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那位唤作小伞的侍女,也换下了牡丹色的流裳羽衣,穿回了她本来的柔软衣裙,悄然离开。
整个过程,除了钟羡阳与几个守门心腹以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钟羡阳再度得到了他所想要的情报,小伞则得到了又一次‘承诺’。
“她应该知道,您是骗她的。”
一名守门心腹在小伞离开后,进了院子,是焚圣神谷刑法长老的嫡孙,亦是钟羡阳的心腹,唤作祁君。
平日里暗中议事之时,他都会与钟羡阳的心腹置换身份,借以掩护前来议事。
今日小伞带来重要的情报,决定了钟羡阳未来的前程。
作为辅佐钟羡阳的派系,祁君自然要亲自前来商讨,以防止诸多变化。
所以除却避嫌片刻外,钟羡阳与小伞的情报交换时,他也顺带在听,于是发现了这件很有趣的事情。
钟羡阳很明显,在骗那个唤作小伞的侍女。
就像是很多戏本子中,恶毒的坏人利用单纯的小姑娘,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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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个可怜单纯的小姑娘,就像是一块旧抹布,被用完就丢,甚至直接让抹布消失,以防止有人顺着痕迹来脏手。
事实上,这是很多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那个唤作小伞的姑娘,应该也是如此。
“可她为什么还心甘情愿的被你利用?”
这是祁君很好奇的一点,不太明白,因为那个唤作小伞的姑娘,很明显并不单纯善良,反而同样极会算计,应该不至于看不穿钟羡阳的‘谎言’。
听到这话,钟羡阳则是笑了笑,静静的转着手中的茶杯。
茶杯中褐色的茶面上,映着的是他复杂难言的笑容,有些阴狠,有些无趣,还有些可笑。
不知他在笑谁。
“因为我在赌,她也在赌。”
每个疯狂的人,都在赌自己的人生。
听到钟羡阳的话,祁君沉默了片刻,深深的看了钟羡阳一眼,隐约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原来钟羡阳也不全是骗那个小姑娘的,竟是还有两分真意。
这份真意,祁君并不相信是出于真情,但其存在必然有些价值。
毕竟一个人成事之时在如何小人,也总要信守一部分承诺,这并不代表着此人是个承诺者,但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不劝退旁的追随者。
祁君大概猜得到。
那名叫小伞的姑娘,显然能够预料到,钟羡阳在施展此次计谋,迎娶钟声儿之后,多半会打压杀死她,以讨好钟声儿与钟谷主。
但同样有概率,钟声儿选择了妥协,那样小伞就能够保住性命,暂时不被清算。
等到多年之后,钟羡阳上位,必然会为了稳住他们这些知情的人,做脸面给他们看,证明他不是一个过河拆桥之人,藉此稳住小伞的利益。
显然,后者的机会远比前者渺茫,但小伞就是选择了孤注一掷。
因为后者能够改变她的人生,哪怕只能给钟羡阳做妾,等到那时候钟羡阳成了焚圣神谷谷主,她同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究竟是有多嫉妒师姐?”
祁君又无趣的打趣了一句。
虽然因为利益的对赌,祁君大致理解了小伞的想法,但他相信小伞做出这个决定,绝对不仅仅是出于利益。
没有什么利益,大得过自己的生死。
“因为我许诺了,待我真正掌控焚圣神谷之后,钟声儿便像如今的师娘,于师尊没有任何价值,那时过些年,哪怕我将她的灵脉抽出来,赠予小伞也无妨。”
这是一种很歹毒的手段,常见于邪修,而且效果不好。
哪怕钟声儿的修炼天赋,在钟羡阳之上,但若是单独将灵脉挖出来,赠予一个天赋低劣者,因为适应性的问题,那人的修炼天赋,也绝不可能超过钟羡阳。
大概十去六七,是个亏损极大的法子。
但饶是如此,对于几乎没有太多修炼天赋的小伞而言,同样是个一步登天的法子。
——最重要的是,那是她最嫉妒的人的灵脉,若是能够归她所有,天赋反倒是其次,但却能够让她心中得到莫大的满足。
想通此节,祁君静静坐在了钟羡阳对侧,觉得那个女子真是疯狂。
但思衬了片刻,他同样看向了钟羡阳,隐有不解。
“您又如何这般赌?以师兄的天资,略施手段也未必娶不到钟师姐,如此兵行险着,万一得不偿失……”
虽然祁君曾经听说过,钟羡阳所做过的分析,知晓谷主淡漠亲情,并不太将钟师姐当成女儿。
但终究是他的女儿,也是焚圣神谷的脸面。
最要命的是,师尊不在乎亲生女儿,又怎会在乎嫡徒钟羡阳?
“所以我得尽快试试师尊的态度。”钟羡阳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瞳中透着些阴寒,像是借以掩盖心中的畏惧。
“师尊若是真的需要一个继承人,只是出于对师娘的厌恶,不愿传位给师妹,我此举便有意义,否则我就与师妹一样,都是师尊的弃子罢了。”
这在修界并不罕见。
有些巨擘大修收徒或生子,并非是为了传承衣钵,而是出于各种别的目的。
就连此时的钟羡阳,也揣测不清楚,师尊钟十三究竟有何打算,未来想要做些什么。
但将师妹娶进门的机会,却是机不可失。
钟羡阳心中很清楚,哪怕钟声儿无法嫁于天下四公子那一级数,也必然不会选择他。
若在等待下去,就算真的有机会,也被他白白错过了。
何况无论以后如何,钟声儿终归是美貌的,哪怕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就如师尊与师娘那般,钟羡阳也心觉尚可。
没有人能够算无遗策,着眼当下走走看,便是钟羡阳的打算。
院落内,忽然有些安静。
祁君静静的听着,偶尔问一两句,钟羡阳答一两句,眼瞳中满是期待与贪婪。
随之,祁君想到了小伞所说的些许情报,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位语公子也在北疆,会不会来搅局?”
“而今圣皇与魔尊在中州自顾不暇,他便是身份尊贵,来了又能如何?”钟羡阳冷嘲一声。
“便是真的带来一位神将或魔将,也不可能在我焚圣神谷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