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魂阁内,树影对风摇动。
烛火却意外的平静,将母女两人的身影分的生疏而冷漠,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钟声儿静静的看着母亲,穿上了另一身大红色的礼服,虽说不是喜服,但却是北疆女子定亲之时的款式。
这是她无法抗拒的,是父亲钟十三定下的事情。
“娘亲,我明天便是生辰宴。”
也是我的斩九礼。
钟声儿的声音平静如春日的湖,但若有鹿与鸟,却能够清晰的看到,湖水中止不住的波澜与颤抖。
可惜春日太静,罕有人会注意到。
鱼青莲仿佛没有听懂女儿的话,依旧坐在那个木质的轮椅上,双眸中透着些黯淡与宁静。
“嗯。”
简单的回答,同样是冷血至极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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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母亲的态度,钟声儿的心里凉了个透心。
哪怕是侍女小伞的背叛,哪怕是师兄钟羡阳的算计,都未曾让她如此痛苦,哪怕是父亲的针对与冷漠,都不曾让她如此难过。
大抵是因为,她的心中多少还有些对母亲的期待。
“那我走了,您自己小心。”钟声儿低着头,双手紧了又松,才压着委屈,没有真正哭出来。
舒了一口气,她佯装平静的抬起头,却没有看向母亲鱼青莲,而是看着百叶窗外的那些树枝,一道道数了起来。
“父亲这次似乎要做些什么,与以往都有所不同。”
这是钟声儿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的结论。
虽然过往的父亲,也极为冷漠的待她,但总有些体面,且尚有收敛,毕竟她终究是他的女儿。
但这次父亲钟十三,明显没了过往的那些顾忌,而且筹谋了许多手段,让隐月海大有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钟声儿有种感觉。
这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而今天下变故,至强者陨了大半,且北疆无强者镇守的缘故,恐怕还有另一个让父亲极为自负的原因。
那个原因是什么,钟声儿不得而知,但必然与她和母亲都有关系。
或者说,对于她们而言,是一场劫难。
言罢,钟声儿便不再回头,静静走出了倩魂阁。
“今日来此,只是想多见您一面,见到了,我便走了。”
少女的声音有些幽怨,有些无奈,还有些小孩子气,怎奈依旧没有得到回应,终究是心更凉了些。
……
……
浅风终于透过窗,吹进了屋里。
吹动那名丹青色宫裙的美貌妇人的发鬓,让她乱了些白发,眉眼间未曾用萸沙遮掩的尾纹,也显得有些老态。
这是速来精致的她,平日里绝对不会容忍的。
只是人之将死,又哪里还会在乎外貌?
鱼青莲本是这样想的,但等到女儿离开倩魂阁,她再度睁眼之际,还是有些忍不了铜镜里的自己,犹豫了片刻,转动木轮椅去了梳妆台前。
她看似随意的用手截取了无根之水,混着莱湖的萸沙与东海的东珠粉,细致的擦在了眼角,一点一点去掉了痕迹。
随之又是对镜红妆,用的还是很多年前少女时代,最喜欢的胭脂和底粉,随之看上去,又年轻了一个时代。
不得不说,鱼青莲的化妆技术很好。
这其实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甚至若是很多人知晓,都会无法理解。
鱼青莲作为一方巨擘大修,拥有着一方大宗宗主的实力境界,哪怕双腿的损伤不可逆转,但仅凭自身的灵力,便应该驻颜有术。
修者哪里需要如同凡人一般化妆?来遮掩岁月的痕迹?
按理哪怕是寿元枯竭,人之将死的那一刻,以鱼青莲的境界与实力,也永远足以光鲜如少女一般才对。
“走了好啊。”
等到对着铜镜左右顾盼之后,鱼青莲才念着女儿刚才的话头。
唯一让她可惜的是,女儿走出的是倩魂阁,不是焚圣神谷。
若是能够不管不顾的走的更远一些,走到再也不回来,该有多好?
可惜了。
略顿片刻,鱼青莲看向了窗外的枝桠,想着那封信应该是送到了,方才会心笑了一笑。
这多年,她早已经放下了幽玄天。
但每每想起来,总归还是有些遗憾的。
不知木楞了多久,她才转头,看向了女儿离去的方向。
她的确不喜欢女儿钟声儿,因为是钟十三的女儿。
但毕竟……是她的女儿呀。
无论如何,鱼青莲总是希望女儿好好活下去,不要因为这次的宴会,受到她的牵连。
这是钟十三筹备数百年的阳谋,也是她杀死钟十三唯一的机会。
……
……
没过几日,那支商队便赶到了目的地。
陈语生和幽渊辞别了那位董家闺秀,有了府衙接洽,倒也不担心再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他们用的是幽渊的印信。
哪怕是隐月海的府丞,也绝对不敢不给那位渊大姑娘面子。
临至隐月海,看着硕大无边的湖,与四通八达的溪流,陈语生方才觉得,这里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与北疆别处的环境气候丝毫不同,若是头一次来的人不分南北,说不定真的会将这里当做南岭。
“话说我们用了你的印信,是不是就藏不住身份了?”
陈语生跟在幽渊身边儿,在进了隐月海之后,就备受许多目光。
这是钟声儿的生辰礼,同样是她的斩九礼,所以来往的天骄倍多,也大都是心血气傲的年轻人。
“他们不敢随意宣扬。”幽渊静静的道了一句。
她一生行事,自然不需要隐藏任何,但没她的允许,焚圣神谷的侍者也绝对不敢向别人宣扬她的身份。
只是幽渊此刻,还戴着斗笠,一袭打扮也并非传说中的墨裙,方才没有被多少人认出。
何况以她的境界,若是没有可以散发灵力,这多年轻同辈,没有一个人能够感知到她来了,哪怕她就在他们身边儿。
陈语生在一旁点了点头,没有带斗笠,因为认识他的人不多。
何况本就是来找场子的,遮遮掩掩的不符合他的性格,就像是不久前与紫雨姑娘,跟着那位紫前辈做的事儿,乱了北疆,又何须瞒着谁?
两人往生辰宴的举办地走着,同样有很多人如此。
行路间,有路人的交谈声传来。
“上次咱们北疆这么热闹的斩九礼,还是那位小梦圣女的。”
“是啊,结果招来了道公子,让我等北疆弟子丢尽颜面。”
“你们说这次圣域不会来人了吧?”
“怎可能,难道世间还能有一个道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