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帽子遮掩面容的安室透微微俯身,揭开了白色的布。
冰冷的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微胖,留着点小胡子,长得不帅也不丑,个子不高也不矮,平凡地站在人群当中,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
“这个人叫吉川连,三十七岁,父母都已经去世,没有结婚,警察大学毕业。两年前进入搜查三课……”
风见裕也在旁边念着死者的资料。安室透尽管之前已经看过资料了,但还是默默听着。
这是一个……在日本这种国家很常见的普通人,为了工作尽心尽力,平时人缘也还不错,但认真考量下来,却无父无母,无亲无朋,没有妻子儿女,没有家人。
当然,这份资料未必全部都是真的,但这个人的人生一直都有迹可循。在案件发生已经十个小时的现在,警视厅已经连他幼儿园的老师和小时候的邻居都联系过了,部分人对吉川连还有印象,也能证实他的身份。
所以,警视厅的疑问就是——他到底为什么要刺杀枡山宪三?枡山宪三作为一个收益良好的汽车公司的董事长,又为什么要暗杀吞口议员?这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以及……又是怎样的能量,让吉川连在刺杀成功以后立刻自杀,甚至连半分犹豫和恐惧都没有?
目暮警部原本以为吞口议员的死只是一桩普通的凶杀案,虽然因为死者和凶手的身份特殊而会引来更多的关注,但是跟他以往经手的无数命案没什么不同。但吉川连事件让他意识到,枡山宪三的杀人案件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只可惜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猜到这背后的秘密或许只有工藤新一能给他一个答复,所以目暮警部迫切地想要联系到他。但一向都是工藤新一给他打电话,他却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最后只要去找毛利小五郎,然后又问到了毛利兰,自然柯南也在旁边听着,知道了这件事。
然而柯南却不可能跟他们说什么。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刚刚变小时遇到几个巡警都跟对方和盘托出的天真侦探了,如今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琴酒那个组织的人有多么危险,也察觉到警视厅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可靠——当然,柯南并没有怀疑目暮警部或者高木涉等人,但警视厅又不仅仅只是他们这些人,除了那个吉川连外,或许还会有其它的卧底,他不能不谨慎。
另一个知情者就是安室透。当然,这次组织的任务并没有通知他,因为安室透一般都是接受朗姆或者boss的命令,做的是情报类的工作。但事件的前因后果,安室透还是靠自己的能力打听到了。
看过吉川连的尸体以后,安室透和风见裕也又悄悄地离开了警视厅。站在外面的公园里,看着彻夜灯火通明的警视厅,安室透语气沉沉地说:“风见……”
“是,降谷桑。”
“我绝对……要把那个组织彻底击溃!”
风见裕也沉默片刻,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上司,说:“当然!”
此时的天空还是鱼肚白的,空气微冷,光线带着点阴森的昏暗。两人站在树下,沉默得好像雕塑。
早起上班的人已经陆续出现在街道上,承担卫生工作的商家也开始打扫门前的道路。一辆黑色的汽车出现在道路尽头,然后停在警视厅门外的路边。
安室透和风见裕也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北原苍介和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先后从车上下来。
“那是……”
“哦,是案件的相关者。”风见裕也翻着手中的资料,找到了那两人的照片:“那名男性叫北原苍介,18岁,是米花大学的新生,不过目前正在休学中。另外,他就是继承了东和会北原家大部分财富的那个人。”
风见裕也看了一眼安室透,当初这个上司还和他一起去围观过,相信对方也不是那么健忘的人,不过他还是又介绍了一遍。
“另外那个孩子叫江户川柯南,7岁,米花小学一年级的学生,据说是个聪明成熟的孩子,目前寄养在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家中。”
“江户川柯南?”安室透忍不住问道:“这孩子的父母该不会是侦探迷吧?”
“……或许吧。”
“呐,他们两个人跟案件的关系是什么?”安室透问。
“是目击者。”风见裕也说:“据说他们目睹了神秘人与黑衣男人厮杀的场面,估计是到警视厅来录昨晚的口供。”
安室透默默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怎么在意那个小孩子。在他想来,小孩子观察力有限,语言逻辑说不定都不太通顺,录口供的当然是北原苍介,那孩子应该只是个辅助。
说话间,风见裕也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看了看,然后说:“血液检验报告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安室透拿过手机,翻了一下邮件。他略过前面大量的数据对比和分析,直接看结果——
检测显示,那些血液来自两个不同的个体。一个在数据库中找到了相似度极高的记录,是一个叫“鱼冢三郎”的男人。但那个男人……理应早就已经死了。
安室透在后面看到了鱼冢三郎的照片,五官跟伏特加十分相似,但要年轻得多、青涩得多,看上去像是一个带着几分迷茫、还有点老实的中学生。
另一份血液却没有找到相似的结果,并且后面还有一句话——【疑似曾发生过基因变异】。
基因变异?
安室透有些在意,目光在这行字上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基因变异并没有很多人以为的那么深奥稀少,实际上在自然界中是普遍存在的,可以说在个体发育的任何时期和任何部位都有可能发生,有些变异是有害的,有些是有益的,还有的变异根本让人察觉不到。
对人体而言,基因变异有积极的一面,比如促进人体进化;但更多的时候会产生遗传病或者肿瘤一类的疾病。
那么,放在琴酒身上,他是得过癌症一类的疾病吗?还是说……他也是组织药物研究的实验品之一?
光凭空脑补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安室透把对于这件事的猜测压在心里,将手机还给风见裕也。
“走吧,风见,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是,降谷桑。”
…………………………
当安室透和风见裕也离开警视厅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厢车停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门外。驾驶座上的贝尔摩德仰头看着玻璃上的几个大字,若有所思。
在把琴酒和伏特加送去诊所以后,琴酒还问她是否要回美国,贝尔摩德的回答是:“没有……女演员也要休息呀!我近期打算在日本休假。”
她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就是有些事放心不下。
琴酒不见得接受了她的说法,但因为她一向神秘主义的作风,那个男人也没有多问。大概是担心问多了,会忍不住想要崩了她的脑袋。
昨晚,贝尔摩德易容成一个女警察的模样,在警视厅打听了一番,今天凌晨到了毛利侦探事务所。
街道上的人还很少,贝尔摩德往头上套了一个面具,又调整了一下,后视镜中就出现了一个长相有点刻薄的中年女人。
她拉了拉衣摆,再利用藏在衣服里的充气装置调整了一下身材,下车走向事务所。
“柯南那小鬼呢?你没叫他来吃早饭?”
还在走廊里,贝尔摩德就听到里面传来中年男人醉醺醺的声音。
“爸爸,你忘了吗?北原桑昨晚打电话来说过了,他带着柯南他们去参加酒卷导演追忆会的时候又遇到了事件,今天早晨要去警视厅做笔录。所以昨晚柯南就住在北原家了。”
年轻女孩温和的解释着,那声音带着记忆中的温柔甜美。
“angel……”
贝尔摩德默念着这个称呼,心一下子就软得仿佛化成了水,眼神都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真是的,那小鬼就会给人添麻烦!”毛利小五郎抱怨说。
“你可没有资格这么说,爸爸!”女孩有点气呼呼地说:“说过了早上就不要喝酒啊!这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用了!”
“什么?”毛利小五郎惨叫:“上次委托我们不是还有两百万的收入吗?”
“是谁为了赌马把钱都给花光了啊!”年轻女孩愈发生气:“以后啤酒每周只有两瓶!”
“不要啊!把我的啤酒还给我!”毛利小五郎惨叫。
“不要!新出医生上次还说你再也不能这么喝酒了!”
屋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在楼梯上站了好一阵子的贝尔摩德急忙走上去,就见侦探所的门大开着,父女二人为了争夺一瓶啤酒呈现出非常好笑的姿态,看样子,她的angel完全占据了上风。
贝尔摩德怀念地看了女孩一眼,同时,桌子上的照片、墙上的海报、沙发上的杂物、桌子上的啤酒瓶等等都尽收眼底。她屈指敲了敲门板,用一种符合外形的高傲声音说:“请问你们还做不做生意了?这家侦探社就这么对待委托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