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布足道带着梦蓁蓁,来到了圣域。
谁料临至宗门前,便被人拦了下来。
这让布足道怔了怔,有些想笑,但终究没有笑出来,一旁的梦蓁蓁倒是促狭的看着他。
“他们这是何意?”
布足道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们故作此态的深意,但却觉得这是世间最无趣的事情之一。
迎面走来的,并非是圣域的宿老长辈,而是布足道的同辈。
一名身着极简素裳的年轻人,身后背着一柄青锋剑,比起书生,更像是一个侠客,偏生没有侠客的豪迈与英气,眉宇间依旧是书生的思量与深沉。
他是灵修中罕见的剑修。
问荆。
此人同样是圣域天骄之一,在中州年轻一辈中极为有名,不仅实力境界卓越,且极擅战阵布法。
哪怕是远在北疆的梦蓁蓁,也同样听说过此人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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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钟羡阳之流,要更加强大,哪怕在五域天骄中,这位仅仅只落后文一叹三个位次的中州年轻天骄,依旧算得上顶尖。
这是真正的天骄强者!
前提是,不要与布足道这种异类做比较。
“我们是何意?”问荆讽刺般的笑了笑,眼瞳中隐有冷意。
“我们反倒是想问问道公子,他是什么意思?”
作为圣域大弟子,公然叛出圣域,去和圣域最不对付的天门的小圣女定亲,成了未婚夫妻。
简直没有将诸多圣域中人,以及圣域悠久的传承放在眼里。
——还真当自己是戏本子里的主角不成?以为每个正道大弟子,一定会娶一个魔女?
现实中,这是大逆不道之事,尤其是布足道的身份太为特殊,曾经有多么高贵,造成的影响就有多么恶劣。
谁料听到问荆的反讽,布足道却笑了笑,觉得很是无趣。
随之看出对方眼中的嫉妒与愤恨,本想驳斥两句的心情,也消散了许多,有些意兴阑珊。
“我只是去与喜欢的姑娘定亲。”
布足道懒得辩解,对身旁的梦蓁蓁示意无事,便要无视问荆的阻拦,带着梦蓁蓁进入圣域。
见此,问荆有些焦躁,隐有拔剑之势。
显然,他受到了水飞蓟的指使,要将布足道拦在宗门之外,挫一挫锐气。
“既然如此,你还回来做什么?为何不留在天门,做你的乘龙快婿?”
言语间,除了恨意,竟是还有嫉妒。
问荆自始至终,也没有多看梦蓁蓁一眼,甚至奇怪的,没有太多针对她的意思。
“我回来或者不回来,总归不是为了看你,另有人要探望。”
布足道静静回答,依旧懒得与问荆辩驳这个问题,因为真的很无聊。
“你当然也可以拦我,用这个理由,或者用另外的理由,这是你的自由。”布足道顿了顿,继续道。
“但我奉劝你不要拦我,因为你拦不住的。”
无论是以实力境界,还是以身份来论。
随之,布足道便没有顾及问荆的脸色,就牵着梦蓁蓁走进了圣域。
“虽然碍眼了些,受到了一些人的教唆,做出这种蠢事儿,但他们比钟羡阳之流强就强在,曾经离我很近。”
正是因为接近,所以才会感知到真正的差距与绝望。
若是换做钟羡阳之流,受到长辈蛊惑,或许还真会出手拦他,但问荆等人未必。
布足道很清楚,哪怕他们在如何嫉妒与怨怼,但百余年的同门身份,早已让他们认清了这个现实。
“所以他们连对你拔剑的勇气也没有?”
梦蓁蓁顺着布足道的话,幽幽问道。
布足道不好回答,却还是点了点头。
梦蓁蓁悠悠偏着头,有趣的笑道:“那你很棒哦。”
小姑娘的言语间,依旧是满满的信赖与仰慕,听的布足道有些膨胀。
……
……
没有什么犹豫,布足道带着梦蓁蓁前往了圣域朝会。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准备先回墨斋休息,在带着梦蓁蓁,前往蝶雨楼拜访兰二夫人,并不准备在来此处。
毕竟他而今算不得圣域弟子,来圣域的朝会确实不算妥帖。
但刚才的挑衅已经算是战书,他也不好不接下来。
好在的是,背后那人也应该知道,没谁能拦下他,路间倒也没在出现问荆那样的投石棋子。
入了覆舟殿,布足道一切如旧,梦蓁蓁倒是多看了两眼。
覆舟殿金碧辉煌,无论是五人合抱不住的金丝楠木的殿柱,还是数之不尽的明珠装饰,亦或者雕栏玉砌的明玉和紫晶都极近堂皇。
单论气派与巍峨程度,较之北疆的祖魂殿,确实过之许多。
“你那位师尊,倒是挺会过日子?”
梦蓁蓁当然听说过那道传说,爻天年间,凡尘在证道至高境,夺回圣域之前,这原初城可被毁过数次,这处传奇的覆舟殿同样没有幸免。
换而言之,而今这处殿堂的金碧辉煌,大抵是再次重建的。
那位凡尘陛下倒是舍得,恐怕这覆舟殿的奢华与辉煌,仅在天山瑶池的‘蓬山居’之下,世间在难有比此间更奢靡的殿堂。
布足道默了默,回答道。
“可能那个时候,师尊穷的只剩下钱了。”
虽然那是凡尘尚且年轻的时代,布足道根本无法考据,但大体能够通过许多资料,推测出一二。
最重要的是,布足道很清楚一件事儿。
他那位师尊并非天地间最富有的人,但绝对能排进前五,富有到财产极难花干净。
梦蓁蓁忽然酸了,她爹虽然也很富有,但永远也没有凡尘陛下这么富有。
……
……
进入覆舟殿,氛围忽然有些怪异。
既没有通传,也没有唤喊,随着布足道带着她进去,殿外的护卫也装作没看见。
似乎这殿外的护卫,与问荆等人,又不是一脉派系,但也不是曾经布足道的附庸者。
梦蓁蓁细细的思量着,眼眸中微有了然。
等到两人进了覆舟殿,诸多圣域宿老的目光与视线集来,与之前问荆那般又有不同。
他们反而没有太过关注布足道,更多的目光在打量着她。
梦蓁蓁悠悠扬起脖颈,眼眸中是内敛的静意与傲然,作为天门的小圣女,无论如何第一次来到圣域的覆舟殿,总得有些气势。
何况圣域中人,也没谁敢对她如何。
布足道则环视着众人,饶有兴致的询问道。
“等了我们一会儿?”
只是很多圣域宿老与朝臣们,听了水飞蓟刚才的话,不太确定那位凡尘陛下的态度,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这位圣徒叛逆。
这时候,反倒并非圣域身份的天璇子,更好说话。
“是水将军想惩戒你,于是想在覆舟殿开一场审会。”
天璇子的收回了看向天空的视线,对着布足道与梦蓁蓁友善的笑了笑。
他半开玩笑的话,却不是开玩笑。
任谁也没有想到,此刻覆舟殿所蕴势的最大问题,竟是被这样简单的点了出来。
哪怕谁也明白,但总归不应该轻易说出来。
布足道听到这话后,却没有任何慌乱,只是除了无趣,还有些不解。
“我圣域朝会,何时轮到水将军做主了?”
哪怕是师尊不在圣域,论资排辈,也轮不到水飞蓟。
水飞蓟的确拥有着过人的灵修天赋与战力,但圣域藏龙卧虎,总归是排不到他。
简而言之,布足道这一问的潜台词便是,凭什么?
天璇子沉默片刻,回应道。
“主要是凡尘陛下离开后,梅大先生也去北漠看红蒜花了,根本没有管事儿的意思。”
“兰二夫人至今还在闭关,许久不问圣域宗务,你们圣域自然便群龙无首。”
诸多圣域前辈里,这位水飞蓟将军,虽有圣域第五神将的美誉,但较他辈分更高,实力更强的,也还有一些人。
奇异的是,这些人闻讯布足道归来,亦学着兰二夫人的模样开始闭关。
只是兰二夫人是真的闭关,懒得理会俗事,他们的意思,却有待商榷。
因这一系列的变故,圣域朝会的主持大权,便轮到了水飞蓟的手中,演变至此。
……
……
殿内,随着布足道与天璇子的一问一答,气氛愈加紧张。
任谁也听得出,这是在针对水飞蓟。
同在殿内的文一叹,则是没有在乎这些事儿,若有所思的看了梦蓁蓁一眼,察觉到她眼中看向布足道的目光,竟是真的喜欢,不由得有些遗憾。
毕竟他原本还想,若是凡尘陛下那位嫡女的路子走不通,去天门当个赘婿倒也不错,是条路子。
只是细细看来,文一叹却又忽然发现,这位天门小圣女的相貌有些……熟悉感?
自然是极美的,毕竟是那位北疆第一美人的女儿,这位小圣女虽尚且青稚柔嫩,但已然初具风情,隐有沉鱼落雁之貌。
却总让文一叹觉得,很像是他见过的一个熟人?
“我应该从未见过那位不语魔尊,也没见过这位天门小圣女,为何会觉得她的眉眼,有些似曾相识?”
正在殿内寂静之时,文一叹暗中想着。
殿内旁的人,却没他这份闲心瞎想,尤其是主持朝会的水飞蓟,听到布足道和天璇子的一问一答,甚有怒意。
他愤恨的看着布足道,终究没有掩饰眼瞳中的嫉妒与不甘。
“朝会由谁做主,也改变不了你是我圣域叛逆的事实。”
“圣域教养你多年,有传道授业之恩,养育救命之情,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敢去投靠魔修,背信弃义!”
“而今竟还敢这般大摇大摆的回来,简直不将我圣域之威放在眼里,我等为正宗规,自然不能轻饶了你!”
水飞蓟的声音狠厉严正,言语之间,竟是就要吩咐弟子们,将布足道拿下惩戒。
梦蓁蓁悠悠的看着他们,就如同这些人打量着她。
“你们圣域的人都这样?”
她无趣的鼓着脸颊,看向布足道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
“幸好你来我天门做了驸马,不然可真是委屈呀。”她忽然有些心疼布足道。
布足道笑了笑:“其实我以前除了总被刺杀,没受过什么委屈,都是他们在受委屈,所以现在有了机会,他们才对我这么不满。”
而今难得寻到了他的错处,想一棒子将他打死,其实才是人之常情。
虽然这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但布足道到能理解。
——不过理解,并不意味着忍让与接受。
“何况不是我们圣域的人都这样,而是哪儿的人都这样,过去与现在从来没什么不同。”
就像是布足道从历书中,发现的一些故事。
很多年前,先代圣皇被太玄冥帝斩杀,凡尘与诸多圣域弟子,也都被迫逃离圣域,过的很辛苦,被很多人追杀。
但并非所有的圣域弟子,都如此有骨气,同样有很多人,第一时间就投靠了太玄冥帝。
偏偏也是那些人,往日里与同宗友人有多亲近,追杀时就越狠,比那些尸邪还卖力,仿佛与逃离的同宗有不共戴天之仇。
大抵是担心报复,亦或者不愿面对内心深处的那抹可悲。
而这种事情,在历书中记载过太多次,在世间不知重复过多少。
不仅是圣域,还有中州旁些巨擘大宗,乃至五域诸多大宗,甚至不分仙凡,不论尊卑,有人的地方,便会有这种可悲的事情。
纠正完梦蓁蓁的话,布足道敛去了温柔的笑意,抬起头看向众人。
他的眼瞳中,罕见的浮起一抹冷意。
“还有,你们确实误会了一件事情,我是圣域大弟子,只是因为我是师尊的弟子,而与圣域的馈给之恩没什么关系。”
“所谓的传道授业之恩,养育救命之情,也不过是师尊以及兰二夫人等寥寥几位长辈与我的恩义,和圣域无关,和你们更加无关。”
“这些年我为圣域做的事情,远远大于我从圣域得到的,所以是你们欠我,而不是我欠你们。”
布足道认真的纠正着这件事情。
凡尘的确于他有救命之恩,传道、授业、养育……恩情如山如海,他一辈子也还不清,心中早已将凡尘视为父亲。
但这终究是他与凡尘的事情,不能因为凡尘是帝鸿圣皇,这份恩义就成了圣域之功。
一码事,终究是一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