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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会于无终(1 / 1)

狐奴射猎后,袁军各部渐渐于无终城集结。

除去在邺中、顿丘与平原留守的审配、袁谭、阴夔三部共计两万人马外。其余各部人马皆受令往无终而来,他们分别是:

宁朔将军张郃、平虏将军颜良、积射将军文丑、度辽将军麴义、骑将军高览、平难将军朱灵、东山校尉高干、骑都尉朱汉、骑都尉吕威璜、大戟校尉淳于琼、居庸中郎将鲜于辅、护鲜卑中郎将公孙犊、军谋校尉应劭、护乌桓校尉阎志、故安都尉陈瑀、乐陵都尉管统、汉昌都尉冯礼、河内都尉张晟、巨鹿都尉高翔、东海都尉蒋奇、下博都尉尹楷、井陉都尉郭援。

不过半月间,便有十五万重兵云集辽东之地、一时旗帜连天,铠甲映日,从无终到临渝的这百里之地里、遍地都是袁军的营垒。自董卓篡权之后,各地纷争以来,除去传闻中朝廷正在筹备的三十万大军之外,从未有过如此浩大的军容。而乌桓、鲜卑也召集部众为其造势,号称将有二十万大军进攻辽东。

辽东太守公孙度对此大为畏惧。

虽说公孙度就任辽东后,征战不断,功业颇丰。先压服夫馀国王尉仇台,又东征高句骊,西征乌丸,每战必克,继而威震海外,前后归附他的胡人数以万计,中原河北前往河东避难的名士更是不计其数。携此功绩,他得以割临渝以东为平州、自号平州牧。

可即使如此,公孙度自身的兵力也不过四万众。其余部众皆乃诸胡从军,不过慕强而从,若遇苦战,则不可信任。所以在袁绍大军面前,他自认并无胜算。但他又以为河北与朝廷相争,当是朝廷能胜,自己若是投靠了袁绍,朝廷秋后算账,那就难以承受了,所以犹豫不决,不知何去何从。

其亲信柳毅便劝谏公孙度道:“使君,是袁绍近还是霸府近?”公孙度知道他的意思,是先顾当下,再顾以后,但他畏惧刘备陈冲武功,依旧不能下定决心。

于是柳毅又说道:“凉州屡乱,尚能得封,况使君乎?”这一句说中公孙度心坎,他这才连连称善,立刻以其子公孙康为使者,携金银绢帛二十箱、良马百匹,以臣子身份前往无终。

此时已是七月中旬,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先是数日阳光暴晒,继而又天降十余日大雨,辽西四野一片泥泞。此地原本就以山岭绵延、坎坷难行闻名,而经过公孙瓒与公孙度在辽西反复迁民后,此地已经荒无人烟,补给更是困难。袁军军士仰望山岭飞鸟绝迹,河滩走兽全无,前面又是无边无际徒有草木的荒山,心里非常忐忑。

一些袁军将领看了辽西的地形,都非常为难,对袁绍说道:“明公,这里不似用武之地,公孙度只要在山口设障拒敌,恐怕我们就要无功而返了。”

袁绍心中颇以为然,他本就没有真正进攻的意思,只是打算威吓公孙度一番罢了。但这些话不能真说出来,所以他说:“你们都这样想,那在公孙度肯定也是如此以为的,现在冒险进军,我料他必无防范,只是至为艰苦了一些。”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在等待雨停的时间里,袁绍便与州府幕僚商讨霸府如今的布置,以及可能的用兵策略。河内、壶关、居庸、雒阳的斥候都在频繁打探消息,无论有无所得,皆向袁绍两日一报。但奇怪的是,虽然各地都在准备调兵运粮,但对于何时出兵,却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

沮授揣度其中要领,颇为疑惑,对袁绍说道:“如此手笔,必然出自陈冲之手。只是他是何用意?既然调大兵集结,却又迟迟不出,这不是空耗粮秣吗?三十万大军的用度,就是关中积蓄再多也难以长久。还是他另有所图?”

袁绍对此倒有答案,他擦拭着佩剑,对众人慢慢说:“调而不出,征而不用,这不像是要真打仗,倒像是在营造声势。凉州刚刚投靠,我看他心中也不甚放心,也不敢真打。所以大概是想虚做声势,煽动我府中人心吧。”

袁绍说到这里,放下手中佩剑,转而笑道:“倒不失为一个良策,只可惜我早料此计。才合大军于这荒偏之地,全军上下尽在我手,哪里有他可乘之机?”

但田丰却不以为然,他对袁绍说:“明公不可大意,曹公前些日子方才来信,说朝廷今岁必定用兵,信中虽未详说缘由,但他颇受朝中重用,总不会空口无凭。”他顿了顿,继而斟酌道:“依我观之,龙首怕是在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我军大乱的时机。”

袁绍大为不悦,拍案道:“无稽之谈!有我在此,军中岂能大乱?”他听田丰说起曹操,就想起朝中往事,又恼火道:“当年我待孟德如若一体,岂料他一直在我与陈冲之间徘徊反侧。讨董时我不计前嫌,安排他在东郡,岂料他背我向西?若无他送粮于河东,陈冲岂能轻得三辅?”

“如今朝中收权,曹孟德才又有投我之意,他岂是真心?无非是想我与刘备打个不分高下,他从中得利罢了。”袁绍继而对田丰说:“他的话,你听听便罢了,没有实据的事情,就不要当真。”

这些时日里,袁绍听从沮授之计,与曹操阴有联络。曹操对袁绍的拉拢并不拒绝,但也没有表态反汉,如此模棱两可,让袁绍心中极为不满,故而与田丰言语不过四五句,便不许他再提曹操。

袁绍再看帐外阴翳的天气,心底没来由地一阵烦躁,转首问许攸道:“麴义、公孙犊、鲜于辅、阎志、陈瑀他们几人到何处了?有没有什么异样?”

许攸对此早有预料,这几人都并非袁绍的元从嫡系,最有可能转投幕府怀中。他低首答说道:“鲜于辅、陈瑀、阎志都还在路上,大约还有七八日便到了。公孙犊还是没有上路,说北面似有西贼活动,不便起行。”

袁绍闻言冷笑道:“不便起行,怕不是段煨的人马杀到了他帐中吧!”众人皆低首不敢言。不过公孙犊部曲仅有两千余人,驻守地方也在代郡,并非要害之地,即使叛投关西,影响也不大,所以众人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但袁绍注意到,许攸并未谈及麴义,这让他颇为不安。相较自幽州改投的公孙犊而言,麴义在府中的地位就非同一般了。当年袁绍入冀,是麴义背叛韩馥,引军为袁绍开路,后来州中平叛,对抗公孙,麴义都是无可取代的大功之臣。

只是麴义一直恃功自傲,并不以袁绍为君上,数次出言轻慢,令袁绍心中不喜,只因公孙未除,而其善战无匹,袁绍才一直忍让于他。此次袁绍于辽西耀武,最为看重的,也就是麴义的表态。

袁绍再次催问许攸,许攸却笑道:“明公毋忧,麴君虽然倨傲,但到底是个粗人,并没什么心思。他遣使与我说过了,明日便可抵达。还说此次若与朝廷征战,希望明公重用,令他前锋为战,与关羽等人较个高低哩!”

听罢,袁绍面色这才缓和下来,他转而对帐中的其余部将说:“你们为将,也要效仿麴君,临大敌有大勇,如此才能与古之名将比肩啊!”

当夜,麴义部曲还未到,又送来了十余名美人歌舞为乐。这些美人都是十年来麴义精挑细选的绝色,如今一起送来,便是那些见惯了美色的士人们,此时一见,也不免为之骚然。袁绍见状,对麴义态度极为满意,不由对好友许攸说道:“若麴义早有如此恭敬,我哪里还会忧虑呢?他本是天下第一等的猛将,若是早识臣礼,难道我会不以他为韩信吗?”

许攸这一月来收了麴义许多贿赂,这时候遇到机会,便跟着说好话:“麴义此前虽然有错,但能迷途知返,便不是坏事。当年岑彭固守宛城、力敌光武,可在光武包容下,不也成了云台名将,为伐蜀而殉身吗?可见帝王能使过臣。我知明公有帝王志,怎会让光武专美于前?”

袁绍闻言颇为开怀,颔首说:“子远说的是,既然他有了这份心,我倒不可不赏赐他一番。”

又听了片刻丝竹之声,袁绍便转首对别驾田丰道:“元皓,你从我库中挑出些许珍物,明日麴义到了,我带人去他营中犒赏一番。”

田丰看着帐中歌舞的美姬,脸色本已极为难看,听闻袁绍的言语,更是无法忍受,当即对袁绍行礼说道:“明公,麴义何许人也?背主求荣之徒,岂可信任?所谓性可知而不可移,往日明公对麴义多有折辱,麴义也定然怀恨在心,岂会如此殷勤?所谓美色误人,麴义献此,定然是另有图谋!明公,此时应当速发大军埋伏左右,待明日麴义一到,便擒拿审问,如此才是良策啊!”

袁绍不料田丰竟然有此言语,一时竟不知所言。待他细细品味其中含义,面色便逐渐变得阴沉,他挥手让舞姬散去,对田丰冷言道:“元皓的意思,是说我只能辱人,不能服人啊!”

田丰不料袁绍是此反应,但仍坚持不退,在地上三次叩首,而对袁绍揖手道:“请明公明察!”

袁绍不便当众发作,冷着面孔从帐中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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