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督军......可能您也要做好思想准备,”
看到慕容霆脸色一白,施医生干脆把话说清楚:
“我是说即便好起来,很可能也会留下后遗症。病人烧得时间太长又太严重,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四夫人本就体弱,所以我们不敢保证烧退以后能完全好起来。
这么跟你说吧,因为个人体质不同,这么严重的高烧每个人受的影响也不一样,有的人可能会影响到脑神经,也有人可能影响到语言、视力等不同的方面,至于四夫人,只有等她醒来以后才能确定......”
看着面前的施医生嘴巴一张一合继续说着,慕容霆仿佛失聪般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脑子里只有“后遗症”、“时间太长”几个词汇。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回椅子上,更不知道施医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总之就像傻了一般过了大半天,才慢慢有了反应。
“路枫,你说,施医生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说丫头会留下后遗症?”
路枫认识臻兮的时间不比慕容霆短,一路看着他们磕磕绊绊经过了这么多事,如今臻兮人事不省躺在里面,心里也是难过万分。
他看着慕容霆喃喃开口:“督军,眼下我们只能等着四夫人早些醒过来,等人清醒过来,也许没有施医生说的那么严重呢?说不定最多只是身体虚弱需要休养一阵子,咱们先别着急,再等等看吧。”
有了路枫的安慰慕容霆心中好受了些,他开始期盼路枫说的对,丫头只是发烧而已,等烧退下去再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对了,丫头喜欢温泉山庄那个地方,这回等她好了就带她去那里住上一段日子,陪着她看日出、看满山红叶、泡温泉,下雪的时候出去滑雪、做雪雕、吃羊肉锅子.....
几天以后,臻兮的烧渐渐褪去,人也在某天清晨睁开了眼睛。
医生们检查了半天,最后面对慕容霆期待的表情,施医生艰难地开了口:“督军,人没事了.....只是......只是......”
“说吧,我要知道准确的情况,”
慕容霆自嘲地冲她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不如的笑脸:“我现在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只要丫头她还好好还活着。”
施医生“督军,我们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四夫人目前的表现来看,应该是脑神经出了问题,具体的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才能确定。”
慕容霆:“......”
几天以后,施医生告诉他,四夫人脑神经受损,目前的智力只相当于一个婴幼儿,也就是说,成了人们口中的......傻子。
接下来的日子慕容霆彻骨地品尝了什么叫痛不欲生,什么叫万念俱灰。
慕容霆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现实,可是当他被允许走进病房,看到病床上痴痴呆呆不说不笑的臻兮时,还是不可避免的崩溃了。
他拼命抽打着自己的脸,恨不得让时光倒流一切重来,哪怕他自己被伤得千疮百孔,也绝不愿意让他的丫头出任何事。
路枫见他悲伤过度便替他准备了后续治疗的安排,他们对于施医生的人品和医术都是绝对信任的。
路枫还把桃子叫到医院来照顾臻兮。
结果桃子见到臻兮的样子哭得稀里哗啦跟慕容霆不逞多让,眼神跟盯着仇人一样盯着慕容霆,气得路枫把她拽到一边好好洗了几回脑子,桃子才渐渐转过弯来,一心一意照顾臻兮。
一个月以后,臻兮的情况渐渐转好,她先是有了反应,然后行动一天天自如起来。
她喜欢玩施医生叫人专门给她买的舶来品毛绒玩具,还有一些精致漂亮的小工艺品。
有时候会趁人不注意跑到窗户边,透过玻璃用懵懂的眼神看外面树上原本浓绿的树叶逐渐泛黄,在秋风的萧瑟中一片片凋零,如蝴蝶般在树下飞舞,一看就是半天。
只要看见桃子端进来精美可口的食物,她就会露出孩子般异常纯真的笑脸,津津有味地品尝似乎从未吃过的美食。
只是这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一天晨起,护士进来查房的时候,竟骇然发现病床上的臻兮不见踪迹,惊得尖叫起来。睡在旁边小床上的桃子,外面守护的警卫还有匆匆赶来的医生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慕容霆的情绪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抽空回军部处理公务结果竟发生了这样的事,这还了得?
慌乱中所有的人开始没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找,警卫不敢隐瞒,打电话到军部。一会儿功夫慕容霆赶了过来,他先派兵把整个医院围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开始一处处排查。
不一会儿有了消息,一个儿科的护士匆匆跑过来说四夫人找到了。
众人忙往儿科病房跑过去,只见臻兮挤在一张小床上睡得正香,紧挨着她睡的小男孩儿大约三四岁的样子,睁大双眼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大群人。
慕容霆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臻兮回了病房。
后来医生询问那个小男孩儿,小男孩儿说他睁开眼睛,姐姐就在他旁边睡着。
医生们猜测可能是四夫人半夜醒来,自己稀里糊涂开门走出去了,绕过打盹的警卫,顺着七拐八拐的走廊,走到了和这边连着的儿童病房。
至于和小男孩挤在一起,则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寻求安全感。
这件事以后,慕容霆加大了夜间警卫的巡逻,还在病房的外间加了一张床,之后不管忙到多晚他都会回到医院亲自守着臻兮。
另外他吩咐下去:给我严密监视方灏尘,他要是再敢踏进北地一步,立即开枪击毙!这回不用再手下留情,反正丫头已经不记得他了,死了就死了!
治疗了一段时间,施医生联系了香港一位擅长脑部康复训练的女医生,姓苏。
苏医生跟施医生年龄相仿,两个人是当年一块儿在德国留学时认识的,并发展成要好的闺蜜,回国后两人依然保持着通信联系。
这次臻兮出事,施医生便想起了她这位远在香港的好朋友。
一封电报发过去,不久就收到回音。苏医生表示愿意北上,到这里来当臻兮的康复医生。
慕容霆听闻这个消息,自然求之不得。他动用了空军,派人用专机把苏医生从香港接了过来。
苏医生见到臻兮后,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然后制定了一套治疗方案开始实行。
接下来的日子苏医生每天都跟臻兮待很长时间,不管她能不能听懂一直坚持跟她说很多话,而且她要求桃子也这么做。哪怕是吃饭睡觉这些平常小事也要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说出来。
就连慕容霆也要按照苏医生的吩咐做。这些日子虽然他有空就会不停地跟臻兮讲话,可丫头最多只是呆呆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如婴儿般纯净的眸子似乎对一切都没有感知。
只有慕容霆拿出新鲜玩意儿或者好吃的零食时,臻兮痴痴的脸上才会出现光彩,豪不吝啬地对着他展露出孩童般的笑容。这难得的笑容将慕容霆一颗凄冷的心如泡在香甜的牛奶里逐渐融化,再重新愈合。
当第一场雪快下时,慕容霆带着臻兮出院。他们准备直接去城外温泉山庄,在那里让臻兮好好修养并进行康复训练。
病房里桃子给臻兮穿戴好,苏医生上前微笑着拉起她的手:“四夫人今天很漂亮呢。”
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臻兮走出病房一路来到医院大楼门口。楼前护送的车队已经等在那里,慕容霆静静立在车前,看着一脸懵懂的臻兮慢慢走出来。
车队大约走了两三个小时,等到达山庄的时候,慕容霆照例抱着熟睡的臻兮进去,周围一大群警卫和下人皆屏声凝气无一丝声音。
臻兮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桃子和苏医生两个人,笑盈盈站在床前望着她,她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似听不见两人的说话一般只顾四处观望。
桃子给她穿上鞋子,臻兮拔脚就要向门口走去。吓得桃子赶紧拉住给她重新穿好厚厚的衣服,这才在苏医生示意下跟着她往外走。
臻兮一路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几天后慕容霆留下小飞在这里守着,自己匆匆下山去忙,但是每天都会打电话互通消息,四夫人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去了哪里;苏医生做了什么,电话里小飞都事无巨细一一禀报,每一次臻兮的点滴进步都能使慕容霆高兴上半天。
大雪飞扬的日子,手头繁冗的军务终于告一段落,慕容霆迫不及待往山庄奔去。
当他马不停蹄赶到山庄时,迎面看见的就是漫天飞扬的大雪中,一个身披火红貂皮大氅,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正低着头兴奋地绕着院子里一株花开正艳的梅树踩雪玩。
她的身后跟着乐颠颠的桃子,还有长大了一截儿的小笨,奋力地迈着依旧可怜巴巴的小短腿在厚厚的雪地上艰难蠕动,不时仰头“汪汪”两声,似在控诉主人的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