,薛家败了,剩下的只有王家和史家,个个当起了缩头乌龟,谁也不知道刀什么时候就落下来了。不过,她应该没什么危险的……吧?贵妃娘娘应该能保住她吧?
迎春和惜春都不吭声了。贾家已经没落了,幸好,贾姬的位份还在,她们还安然地留在永宁宫,而贾家的姻亲中,王家和史家还在,可以说,贾家虽然没有家产,却并没有走到绝路。不过,如果皇上意志坚定,王家和史家宁可拼了名声不要,也会疏远贾家,甚至对贾家落井下石,那才真惨了呢……
“如今,我是心里一点儿底气没有,还望各位妹妹助我得宠,不说小殿下,只要得一位小公主,王家便可无忧,王家无忧,定保大家无忧。”
黛玉低下头。说的好听,可是,我们林家不需要呢。再说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管不住奴才或者默认奴才压榨百姓,那如今被治罪了也是活该!没把王夫人,呸,没把二舅母流放千里,就是皇上仁德了,难道还要让皇上宽恕她不成?那被二舅母逼死的百姓不是皇上的子民吗?二舅母自缢也是保全了自己最后一点儿体面。
湘云和二春动心了,面露犹豫之色,不过,到底没有对着王嫔承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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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如今跟湘云住一间屋子,何尝看不出湘云动心了,但是,她不是湘云,危险的也不是林家,她无法感同身受。
“林姐姐,你说,史家真的危险了吗?”
黛玉想了想,慢慢地说:“贾老太太是你姑祖母,也是我嫡亲的外祖母,贾家出事,我们都一样的不安心,但是,家族兴衰的重担,不应该压在我们的肩上吧?林家有家父,史家有你两位能干的叔叔,咱们,只是闺中弱女子,如今又困在宫中,也,也不必这样焦虑的。”
湘云听了,又沉默起来,看她紧锁的眉头也知道她在纠结,黛玉叹了口气,忽然说:“咦,慧心怎么不在,她去哪儿了?慧语,进来,来,你见慧心了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慧语笑眯眯地进了屋,听了黛玉的话,笑道:“她在小厨房烧火呢。”
湘云听了,伸手去抓头发,郁闷地说:“烧火?呵,越烧心火越旺!就算她爹狼心狗肺,到底是她的生身父亲——啊呀,不对啊,小厨房!我的天啊,小厨房是能随便进的吗?赶快叫她回来,别惹祸了!”
湘云说着就冲出了房间。
黛玉知道湘云这是在避着自己,有可能是去找二春了,又叹了口气,拿起绣了一半的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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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是安全的,二姐,我不想惹祸上身,我想过安生日子。永宁宫里的日子清净,我不想改变。”
迎春说:“毕竟是咱们的家,咱们的家族——”
惜春冷冷地说:“他们给过我们爱护吗?我们明明是主子,还得看人脸色,这算什么家?男人没出息,偏偏管束奴才不力,活该被罚!你心疼他们,不心疼心疼被坑死的百姓吗?有时候,我恨不得自己不姓贾,直接找个庵堂过一辈子。宝玉不是最得老太太喜爱吗?宝玉不是有大造化吗?让宝玉把贾家带起来啊,总是盯着我们算什么本事?”
“如今,家里最出息的好像是二哥,二哥并没有被夺了官,听说有林姑父护着,在任上做的不错,也有了儿子,过得还算自在。”
“大老爷会叫琏二哥一直自在下去?呵,你等着吧,下次咱们收到消息,肯定就是他们去做琏二哥的累赘了。”
迎春哑口无言。四妹说话太尖锐了,她接不上。
正在这时,湘云过来了,进来一看,说:“都装什么哑巴呢?刚刚王嫔娘娘说的话,你们怎么看?”
惜春皱眉,道:“我和二姐是姓贾的还不急呢,史家安安稳稳的,你急个什么劲儿啊?别忘了三姐姐和宝姐姐,可被王嫔姐姐坑得不轻,成了比丫头好不了多少的皇子侍妾,你没长记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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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
皇帝平静地问:“李妃怎么样?”
周全十分平静地说:“本来就不是至亲,李妃娘娘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决定断尾求生了。”当然,西宁王就是那个多余的尾。他看着许多人在富贵是亲亲热热,在灾祸面前却翻脸无情。
皇帝不怎么失望,说:“早知道会是这样。聪明人嘛,总是要识时务的。”识时务,却失了风骨。
周全道:“皇上英明。”
赵明瑞忍不住问:“皇上,西宁王谋反这事儿,还牵扯到李妃娘娘身上吗?”
“这样一个冷心冷肺的女人,活得一定不差,看在小五的面子上,就放过她吧。”
赵明瑞应了一声。所以,朝臣为什么要送女儿入宫?上位者的一念就决定了他们家族的荣辱兴亡啊。
“平远伯的长女在贵妃娘娘宫中,而次女冒充长女成了二皇子妃,这两位姑娘都是……皇上,还对平远伯府动手吗?”
“朕不会放过他们,不过,这跟谋逆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所以,暂时别动平远伯府了。西宁王府是现成的罪名,谋反。”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