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皇帝在上头坐着,似乎是在看奏折,明玉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
赵明瑞兄弟对视一眼,暗暗感叹明玉的自在(没规矩)。
明瑞开口道:“娘娘,两淮巡盐御史林海送来的那些人和东西,您还有什么吩咐?”
明玉笑道:“麻烦哥嫂了,我不方便带他们进宫来,只能让你们帮忙安置了。那些人里面有一个叫青枝的,周太医说,她养得好也不过活个三五年,唉,她一辈子都在吃苦,我不想她劳苦了一辈子,余下的时光全是病痛和饥寒,你们就多担待些,给她找个轻省的活儿。”
“臣领命。娘娘,那个叫荔枝的呢?”
明玉尴尬地笑了笑,干咳一声,说:“那是扬州盐枭郑年的奴婢,因被人烫伤,背上落下大片的伤疤而失了妾的身份,只以棋艺立身,因为输给了我,没有活路,我只得将她带到京城。”
皇帝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要不是你,郑年死了,她也会不得好死,她的活路是你给的。”
明瑞见皇帝开口了,继续问的心思立马没了。在他想来,其他人也是明玉在南下这一路上救下的,月华公子心善,赵府也不缺那几个人的几碗饭,养就养着吧,只是——
“娘娘,四五十箱的东西,不好往宫中运啊。”
“其中有我给皇上选的礼物,你们就送到乾清宫来吧,还有,有些是我给你们选的礼物,你们自己留下,其他的,你们暂时帮我收着,选合适的时候送来。”
“是。”明瑞兄弟看着皇帝的神色,对妹妹佩服极了。一句话就让皇上心情明媚,厉害。
“还有朕的礼物,算你有良心。”
“什么意思?没礼物就没良心?”明玉大眼睛一瞪,不满地说,“我都成了月华公子了,人见人夸,怎么就没良心了?算了,你是皇帝,我不跟我争,我走了。”
赵家兄弟简直傻眼了。他们的妹妹居然对皇上摆脸色,这是要上天啊!
皇帝一把扯住明玉,笑道:“朕就说一句,你有十句来堵朕,看来是心情不好,来,跟朕说说,你为什么不高兴?”
“哼,谁说我不高兴?我高兴着呢,恨不得高歌一曲。”
皇帝当然知道明玉受的委屈,也知道她根本不想回到宫中。也许是出宫跑疯了,明玉如今简直是,更加不喜欢宫里!他真的挺想把明玉锁在宫里的,不过,明玉出去这一趟,他的收获真的太大了,比派出的专门的人收获还大!
明玉这福星在宫中也是受委屈,还不如在宫外为他办——咳咳,当然,贵妃嘛,就应该在宫里。
“你高兴就好,朕给你准备了礼物,你去偏殿看看?”
“哼,那就看看吧。”明玉就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声质地上乘的玉佩,笑道,“这可是我亲手雕刻的平安玉佩,保平安的,送给你。”
赵明瑞看着玉佩上刻刀划来划去的略显粗糙的“平安”二字,无语了片刻,明理也看到了,笑道:“果然是‘平安’,这好像是小篆?”
明玉得意地说:“可不是,我亲手雕刻的字,刚刚完工。怎么样,好看吧?”
君臣三人看着那粗糙拙劣的刻刀划痕,怎么也说不出“好看”俩字。
皇帝笑道:“这可是明玉亲手选的玉刻的字,朕得好好带在身上。”他在兄弟俩敬仰的目光中,叫人拿了一个荷包,将玉佩塞进了精致的荷包中,将荷包挂在了身上。
明玉怀疑地看着他,说:“你只是珍惜,不是看不起我的字,对吧?”
赵家的兄弟俩低下了头,皇帝声音洪亮地说:“那当然。”
明玉听了,终归是信了,笑眯眯地对赵明瑞二人说:“哥,等我回去,也给你们一个刻一个,我就好,我厉害着呢。”
明瑞笑道:“娘娘动手太凶险了,伤了手更是不好,就不——”
明理笑道:“那就有劳娘娘了,不过,这是伤神费力的事,娘娘就慢慢做,千万要小心不要伤到手啊。”
明玉开心地应了。
明理示意大哥看皇帝的荷包:咱们也像皇上一样把玉佩装进荷包里,不就行了?
明玉快乐地往偏殿去了。
皇帝说:“贵妃带到京城里的人,你们妥善安置了吧,这丫头就不是个心思细腻的。”幸亏朕派在她身边的人心思缜密,就说明玉此次扬州之行,若不是钱昌机缘巧合拿到了账本,朕也不能震慑那些老狐狸,更不会对扬州盐商出手。这群王八蛋压榨百姓不止银子,还有田地铺子等等吧,朕不过只拿出十万两去“补偿”百姓,就成了扬州人人感激涕零的“明君”!
进到宫中钉下眼线,下到民间去压榨百姓,某些人真是越活越狠,不如死了干净!
明理说:“臣请示皇上,求永宁宫的钱公公将那些人的来路说清楚。”他也是服了妹妹,胆子天大,偏偏皇上宠着,这是“般配”?
“准。”皇帝点头。朕的儿子长大了,又会像兄弟当年那样,盯着龙椅,哼,谁要一个糊涂虫当继承人?
————
周全带着明玉到了偏殿,向明玉展示两个箱子:“贵妃娘娘,这就是皇上给您的礼物,您慢慢看,奴婢这就去前边侍候皇上去了。奴婢告退。”
明玉悠然地令人打开箱子,一派云淡风轻,蓝景等人高兴极了:
“娘娘,您看这颗珍珠,圆润光泽,可以做一对耳坠啊!”
“娘娘,您看这丝绸,触手温暖,给您做件贴身的秋衫吧。”
“娘娘,您看这猫绣得真像,哎呀,和真的简直一模一样啊。”
众人兴致勃勃地展现出皇帝的隆宠,明玉兴致缺缺:“还不如让我出去玩一回呢。”
蓝景放下手中的串珠,低声提醒:“娘娘,咱们才刚从外边回来啊。”
明玉高声说:“我光是被禁足,就是大半年啊,还不能走走散心?”
金珠等人:“……”娘娘您也好意思说自己被禁足?您那那足下的土都是扬州的呢。
初晴小声说:“娘娘,按规矩,进了宫的娘娘是不能出宫的。”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过是请承恩公夫人进宫来见,自己却是非必须不能出宫门的,如今的后宫,您已经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了。
明玉说:“我不管,反正我要去外面看看。”
初晴不敢吭声了。反正她也管不着,难道多说一句让主子赖上她吗?她可没那个本事!
钱昌和金珠也不说话,两人正在算计着永宁宫怎么再换一批摆设。有个不挑的主子,真的是,无论什么事都得她们上心。娘娘可是诸妃之首,吃穿用度,服侍的人,乃摆设,怎么能落在诸妃之下呢?
这些东西送来的倒是时候,可以做几件衣裳,可以换一些首饰,可以换一批苏绣屏风,官窑的瓷器也是精致极了,这些东西摆出来,再拿些小的物品,赏出去几件,也叫人知道贵妃娘娘并没有失宠!
————
皇帝跟赵明瑞兄弟正在说政事,明玉就跑回来了,理直气壮地说:“皇上,你的那些礼物我通通不喜欢,我想跟着大哥二哥回家一趟,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皇帝等人:“……”你哪儿来的底气呀?
明玉说:“我可失宠了近一年了,要是不能保证自己是得宠的,岂不是白白担了贵妃的尊贵,却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地欺负我?”
赵明瑞兄弟低下了头。欺负你?你都把扬州给掀翻了!你在宫中也有皇上包庇,谁敢欺负你?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不过,你要是能回家还是挺好的。
皇帝简直气乐了,说:“朕给你的东西就是证明你没有失宠的啊,要是让你回家,就像嫌弃你一样,那才是害你坐实了失宠之名呢。”
明玉一脸怀疑,问:“真的?”
“朕说的还会有假?”
“那我还真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宫中,不能出去转悠转悠啊。”
皇帝扶额,无语。转悠?在宫外转悠?你怕不是在做梦啊!都是朕惯的你,你果然是心野了,还是先在宫里收收心吧!苏绣清雅,根本不配你的任性,朕想着,还是另外送你些……不对啊,你在宫中就是个平淡的性子,这苏绣还是挺配你的。
————
贵妃的兄长又立功了,皇帝将贵妃叫到乾清宫,给了好多贡品安抚失宠的贵妃,叫她不伤心,高高兴兴地做宠妃。
这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后宫。
白贵人之事便过去了。
贵妃纵然失宠,如今也复宠了。
皇后等人在自己殿内大发雷霆,出来后照样是笑得如春花灿烂。家里没有让皇上器重的人,实在太吃亏了!该死的,赵明瑞和赵明理是怎么又立了功劳啊?本宫堂堂正正的皇帝元妻,父兄怎么碍了皇上的眼啊?
西太后听着皇后挑拨的话,只觉得皇后是个呆子。这皇后是不是忘了宣王跟贵妃交情不错啊?为了心爱的儿子,她也不能罚贵妃不是?咳,她可从来没罚过贵妃,先前的“禁足”只是“帮忙”,至于皇后她们不知道,哦,那就不知道呗。不过,皇后枉费少时聪慧之名,还不如我一个老婆子看得明白。果然应了一句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整个后宫,高位上的后妃出身都不错,就算出身差的,都占了高位了,自然家族都起来了,小心思也有了——只有贵妃,他的兄长得帝王青睐,处事小心谨慎,且没有家族拖累,娶的妻子也都是助力,干干净净,皇上用着可不是放心吗?
皇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母后,赵卿立了功,封妻荫子也就是了,怎么就赏贵妃呢?贵妃已经是皇家的人了,真是的,这不是坏了后宫的规矩吗?”该死的赵家村的人,你们到底是怎么将这站在云端上的人给除族,让族里就剩下烂泥的?
西太后笑道:“那人家三兄妹相依为命地长大,感情深厚,赵卿愿意为妹妹撑腰,将赏赐转赠贵妃,也是人情,无可指摘啊。”贵妃仗着兄长而嚣张,坏了后宫的规矩?开玩笑,难道你不是仗着家世成为皇后的吗?你家现在没有成才的,这才拖你后腿,不然,何家立了大功,皇帝赏赐给你,你会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