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头活了一万多年的黑龙。
黑色的龙鳞,金色的眼,无与伦比的强悍力量和仅仅凭借“语言”就能做到的气象变换让我早已把这颗星球当做了我的领土。
我震翼,风动万里,我踏足,八方震颤。我是这颗星球独一无二的存在,我是这颗星球的霸主!
直到那一天。
直到那些我从未放在眼里的,自称“人类”的小虫子们找到我。
他们问我,我是全知全能的神吗?
这个问题太愚蠢了,我懒得与他们打交道,于是我把鳞片化作白色,在阳光底下闪耀着金光。
他们似乎以为他们自以为是的所谓“虔诚”打动了我,所以我显露出了我的真正形态。
开什么玩笑,我的本体是黑色的!
算了,倒也不坏。
但当我真的决定与他们接触时,我发觉有一样什么东西——我一直以来缺少的东西——开始逐渐成长起来了。
有趣。
上万年的时光里,这是唯一一件真正让我感到有趣的事情。
我挑选了两个有些区别的,刚生下来的人——按他们的说法,应该是“男人”和“女人”——赐予他们名姓,给予他们无忧无虑的“伊甸园”,又诱惑他们吃下所谓的“智慧之果”,暗中修改了他们两个的认知,而后逐出。
果然,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承诺给他们庇护,给他们自由,给他们无尽的快乐,让他们把“上帝”这个名字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却又希望他们内心深处能够反叛,却又悄悄给他们留下了“潘多拉的魔盒”。
打开吧,打开吧,里面是伤病和苦痛,是你们自己造成的苦果。
可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里面还有我封存的一小点“希望”。
当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我终于再一次被补全——嘿,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可我很快就知道了。
那是属于我的“潘多拉的魔盒”。
当人类被欲望支配,被苦痛困扰,变得越来越吵闹之时,我选中了一个名叫“诺亚”的人,让他建造方舟,而后迫不及待地想用一场洪水淹没这颗星球,回归原本的安宁之时,它被打开了。
“没错,因为你们变得自私,不再纯净,所以我要用大洪水把世界毁灭。”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不受控制地,沉沉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我发觉我变成了人类,苍老的人类。
这怎么可能?!
他们说我是治水的英雄,是三顾家门而不入的榜样,是他们推崇的领袖……
他们说着和我印象里完全不一样的语言,在这里,他们从不信仰什么“上帝”。
我竟然还有了所谓的“后代”,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每天为了赢得部落里的支持而绞尽脑汁……
开什么玩笑!我是领袖对吗?那我就告诉你们,当我这副苍老的身躯死去之后,这个位置也只能由我的儿子来继承!
高台之上的我,瞳孔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这道命令被强行灌进了台下所有人的脑海!
我不知道这道命令会诞生出什么,我也懒得去想。
当这副身躯终于死去,原本的我再度复苏,百年来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浮现在我的脑海,我这才知道这个国度名为“东方”,这里原本有好几道不逊色于我半分的力量。
那我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我化作人形,寻找着他们的踪迹。
期间,我依然时不时地陷入沉睡,直到那个人在我沉睡之时再一次统一了这个国度……而后,用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三生石,用汞做成的宫殿将我封存!!
我清醒着,看着他走过三世为人。
第一世,他小心翼翼,数次险死还生,终于战胜了那个比他强大无数倍的对手;
第二世,他不可阻挡,总结上一世的经验后左右逢源,一步一步重新走回巅峰;
第三世,他轻车熟路,却饮恨白帝城。
至此,便再无第四世。
“三生石,三生石,原来真的只能定三生……”
他的瞳孔里,映照出我虚幻的身影。
“玩够了吗?”我问。
“终究,还是会还给你的……”他笑着,不顾身旁羽扇纶巾之人的诧异,向我伸出手来,“……弟弟。”
伸出来的手在半空中无力垂下,那副身躯之中的气息在这一瞬间散尽。
那个人似乎看错人了,把我认成了他这一世勇猛善战的两个弟弟。
可我突然感觉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你看得到我,对吗?”我的眼神转向他旁边那个他最信任的谋士。
“亮惶恐。”
“我哥哥的江山……守好它吧。”
这么说着的我,却连我那大侄子自缚于城下之时,都未曾现身过。
我突然有些累了,不再在这方土地上寻找我自以为的同类。
我重新回到了西方,那个称呼我为“上帝”的地方,那里建起了教堂,我的故事被编作圣经传唱。
听说,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圣子耶稣诞生,唤醒了我留在“潘多拉魔盒”里的最后一道力量——希望。
而我竟是被他当做灭世的恶龙讨伐,多么可笑。
算了,我懒得计较。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回到了世界树上我的窝巢,把圣子耶稣和他座下的天使都赶了出去,任凭他们一边收买民心一边撺掇人类来打扰我,我只想好好完成我的实验。
也许是他用了那三生石的缘故,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陷入沉睡。
在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办法,试着去模拟去实验,让自己在“他”出现的那段时间也能保持清醒。
终于,感到疲倦的那一天又来了——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把自己关在世界树里的时间,人类中诞生出了“女巫”“炼金术师”一类的人,而他们出现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我在世界树上撒下来的余灰和只言片语。
他们探求着这个世界和我,于是理所当然地被圣子耶稣一方当做敌人攻击。
教堂里神圣的教父手握重权淫乱不堪,山洞里邪恶的炼金术师孜孜不倦地探寻着我的足迹和世界的真理。
傻小子们哟,世界树是世界树,我是我,硬把我和这个世界绑在一块,你们能探寻出个什么啊。
“这个重任就交给你吧,我的哥哥。”
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同类”啊——
“去粉碎神权,建立起新的教吧;去告诉他们,这个世界的本质吧。”
“至于我……我会帮你把这些碍眼的白蚊子黑蚊子都通通拍死!”
“以‘交易’的形式!”
——
然而,醒来的他竟然完全没有了关于我的记忆,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在活。
我看着他高喊着日心说被绑在火刑架上,我的本体还在沉睡,虚幻的我发挥不出任何力量。
“我要神权覆灭,众生平等——不,这片大陆应该永远处于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剥削的人会被推翻,然后出现新的剥削,周而复始。”
我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后果是战争家和野心横生,甚至蔓延到了无主的新大陆,蔓延到了非洲和遥远的东方。
那时的我只想复仇,让他们赎罪。可事情似乎出现了一点点偏差。
解决了那些自称是“天使”和“堕天使”的玩意儿之后的我疲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一觉醒来,已经是194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