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仙帝看着她冷酷的样子，嘴唇动了动，终是一声叹。
墨容凡一怔，雪白的脸上浮出迷茫之色，苦如黄莲。
到此刻，他终于明白，徒儿为何不爱他了。
只是，无论仙帝，还是林茹，就算有勇气照做，也要一点反应的时间，就这一点空隙，东一已经出去了。
墨容凡就要追上去，被林茹狠狠一拽，死命摁在榻上动弹不得，声音冷如冰，“师兄！你如今连我都反抗不了，你还想去哪？就算你不顾你自个儿，仙宫上上下下，数万条性命，你也不管了吗？”
他爱她，可他心里还装了太多太多，他有太多放不下的责任，苍生与她，无论何时，他都会舍下她。
而小一，他从来任性狂妄，他只要他想要的，而已。
这世间能让他都察觉不到的东西不过那几样，莫林身上就有琉璃瓶，不管谁带走了她，不可能放着这样的宝物不用。
琉璃瓶毕竟是他的，即使气息全无，也不是找不到，只是会麻烦一点。
见他执意要冒险，墨容凡急的厉声喊，“拦住他！”声音却像破旧的风箱刮出来破碎不堪。
东一忽然道，“既然你们来了，照顾好他，别让他出事。”
话是对仙帝和林茹说的。
但是,墨容凡虚弱地退开她,“不必,没用。”
他已经不是归云仙尊，普通的仙丹，对他毫无意义。
“神尊大人，还有容凡，你们这……出什么大事了,啊？”仙帝想要去帮忙，手都在发颤,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归云殿。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世间还有谁能把神尊伤成这副模样，便是那些上古凶兽,也不能。
东一和墨容凡两个都受了重伤，他送墨容凡回仙宫,难免惊动仙帝。
林茹张张嘴,什么声都出不来，眼泪成河。
仙帝连连点头，容凡可是仙界最大的支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墨容凡有事。
“不用你担心。”东一沉声说，“我不会给你机会再大献殷勤。我不会死，她也会好好的。”
只不过，有句话他没敢问，怎么有些日子没见，容凡好像变了很多？虽然还是那温柔平和的性情，但他的气息与神尊，仿佛很相似。
“你去哪儿？”墨容凡无力拦他，勉强拉住衣袍一角，“你冷静一点好吗？你现在受了重伤，且不说找不找得到她，就算找到了，你又还有本事平安带她回来？”
总不能,是他们俩互殴吧？看起来也不像。
林茹也紧随而来，看到这情形,血色褪尽。但她到底心细,赶紧掏出仙丹给墨容凡，至于神尊……她都不敢给。
如此，他转世归来，到底意义何在。
虽然东一和墨容凡都没有明着说什么，可那只言片语，仙帝又如何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那个让他俩如此紧张的“她”，除了林丫头，还能是谁。
本以为容凡心魔除，记忆被抽走，他便不会再被羁绊，可天命不许，他到底还是都想起来了。
他这个师弟，天资卓绝，这一生都在为了仙界安稳，为了六界安宁奔波，到头来，却连心上人都守不住。
仙帝长长一叹，在墨容凡身边坐下，握着他半透明的手，“容凡啊，神尊大人法力无边，林丫头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养好伤。”他停顿了一瞬后，大约是要激起他的斗志，又说，“虽然魔君时痕已废，但是，魔祖出关了。万一她要兴风作浪，仙界可全都指望着你了啊。”
原本，他是希望墨容凡振作起来，才说了这话，谁知墨容凡听了脸色巨变。
“怎么了？”仙帝大惊。
“快，咳咳。”墨容凡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手伸向前方，“去，把小一带回来。”
从桐桐心魔消失，他都以为是桐桐嫉妒阿林，却忘了这世上，还有一个比桐桐更厉害，更嫉恨阿林的魔祖。
是桐桐还好，她爱小一，对上小一总会手下留情。可若是鸢姒，她怎会在意小一的死活？
再加上他听到的那个秘密，该不会就是此时，鸢姒利用阿林，斩杀小一？！
墨容凡再顾不上许多，咬牙站起来要追上去。
可一起来，只觉天旋地转，神魂动荡，一瞬间，便陷入一片黑暗。只依稀听到他们焦灼的呼喊。
完了，他心想。
墨容凡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只是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脸上动来动去，他无意识地皱起眉，睁眼。
便看到一张妖艳绝伦的脸，面上笑意盈盈，却只让他觉得毒如蛇蝎。
在他脸上动的，是她的手指。
墨容凡还记得，他晕过去之前，是在仙宫。那她怎么会在这儿？
他脸色一冷，就要坐起来，却仿佛像个身子破败的老者，吃力地，用力撑着榻坐起来，这才看到林茹伏在脚踏上，睡的很死。
“你来做什么？”墨容凡冷声道，才忽然想起来他晕过去最后想到的猜测，忽地用力，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捏的死死的，瞬间就泛了红，“是不是你抓了阿林？”
原来侧躺在他身边的，正是鸢姒。
听到墨容凡的质问，微微讶异，旋即一笑，顺势整个身子伏在他大腿上，很是亲密的姿态，“阿凡果然聪明，不像东一，现在还到处找涂山桐呢。”
墨容凡手上更用力，似要把她拽起来，却力气不够拽不动，想要推开，也推不动，顿生无力的挫败。
脸色却很冰冷，“你把阿林怎么了！还有桐桐，你把她藏哪儿了？”
“想知道啊？”鸢姒仰头看他，“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小丫头全须全尾地交出来。如何？”
明知有诈，墨容凡却仿佛无法抗拒这样的蛊惑，“你要什么？”
鸢姒白皙的手掌摊在他眼前，上面躺着颗晶莹的药丸。她轻声柔哄，“把它吃了。”
“这是什么？”墨容凡冷冷问。
“魔毒啊。”鸢姒嘻嘻一笑，“吃了这个，你就是魔了，届时你再去魔族提亲，待你我大典礼成，我自然会放了小丫头。”
墨容凡的眼神疏忽一紧，凛冽地恍惚着。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漫长，他才听到自己飘忽的嗓音，“你这是何必？”
“得不到你的心，我好歹也要得到你的人啊。”鸢姒理直气壮地说，“不然我这魔祖，多没面子啊。”
“吃不吃，你倒是给个答复呀。”
墨容凡知道，鸢姒看起来似乎不问世事，一旦狠起心肠，什么事都做得出。若他不答应这个条件，只怕阿林有去无回。
可……
他当真要入魔？届时仙界怎么办，六界怎么办？
他垂下眼眸，看着自己那双还有些透明的手，他的神力，如今不到鼎盛时期的两成，决计不是鸢姒的对手。
他只能寄希望于小一。
“你容我考虑考虑。”他语气晦涩地说。
“好呀。”鸢姒很痛快地答应了，然后道，“十，九……”
墨容凡猛地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拖延大法嘛，希望东一快点找到小丫头，可你也不想想，就凭他现在的样子，他能在段时间内找得到？”鸢姒目光忽然一闪，柔柔地笑着，“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不会让你这么钻空子。十声之后，你不吃，我便去杀了那丫头。五，四，三，二，一，想好了吗？”
墨容凡没吭声，眼神绝望，魂魄已经不稳，仿佛要脱离他的身躯。
一直笑意盈盈的鸢姒目光一冷，“墨容凡，你若敢自散魂魄，我现在就杀了小丫头，杀了东一，杀了涂山桐！”
墨容凡一顿，满心绝望。
眼看着鸢姒把毒药喂进嘴里。
“这才乖嘛，夫君。”
东一重新又站在他之前的秘境之外，看着几百丈之外，目光冷凝，拭去了身上的血渍，一身干干净净的，朝着一个地方飞过去，伸手一触，果然有所阻挡。
他没功夫去自嘲自己的瞎，拿着剑在看不见的结界上找寻，终于摸到了琉璃瓶。
他一喜，刚刚拿开琉璃瓶，眼前忽然红光暴涨，刺的他下意识地闭眼，只勉强稳住身形。
林林……
他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只觉得自己怕真的要疯了。
然而下一瞬，在他睁眼都打算同归于尽时，却看到日思夜想，娇娇俏俏的身影，正是莫林。
莫林立在那儿，些微的意外惊喜，一抬眼却看到东一，大喜过望，一声师父才要出口。天上，忽然乌云聚顶，不过一个呼吸，整片海面上暗沉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唯有电光骇人。
莫林“……”
东一“……”
居然又这么及时的，一丝多余的时间都不给又要渡劫！
仙帝一来就看到身子半透明的墨容凡,胸前有个血窟窿的东一,饶是他见过多少风浪,此刻也差点受不住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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