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沅湘今天本是白班，五点半就应该走了。下午的时候收银部的林小柳同学嘻嘻哈哈跑她这来软磨硬泡:“沅湘姐姐，你就帮我带三个小时班呗。为了我的终身大事你就牺牲一下下啦。”林小柳是沅湘的同事也是她的闺蜜，相亲达人。今天晚上说是约了人相亲，只是恰好今天又是轮到她晚班，无奈她只能让沅湘帮她带个几个小时。沅湘原也是从收银部转到服务中心来的，所以小柳的工作她很熟悉。为了她的人生幸福只能同意帮她。
晚上的超市总是热闹非凡，人头攒动。带着工作压力的人们总能在一天的辛勤工作后放松了压力舒缓开来。有年轻的情侣手挽着手边购物便拌嘴；有一家三口来到超市采购，孩子坐在购物车里笑嘻嘻地要着这个那个......每每看到这一幕沅湘总是心里带着深深地羡慕，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这么幸福的一天。
“亲爱的沅湘，拜托你啦。成功了就叫我家男人请你吃饭。”六点钟小柳准时奔向了自己幸福的未来。沅湘无语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接替她站在她的位置上开始了收银员的工作。这个点人渐渐开始多起来，每个柜台后面都排起了队，沅湘也顾不得休息，不慌不忙地为一个个顾客服务。
小时候我们并不相信命，总是幻想着自己能创造出各种美好的未来。无奈命运之神总会把一切地一切安排好，不管你是否愿意，是否能接受。所以，当我们长大越来越成熟之后，我们开始相信命运，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其实蒋钰珩很少来超市，家里的东西用完了他也只会开好单子给钟点工，拜托他帮自己来超市买下。要不是今天娄语燃非得拖着他来，他是肯定不会来的。娄语燃下班之后说请他吃饭，蒋钰珩不知道居然娄语燃准备自己做，奈何家里没有食材，只能来超市购买。蒋钰珩漫不经心地推着购物车，娄语燃兴高采烈地在选着各种食材，边选边问他想吃什么，恰好走到肉食区，娄语燃拿起一盒生的牛柳问：“钰珩，你不是最喜欢吃尖椒牛柳的吗？我们晚上做这个好不好？”蒋钰珩一点都不在乎吃什么，便随口应答着：“随便吧。都可以。”蒋钰珩只觉得今天自己很烦闷、很不安，这个地方压抑的感觉让他觉得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他想着许是人多拥挤，自己不太习惯这个场合。
娄语燃看他眉头紧锁，笑着道：“钰珩，你怎么了？我做饭给你吃，你不高兴啊？你忘了我们在国外的时候你最喜欢吃我做的饭菜了。外面吃的总没有家里的干净卫生。以后我会经常给你做给你吃。”
蒋钰珩想起和娄语燃一起出国留学了五年。五年里，总是娄语燃安排好他的一切饮食起居，在异国他乡的时候蒋钰珩吃了太多的西餐时不时会想念中餐。娄语燃一切看在眼里，其实她也是从未做过饭。慢慢地她开始学习做饭，然后亲手做给蒋钰珩吃。所以即使每次娄语燃做的不好，蒋钰珩也会吃光光，他想着这是对娄语燃最好的尊重和鼓励。
“没有，只是有点不习惯这个场合，有点闷。咱们快选吧，早点回去，不然等你选好再回去做好都可以吃宵夜了。”
娄语燃看他这么说是觉得自己没有想到时间问题，她赶紧又选了几种蔬菜。匆匆和蒋钰珩推着车排在了付钱大军里。
娄语燃看着这么个排队大军再看蒋钰珩那张依旧眉头紧锁的脸，有点愧疚道“没想到这个点超市这么多人。还要排这么长的对。钰珩，对不起啊。你肯定饿了。我太考虑不周了。要不然我们不买了，出去吃吧。”
“没事儿，这不快了嘛。再说我还不饿呢。”蒋钰珩也觉得自己或许太过于矫情了，只是排队一会有什么大不了。
沅湘从六点开始站在这里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她一下都没有休息，手都有点酸了。下一个顾客又是一车的东西，她按常规询问：“您好，请问有会员卡吗？”
对面的人并没有回应。她又问了遍：“您好，请问有会员卡吗？”还是没有回应。她投起头来看向对面的人，募地一僵，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是一个女人和她的男朋友或者是老公。那个女人身材窈窕、面容姣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高贵恬静的气质。而那个男子星眸朗目、高大俊朗。那个女人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臂，多么美好的画面。
蒋钰珩想到千百遍他们再见面时候的样子，可是他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早，这么让他猝不及防。他嘴唇紧抿，痴痴地站在那里。五年了，她早已不是他的沅湘了。她原来长长的头发现在已经被扎了起来，发尾盘成了一个小小的发髻。额头前几缕发丝缓缓地垂了下来。她的嘴唇干裂，一看就是工作太忙不停地说话又没有来得及喝口水造成的。面前挂着的长方形胸牌上赫然刻着黑色的三个字“赵沅湘”。那些字像一道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娄语燃也从未想过是自己造就了他们的重逢，如果早知道赵沅湘会在这里，她怎么都不会带着蒋钰珩来这里。或许造化弄人，这么多柜台，可是他们偏偏就是选择了这里。
“小姐，请问有会员卡吗？”面前的人又问了一遍。
娄语燃立马恢复了过来，“喔，没有。”
“那请问要购物袋吗？”
“要的。”
沅湘不急不慢地给他们的物品一个个扫码，一个个装袋。像是对待着陌生顾客一样。这是她的工作更是她最好的隐藏。她不能让蒋钰珩看到她的情绪。她怎么能呢，她只能以陌生人的模样对待他。又或者他们早已是陌生人了。五年前就是。
“好了，一共158.3元。请问现金还是刷卡？”沅湘依旧很镇定的说着。
“现金。”是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地低沉仿佛带着磁性。蒋钰珩说完冷冷地从钱包里拿出了2张一百块扔到了收银台桌子上。
沅湘愣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拿起了钱，找零。然后她把钱和收银小票一齐递给了娄语燃，并说了一句“慢走。”
娄语燃接过钱，转身看蒋钰珩，他已经迅速地提着购物袋匆匆走在了前面，像是逃离一场巨大的灾难一般。
蒋钰珩在娄语燃前先来到了车里，他坐在车里，脸上像结了千年的冰霜，深邃的眼睛只剩下满满的空洞。气氛诡异地吓人。娄语燃进车看了眼坐在驾驶座的蒋钰珩，她突然感觉到了惊恐，她感觉像是回到了五年前，他刚跟她一起出国的那段日子。刚出国的那一年，蒋钰珩每天都是那么的冷若冰霜，不管她自己去逗他哄他他都是冷淡的快要把她冻出冰来。而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今天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她慢慢地伸出手来去触摸他的手，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轻轻地说道：“钰珩，回去吧。”
他冰冷地推开她的手慢慢握住了方向盘摩挲了一会儿踩动了油门离去了。
一路无言，初夏的夜晚还带着丝丝凉意，风呼呼地吹进了车里，吹的娄语燃直打哆嗦。可更冷的却是她的心。她转过头来看向窗外，窗外依旧灯红酒绿，霓虹闪烁。过快的车速让她只能看到一个个飞快略过的人和建筑的风景。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没人要的孩子，身旁这个自己爱了多年的男人终究不爱她，她以为五年了，他早已忘了。她以为五年了，她陪了他五年，他会记得她的好，哪怕只有感动也好。可惜没有，只是见到那个人一面他就变得这么手足无措。娄语燃忽然好恨，恨自己、也恨他、更恨赵沅湘。
车子突然靠边停了下来。她听到他冷着声说：“语燃，我累了，我送你回家吧。饭，改天再吃吧。”
“好。”她回答着他却没有转过头来看他，那一刻她的人和她的心一齐跌入了万丈深渊。窗外的风依旧吹着，吹着吹着吹得她眼睛好疼，一颗颗晶莹透亮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只是没有人心疼。
九点半了，到下班的点了。沅湘赶紧结清账款，填好单子，把钱交给负责人然后整理好收银区就准备下班了。虽然并不是她的工作可是她依然要尽职尽责的完成。她换好衣服通过员工通道到地下车库位置去取她的座驾—电瓶车。这是她半年前省吃俭用买来的，花了她半个月工资。可是却为她节省了很多等公交的时间。她很满意。
蒋钰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送完娄语燃之后又开着车来到了超市的地下车库，他就像着了魔一样把车停在员工通道出口旁边。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口处。他并不确定她会从这里出来，只是仿佛有一种力量驱使他要在这里等她。
他想到了好多年前一次他们俩吵架了，赵沅湘很生气，并扬言绝不理他。他先是很有鼓气的跟她赌气。后来发现赵沅湘确实一天没有理他，打电话也关机，下午下课后他慌了。他想着你不理我，可以啊。我就在你们宿舍门口等。你肯定是会进宿舍的吧。可是等到晚上十点也没见她进宿舍，他急了，要进宿舍去找。女生宿舍宿管阿姨看他急急忙忙地往里面冲，拦住他狠狠地把他臭骂了一顿，后来连宿管阿姨都被他逼得没有办法亲自帮他去宿舍区看了眼，然后下楼来告诉蒋钰珩，在宿舍呢。蒋钰珩这才放心回去睡觉。然后第二天一大早赶在女生宿舍开门之前就蹲点在门口，心想等你出来看我怎么骂你。然后又等了好久她才出来。跟着她一堆小姐妹笑嘻嘻的出来。脸上噙着笑意，看到他说道：“你来啦。看在你等我这么久的份上请你吃早饭。”然后拉着他就走了，那一刻蒋钰珩忽然什么气都没了。笑盈盈地跟她一起进食堂。然后才知道赵小姐居然只是请他喝稀饭........
蒋钰珩此刻想着如果今天她从通道出口出来还跟以前一样笑着跟他说“你来啦”该多好。
可是现实告诉他不会的，她早已不爱他了，或者说她从未爱过她。她爱的只有钱。他仍然牢记五年前那个夏天的夜晚，她冷着脸对他说：“蒋钰珩，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为了我放弃你的前途。我根本不爱你。你爸已经给了我钱。我需要钱。我要的得到了。”她看他楞在那里。又道：“你不信是吗？你等着。”他看她匆匆打开包拿出好大一堆的现金。红的刺眼。他像疯了一样抢过这些钱疯狂的撒，撒的满地都是。“够了！你不要再发疯了。”说完她“啪”的一下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他心碎成一片片。像那些钱一样一片片被人扔在地上。只是他的心，他对她的心，她再也没有捡起。反而那些红的刺眼的钱让她弯下腰来一张一张的捡了起来。她果然爱的就是钱。这段回忆是蒋钰珩的噩梦。好多个夜晚的梦中都是她弯下腰下一张张的捡着钱。这样的女人他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
此时蒋钰珩看到沅湘从出口处出来了。他突然冷笑了下自己，居然还真让你等到了。她已经换掉了工作服。换成了日常的着装，外面套了件薄薄的灰色毛衣外套。头发也披了下来，当年柔顺黑亮的发丝也已变得黯淡无光，齐腰长发也已经剪短了很多，只过了肩膀。他看她进了地下车库然后骑上了自己的电瓶车走了。蒋钰珩也发动了车子跟了上去，他一路跟着她来到了一个破旧的老小区，他看她慢慢停下了车然后锁好车就上了楼。楼道好黑，她也没有开灯。或许没有灯吧。他突然嘲讽道。赵沅湘，你怎么会过的这么惨，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也许就是活该吧。
蒋钰珩，你真是疯了才会来这里。
沅湘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不过幸好明天她是晚班。这样她明早也不用太急着起床。她进门后丢下包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阳台上传来小动物扒笼子的声音。沅湘这才想起来元宵还没有吃饭，一天了，它得多饿啊。元宵是沅湘养的一只兔子，它已经6岁了。算是个老人了。这是当年蒋钰珩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她喜欢小动物，他本想送她小狗。可是当年学校宿舍不给养宠物，他只能选个很温顺好养活的兔子给她。她还记得那天，蒋钰珩提着一个小笼子，笼子里有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沅湘一看，是只兔子。小东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沅湘看。沅湘一看喜欢的不得了。蒋钰珩见她喜欢的样子，便说：“兔子我可是交给你照顾了啊。但是名字我要来取。嗯，你叫沅湘。它白白的，长得圆不溜秋的，就要元宵吧。”
沅湘看它饿了好久的样子赶紧抓了一把兔粮给它，元宵饿的不行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沅湘摸摸它的毛，喃喃道：“你知道吗？我今天见到他了。你还记得他吗？”
沅湘满脑子都是今天见到他的样子。当年的那个略带稚气的白净少年如今已经变得成熟也变得更冷漠了。沅湘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他当时穿着一件白衬衫，抱着一叠书，当年她刚进大学没多久，一次吃过饭后她往宿舍走，突然前面的人饭卡掉了出来。她喊着：“同学，你饭卡掉了。”可是前面的卡主就是不回头。她只能拿起饭卡冲到他前面，然后给他。他当时回过头来，看到那个满面通红的女孩子，接过她手中的卡，说道：“谢谢啊。”他精致的五官上配上温柔的笑容，仿佛一道清风吹过她的脸庞，空气中沅湘嗅到一丝一见钟情的味道。
可是现在呢,他变得那么冷漠,这些年他应该很恨吧。沅湘心里想着。他也应该已经和娄语燃在一起了吧。多好，他们确实很相配呢，即使现在走在一起，他们也像是一幅画。而她自己呢，以前她就配不上他。如今呢，她更是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吧。
电话声响起把沅湘的思绪拉了回来。沅湘看到手机上来电，赫然写着沅智。她喟叹了下然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姐。你什么时候给我打钱。我没钱了。”
“你怎么又没钱了。我这个月不是给过你钱了。你也知道我一个月也没多少钱的工资。你说你个大男人天天不工作像什么样子。”沅湘一听电话里嘈杂中还夹杂着敲击键盘的声音就觉得火大。
“姐，你到底给不给啊。我这忙着呢。你要不给你就看着我饿死吧。你别忘了妈走的时候你可是答应她好好照顾我的。”
“好了。知道了。明天打给你。不过这个月最后一次了。你姐我也不是......”取款机三个字还没说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沅智这个弟弟就是她的噩梦，每个月她的工资除了交租房水电一半都要打给他。所以沅湘每个月根本没有什么余钱。可是毕竟是她亲弟弟，母亲最宠爱的孩子。她想起母亲在的时候是多么的宠爱弟弟。以至于要走的时候躺在病床上也拉着她的手逼她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这么多年说她是姐姐其实更像是取款机。她又想起了父亲，那个至今还蹲在大牢里的已经满头银丝的男人。五年前父亲为了替弟弟顶罪入了狱，可是沅智这五年却从未去看过父亲。沅湘有时候会想她和沅智明明就是亲兄妹，可是沅智为什么就能那么地铁石心肠。
沅湘觉得好累。生活逼的她没有时间去想那些过去的往事，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早已在五年前就过去了，如今她要做的只有好好地活下去。
夜深了。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投入下斑驳的光影，沅湘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她伸手把床头柜上放着的照片框抱在了胸口。照片上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和一个笑靥如花的少女，少年的手自然地搭在少女的肩膀上。那是沅湘和蒋钰珩最美好的时光。五年前蒋钰珩离开之后她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后来她发现每当她失眠只要抱着这个照片她总是安然入睡。
今夜的梦里你会出现吗？蒋钰珩。
好想问你一句，这些年你过的好吗？原来我会懦弱到连好久不见都不能随意地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