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的姚阿杏也在期待中秋夜。之前她这里裁缝上门,新做的旗袍衣物捎待几天就可以取了。没想到她又收到一个盒子,是季远凝托人送来的新款皮鞋,试了试是她的尺码。
她穿上鞋,抱着丫鬟桃珠伴着留声机里的音乐“蹦擦擦”起来。桃珠不善跳舞,被她踩了好几次脚,弯弯的眉毛都疼得拧在一处了。
再被踩一次,她叫饶道:“夫人,饶了我吧,你的皮鞋太硬了,踩得我受不了了。”
姚阿杏心情越发好,大笑起来,背着手伸脚给她秀一秀脚上的鞋,桃珠一眼看出不适合她的是皮鞋上缀的那对大蝴蝶结,她犹豫道:“好是好,只这双蝴蝶结……”
“怎么了,我觉得很漂亮?”阿杏并拢双脚,低头细看鞋面上的装饰,其实她也觉得这蝴蝶花样并不适合自己,可她不在意,只要季远凝喜欢,她可以改变自己。再说男人嘛,审美总有点缺陷,重要是礼物里的心意。
来人除了给她送上鞋子,还通知她季远凝要过来别院和自己共进晚餐。自从林宁闹过一场,看来季爷明白自己受了委屈,对她更好三分。除了送礼物,时不时来陪伴自己,虽说仍旧不在别院过夜,知道他很忙她已经知足了。
晚上季远凝如约前来。她在门前等了好一阵,望他的车灯越来越近,茫茫黑夜里那束光一直照进她心中。车嘎然而停,她迎上来,笑吟吟扶他下来。
他最爱一身黑洋装,下来时还习惯性捋捋衣服皱褶,任由她牵他进门。别院里早已灯火通明,餐室处饭食已经备好,有几个他特别爱吃的小菜。
有了灯火亮光,他特意瞥了她几眼,道:“鞋子不错,很漂亮。新衣服做好送来吗?”
阿杏没想到自己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也记在他心上,不由感动,柔和答道:“还没有,我也想早点穿给你看。”说着向他撒娇靠过去。
“行。我明天打电话,不,派人过去催一催。”他笑笑转了个身,眼光飘向桌面,“咱们边吃边聊吧。”
姚阿杏忙不迭伺候他坐下,特意把他面前的空碗执起来,去夹他爱吃的菜,依旧放在他前面,自责道:“瞧我,瞧我,爷奔波了一天,该饿了。”
阿杏放碗时低眉顺眼,亦垂下头,她只用头绳在脑后挽了个松松的发髻。顺着发香,季远凝盯住眼前晃动乌黑的发丝,开了口:“你身上像样的首饰都没几件,是我疏忽了。等明天我让如意银楼的老李送些合意的款式来,你挑一挑,既然是我季远凝的外室,就不能被人看低了去。且等这些东西置办齐全,中秋节我给你准备个惊喜。”
一番话说得姚阿杏心旌动摇,砰砰直跳。她甚而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竟然用指甲掐了自己的掌心,生疼真真切切从手中传来,这不是梦!
季远凝打望她受宠若惊的神情,唇角勾了勾,自己先动筷端碗吃饭。
“爷,你对我真好。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风尘女……”想起从前的阿杏用帕子抹了抹倏忽溢出的泪。
“过去的事休提了。那时你不顾一切跪地恳求闵舵主,请求天门山收留你时,我看你胆大得很。”季远凝忽然停奢,“我也没有想过你会成为我的外室,只能说每个人冥冥中有他的造化吧。”
阿杏还准备说些感谢他的话,被他打断:“行了,吃饭吧,我晚间还要回帮里去。”
姚阿杏只得收回万千思绪和感慨,不过她的愉悦一直持续到季远凝离开,直到桃珠打来洗脸水时她还在满心欢愉思量他说的中秋节惊喜。
日历一张张撕去,中秋节便不声不响到达众人眼前。林宁怀着复杂的心情,终于捱到实行计划的夜晚。
菊蕊把西苑的护院和家丁们都请进了餐室,说各位辛苦了,这里有夫人的犒赏。林宁拿出了早就备下的酒和点心,敬了大家一杯。一番不算难的操作,护院家丁们纷纷倒下沉睡过去。
按照计划,安茹装扮成林宁的样子,拖延一阵时间。林宁带着菊蕊先踏出西苑,往季园门口走去。
为了避开人群,她们选择了后花园里迂回曲折的羊肠小径。今天的月亮很大,却不太圆,不悲不喜挂在天空中,普照着人间悲欢离合,全拜明月所赐,照着她们脚下的路。唯有穿行水榭时,林宁不小心溜眼瞥到湖心里倒映的那轮玉盘,耳边顿时浮现出季远凝曾许过的诺言。
还记得去年除夕季远凝回来,园子里傅石在指挥下人们张灯结彩,林宁自己正带着菊蕊和桃珠就在同一位置瞧园子里的热闹,季远凝悄悄走过去,把披风裹在站立的林宁身上,语带着宠溺的责备:“你呀,出来又忘了加衣服,上次你病过身体还弱,一点不懂照顾自己。”
“远凝,这是你我一齐过的第二个年。”当时林宁遥遥望于水里闪现忽明忽暗的新月,忽生无端感慨,“这样曲折嶙峋的月轮,直让我想起冷月葬花魂,想我林家冥世流离的家人,有朝一日定会团圆的。”
季远凝低头轻咬她的耳垂:“阿宁,我们还要死生契阔生死相守。相信我,我会是千方百计保护你的那个人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