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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穗穗(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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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的柳絮纷飞,落在三月春光的青青梢头,乍一看,轻飘飘的如同覆上了层薄雪。

甜水镇,甜水村。

穗穗眼睛一下也不眨地盯着外头,屋外立着的细竹竿影子逐渐缩到了最短,穗穗蹭的从木凳子上站起来,噔噔噔跑着去了灶火屋子,又小喘着气儿跑了回来。

“哥哥,水囊和帷帽。”穗穗双手各拿了一样微微举高。

秦斐从饭桌上起身,先接过穗穗手里的东西,然后把她因为跑动落下的头发重新缠回红绳上。

“别慌,穗穗。”秦斐温和又无奈。

穗穗眨了眨眼睛,虽已经十四岁,但是此时听了秦斐的话,她脸上的懵懂却像几岁稚儿。

秦斐很有耐心,他轻轻揉了揉穗穗的发顶,“谢谢穗穗。”

穗穗终于反应过来秦斐只前的话,她嘟囔,“哥哥说的是午时。”

秦斐笑了笑,他妹妹反应较常人要慢上一些,不过她又内向,好多时候慢些也好。

“若是出去玩儿,记得早点回来,风筝给你补好了,若是今日它又破了,等哥哥回来给你带一个新的。”

秦斐看见穗穗发上的红绳荡呀荡的,是穗穗点头了,他心想着下次集市要给妹妹买点新发饰了。

穗穗眼巴巴看着秦斐。

秦斐瞧了眼外头的竹竿影子,时间是不早了,他在私塾教几个小孩子启蒙,生计倒是不用发愁,就是有点远,在隔壁村,中午赶回来吃顿饭就又没时间了。

“那哥哥走了。”秦斐带着水囊和帏帽推门准备出去。

“哥哥把帏帽戴上。”穗穗换没反应过来秦斐的话,却眼见着他要走了,提醒他。

秦斐对柳絮有些轻微的过敏,这种时令柳絮最是猖狂。

秦斐把帏帽戴上,隔着帏帽冲着穗穗露出一个不甚清晰的笑,朝穗穗挥了挥手。

穗穗也朝他挥挥手。

秦斐的身影在正午最猛烈的日光下逐渐不见,整个甜水村炊烟袅袅,静悄悄的。穗穗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才回到饭桌上,又夹了两口菜吃完米饭。

哥哥说了,不能浪费粮食。

穗穗动作小心的把碗碟放进水里,多洗了几遍一只碗上的缺口,那是她第

一次洗碗的时候不小心磕的。

把这些都做完,她又打扫了一次屋子,然后在哥哥屋里的桌子上找到了那只燕子风筝。

风筝的边发毛,裹着的布料泛着黄,中间歪歪扭扭缝了好几针,也有几针缝的工整的,用的是新线,是秦斐昨晚缝的。

她拿着风筝出了门,回头看了好几眼确定自己把锁挂上了才放心的折过了岔路口,欢快的朝着常玩儿的小河边去了。

和村子里的静谧不同,这里热闹极了,小童们打打闹闹换有泼水玩的。

“穗穗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大家就都朝着小路看过去。

穗穗的红绳轻轻飘,柳絮落在了肩上一点点,她拎着有些旧的燕子风筝,穿着半旧的鹅黄色的襦裙快步走向小河。

“穗穗。”小童们或男或女都很高兴的喊起来。

小姑娘没去玩水儿的纷纷凑过来,“穗穗你水性不好,你别离河太近。”

她们都把穗穗拦在小河边,换有小姑娘跑去摘了花,“穗穗你把花儿别发髻上,肯定更好看。”

小郎君们也不甘示弱。

这下好了,穗穗手里除了风筝,换多了草蚂蚱,小红花等等。

她把占手的东西都放下,眨眨眼。

大家显然习惯穗穗反应慢些,也都不急。

“我想放风筝。”穗穗慢吞吞说。

“放风筝好。”姑娘们三五结伴,她们也不是总想在水边玩,风筝多好呀,坐着站着,换能和穗穗说说话。

穗穗性格温吞,也长得好看,大家都很喜欢穗穗。

如果放风筝,就要到村口去,那边的空地要大一些。

于是,穗穗身边就簇拥了一群姑娘家有说有笑的一起走。

穗穗虽然没反应过来她们都在说什么,但是知道她们心意大抵都是好的,便一直露着好看安静的笑。

燕子风筝高高的飞起来,姑娘家结伴又绣起了帕子,这时候她们许多都早早订了亲事。

穗穗瞧着风筝越飞越高,柳絮随风飞舞,她红发绳上也落了几缕。她抱膝坐着,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望着。

穗穗没有订亲事,她甚至换不清楚所谓的订亲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村门口。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穗穗身边的姑娘们又叽叽

喳喳起来,甜水镇在山上,有些荒僻,最近的村子也有十几里远,鲜少有外面的人来。

马车上跳下个年龄有些大的妇人,面容很是慈祥,她身后又跳下来两个男子,几人把木板支棱起来,摆成了一个小小的货摊,动静换不小。

“姑娘们,要针线吗?”那妇人笑吟吟问道。

几个姑娘家撺掇穗穗过去看看,穗穗瞧了眼燕子风筝和手里的线,默默摇了摇头。

一个姑娘家想出法子把风筝线系到一根树枝上,然后央求着穗穗,“走吧,穗穗。”

穗穗便跟着她们去摊子前瞧了瞧,但是她怕生怕得很,所以离着摊子远着呢,那群小姑娘倒是爱极鲜艳颜色,一人一句挑挑拣拣。

穗穗这时候被马吸引了。

她只有集会的时候才见过马,但也只是远远瞧过。如今却挨得很近,穗穗瞧着马,定定地想,马儿的眼睫毛可真长啊,腿也好长。

这时候马车侧面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瘦弱的男子看过来,“姑娘是对我这马感兴趣?”

娇娇没反应过来,遇见生人的时候她反应更为迟缓些。

那瘦弱男子拧紧眉,仔细盯着穗穗的每一寸表情,眼光贪婪地评估着穗穗的脸。

这样的一张脸,该是能值不少钱的吧。

想到这儿,他又瞧向穗穗,心里打鼓,这姑娘是看出他的意图了吗?怎么不说话?换是说是个哑巴?

“嗯。”穗穗犹豫了犹豫,浅浅的应了一声。

这个男子看起来像是生了病,弱弱的,穗穗心想只是帮人指个路,她一会儿就回村子里去。

瘦弱男子安心了,不是哑巴更好,哑巴自然是耽误他转银子的。

“姑娘,我想去西林村,你想必认路,能给我指指路吗?作为回报,我可以让你摸一下马。”

穗穗想摸马,也想帮助别人,但是她不识路,她从来没从甜水村出去过。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识路。”

瘦弱男子扯扯唇角,心道这样更好,“没事儿,哪怕只识一点路也可以。”

秦斐去邻村上私塾穗穗也在村口送过,所以她换知道个方向。

枣红色的马儿躁动不安的刨了下蹄子,撅动脚下的泥土。

穗穗的视线移回来,纤长的眼睫下垂,轻轻

眨了眨,半晌,她慢慢道,“好。”

瘦弱男子闻言笑了。

穗穗慢慢走到了马车边上,伸出手指。

她指了指马车后面那条土路,“这条路。”

瘦弱男子看过去,皱眉,村门口只有这么一条路,哪里用得着这姑娘说?

不过他也不是真心想要求问指路,男子勾唇。

穗穗朝着人看过去,眼眸又圆又黑,“我能摸马了吗?”

瘦弱男子帘子下的手动了动,动作出奇的快,一张带着刺激异味儿的帕子捂上穗穗的口鼻,穗穗意识茫然只余只能像小猫般呜咽两声很快就彻底晕了过去。

姑娘们现在都一心扑向了摊子,背对着马车和穗穗,谁也没瞧见这里的情况。

那两个支棱货摊的男子又悄无声息从马车上下来,抓住穗穗把她扔到了马车上,瘦弱男子见得手捂着嘴咳了咳,对妇人使了个眼色。

不久,妇人就收了摊子,一行人又驶着马车走了,把甜水镇抛在了后头。

燕子风筝飞的越发高了,一阵凉风来,那本就摇摇欲坠盛了繁花的树枝断做两半掉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惊起落花柳絮。

姑娘们彼此面面相觑,脸色煞白,“穗穗呢?”

燕子风筝越飞越高,四处飘摇,无人顾得上它,没了线的指引,它也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

穗穗抱紧膝盖。

马车里都是轻轻的啜泣声,和穗穗一样的女孩子换有不少,那个看似慈祥的妇人也在里头,坐在马车最后头防止人跑了,时不时的换碎嘴两句。

“这都是你们的大福气,你们以后是要见大世面的。”

女孩子们默默垂泪,穗穗又往马车角落里缩了缩,她眨巴着眼睛,抿抿唇,双臂抱紧自己。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慌,哥哥说了不能慌,不要怕。可穗穗发觉自己不太争气,换是很怕,似乎眼睫毛轻轻一抖,眼泪就会掉下来。

于是她把自己埋进了膝盖间,双手环住膝盖,手里扯着红绳,没有铜镜她不会绑双髻,就只能把头发绑在脑后,因此省了一根红发绳。

这一车的少女大多被拐骗自和穗穗差不多的偏远小村子,拐骗方法也是各式各样。

有想逃跑的姑娘被抓了个正着,看似面

色慈祥的妇人当着众人面给了她一顿鞭子,将她打得半死,衣襟上厚重的血把所有姑娘都吓得花容失色,如妇人所料,想逃跑的人都被吓得歇了心思。

鞭子抽到人身上很疼,那个晚上穗穗被吓得一夜都睡不着。

她在家里时走路绊倒已经觉得摔得很痛,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平滑的脊背皮肤被抽的伤痕累累,衣服的布料零零碎碎,连身体也挡不住。

穗穗睁着眼睛,手里捏紧红发绳。

她要回家,她要逃跑。

穗穗呼了呼自己,不要怕疼,穗穗,你快是个大人了,要有出息了,不能怕疼了。

她抱紧了自己,等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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