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
当她准备出门的时候,奶奶突然倒地不起,怎么叫都叫不应,她当时年纪小,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吓得要命,一边害怕奶奶出事,一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打电话叫120,又跑出去喊邻居去把她不知道去哪里打麻将的爷爷叫回来。
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的林泠,爷爷奶奶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的亲人,面对奶奶突然的病重,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恐慌的感觉。
一夜慌乱,送江遇的事情早就被她抛诸脑后。奶奶的检查结果出来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江遇出国的事情……
可等她想起来的时候,江遇早就走了。
那个时候她安慰自己,没有关系,那么多人去送他,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没有去,就算了吧。
然后她便安安心心照顾住院的奶奶,在医院一呆就是两个月,直到她的大学开学。
她并不知道江遇出国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周末提到这件事就要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但周末从高二起就看她不顺眼,她早就习惯了,本着宽厚大度的心态,大方地原谅了他,毕竟他这个人也就嘴上有点坏,人其实还行。所以她也就没有把他这点挑衅放在眼里。
可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她没有去送,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这个周末,犯得着一副恨不得要给她开批判大会的样子么?
回忆完之前的事情,林泠正了正神色,如实告诉周末∶“我其实也打算去的,但是那天我家里发生了一点事情,没有赶上,我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周末压根就不相信,“你这个女人嘴里还有没有一句实话,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没了?”
林泠有些沉默,她确实不是故意的啊!所以她做错了什么呢?
见到林泠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落寞的样子。
吴菲看不下去了,这个老绿茶咄咄逼人干什么呢?她家小宝贝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他凭什么还这么阴阳怪气的。
再说了,林泠是没有去送她的男朋友,老绿茶多嘴多舌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家住在海边吗管这么宽?
见林泠不说话了,神色看上去好像有点愧疚的样子,周末以为她想起来她当年干的缺德事了,得意洋洋地说∶“是不是觉得良心过不去了,愧疚了?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女人不仅戏精还比一般女人要心狠手辣,当年你年纪小小的,怎么会想不开干这种缺德事呢?”
“大概是因为……”林泠慢吞吞地说。
周末很好奇∶“是什么?”
林泠∶“是……小小年纪所向无敌神秘超能力?”
空气中飘过一丝冷空气。
吴菲缩了缩肩膀,这个笑话好冷。
周末∶“……”
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病?
林泠深呼吸了一口气,真诚地看着周末,“我说大哥,你能不能快点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当时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周末看着林泠脸上的表情,想了想,冷不丁讥讽一声,郑重其事地说∶“我不管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假的不记得,但是我今天告诉你,林泠,没有你这么糟蹋人的,在我哥们上飞机的前一天,你在他家门口放了一封粉红色的情书向他告白,还在信上说希望他能留下来和你一起在c市上大学,结果呢,打你的电话你不接,给你发信息也不回,去你家找你却被邻居告知你回老家探亲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第二天,班里同学都来送行,随意给人丢了一封情书不负责任要求别人的你呢?人影都没有看到!一边表白一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请问一下美丽善良的林泠小姐,这么做有意思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别人心意,把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看到别人因为你而手足无措你是不是很得意很有成就感很开心?如果是我,你这种女人,我永远不会原谅!”
周末长长的一番话说完,酒吧内舒缓的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整个酒吧安静的可怕。林泠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头脑发懵。
她记得,那封情书她没有送出去啊?为什么会这样?
吴菲见闺蜜被这个老绿茶说懵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反驳,眼见着她们这边的情况处于劣势占了下风,有点着急上火,情况不妙啊!
被周末这个老绿茶抢占了道德的制高点那今天就白来了!
于是想也不想就为林泠打抱不平∶“我去你大爷的你在说什么疯言疯语?我和林泠四年大学同学的感情,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道?你不会是为了打压她胡编乱造的吧,就你口中那个渣女,我敢给你保证,那封情书一定,肯定以及确定绝对不是——”
有人在拉吴菲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吴菲已经说上头了,谁拉她都不管用,今天她的闺蜜被泼了脏水,她一定不能让她承受这种不白之冤。不耐烦地挣开拉扯在她手臂上的力道,吴菲信誓旦旦地继续保证∶“我告诉你,我吴菲对天发誓,那封情书一定不是林泠写的,一定是有人陷害她!你,老绿茶,妈的赶紧给我道歉,不然我一个少林旋风腿踢得你爸都认识,听到没有?!!!”
周末一脸无所谓地笑了笑,对着吴菲懒洋洋地说∶“是吗?那看来你应该要被天打雷劈了。”
吴菲眼睛转了一圈有点疑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她想明白,吴菲听见她闺蜜弱弱的声音在后头说∶“……说来惭愧,那封情书确实是我写的。”
吴菲∶“……”
草,还是草率了!
……
林泠仔细想了想周末刚才说的情书里的内容,什么喜欢你希望他不要去国外读书这种厚颜无耻的话,她好像确实写过。
但她十分肯定的是,那封情书她根本没有送出去,而是被她丢进了垃圾桶里。
在得知江遇要出国的那几天里,林泠失眠得很厉害。
脑子里两种念头在打架,一种念头警告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了,江遇丢的情书比她的草稿纸都要多,她为什么要想不开送上门被他羞辱呢?另一方面她又竭尽全力说服自己,年轻人就应该有碰一碰闯一闯的勇气,万一成功了呢?就算不成功,她也只是他丢的万千张情书里的一张,不值一提,也没有什么可丢脸的。
在这两种念头的交织下,她熬夜写了一封情书,因为斟字酌句写到太晚熬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她从桌子上面抬起头醒过来的时候,一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就看到她的爷爷,那个爱打麻将的老头,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睛在看她好不容易才写完的情书。
一字一句看得十分认真,那副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看她的情书,反倒像在看什么世界名著一样。
这个老头真的是,一点也不尊重她的**。
她从他手里把情书抢了过来,小声抱怨∶“爷爷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孩子的**啊?”
爷爷笑眯眯地说,“从你的情书里看,这个男孩子一定很优秀。”
“那当然。”林泠还有点得意。
毕竟江遇是真的很优秀啊!
“嗯,不错。”爷爷点了点头,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没钱没势,他凭什么抛弃大好的前程和你在一起?”
一针见血。
林泠当时,沉默了。
当时还处在象牙塔保护着的单纯的莘莘学子林泠,第一次感受到了,金钱的重要性。
没有钱,一无所有的她,什么也不是。
既不能给他稳定的生活,也给不了他想要的未来。
就在这个时候,爷爷又丢了一个重磅炸弹下来∶“孩子,就算你们勉强在一起,那你也要考虑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就是,以后的他会不会因为为了跟你在一起放弃了大好前程,而是跟着你吃苦而埋怨你怨恨你?”
爷爷,说得很有道理。
因为爷爷一番话而大彻大悟的林泠,还是打算去拼一拼!
年少的她就很倔强。
可是当她带了几块钱出门,往11路公交车上投了一块钱硬币坐到了终点站下车以后发现离他家还是有很远的距离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的家里,坐公交车是到不了。
她突然发现,爷爷说得是对的,他那么好那么优秀,不管他会不会接受她的心意,她都不应该耽误他。
所以她当场就把那封粉红色的情书丢进了附近的垃圾桶里,放弃了这场不可能有结果的表白。
其实年少的她,也很自卑。
后来更难过的是,她偷偷带出来的爷爷的老人机,也被不长眼睛的小贼偷了,这件事情导致的严重后果是当年整个暑假,她们家唯一的联络工具也没有了。
奶奶生病住院,花了很多钱,以当时她家的家庭情况,所有收入来源都是靠着爷爷奶奶微薄的退休金,那段时间,她家过得很艰难,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再去买一个无关紧要的手机。
所以那年暑假,她什么信息也不知道,每天在医院照顾奶奶。
在医院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等到她想明白其实江遇家里可是c市首富啊,她耽误不了他的时候,她气势汹汹去找她爷爷算账。
那老头就轻飘飘地告诉她一句∶“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你听我的不会错的。”
而那个时候,江遇早就在十万八千里外的大西洋彼岸,再也见不到了。
四年以后在那家酒店遇见了他。
当时她的心里想的是,她需要钱,他有钱,那不如赖上他好了。
无耻的她告诉自己,她和他在一起,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但究竟是哪一种私心,她没有深想过。
至于自卑这种东西,无耻的女人是不需要的。
有哪一个想要钱的女人会考虑自己的身份配不配得上吗?会因为身份低微而自卑吗?没有的,她们只会想,能和他在一起就好。
她也很清楚的知道,她这样处心积虑的女人,他是不会喜欢的。
所以这两年,她把自己深陷在这种角色里,无法自拔。
如今周末说的这一番话,她其实心里有点喜悦,尽管情书不是她送出去的,但是江遇还是来找她了,用了很多方式,那是不是说明,他当年就已经喜欢上她了呢?
如果是,那么当年的误会,她可以解释的。
想到这里,林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微苦涩的笑容,她和周末说∶“情书确实是我写的,当时我家里出了状况,我确实不是故意不来机场的,而且当时的情况我可以解释,这些都是误会,情书我没有打算送的真的和你想的不一样。但是这些我想我应该向我的男朋友解释而没有必要向你过多的说明。我现在只想问你,当时他来找我,是打算接受我的心意吗?”
吴菲这次觉得应该是没跑的事情了,和林泠打包票∶“那肯定是啊,不然他为什么要去你家里找你啊?”
“嗯。”林泠也觉得吴菲说得有道理,一定是这样没错的!
周末忍不住白了眼前两个女人一眼,看着林泠脸上的笑容,他觉得真刺眼,凭什么她一句误会可以解释就完事了?不管当年有什么误会,那情书是她林泠写的,那她就有责任。他不能让她这么得意,必须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以后吸取经验,不敢再犯事。
周末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里不是祝福而是满满的嘲笑∶“你们想的美!”
又对着林泠一字一句地说∶“江遇去找你,就是想当面告诉你,他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他还是第一次收到有人这么脸大的情书呢,还要求他不要去国外,你没有在班级群里看到吗,大家都在嘲笑你,哪里来的勇气啊,梁静茹给你的吗?”
有点开心的林泠∶……
没事没事。她安慰自己,就算他高中不喜欢自己也没什么,只不过一切回到原样而已,不妨事的。
而另一边的吴菲∶……他妈的这个狗东西,一次不说完,害她又要被雷劈一次。
冷静下来的林泠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问周末∶“那既然他也没有打算接受我的心意,你他妈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针对我,你有毛病啊?”
林泠知道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狗急跳墙了。
嘴上说着不在意的,没有关系,不过空欢喜一场也没有什么的。
其实她的心里现在特别想打人,还想把周末那张狗嘴缝起来。
妈的那么会说怎么不去说相声啊!
周末很贱地歪了歪头,洋洋得意∶“拒绝你是一回事儿,你耍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我鄙视你有什么问题吗?”
林泠……拳头硬了。
她都说了她不是故意的!!!
她活了二十五年了,和别人骂过无数次的架,通常都是别人被她气得七窍升天,而她怡然自得从来没有被别人的恶言恶语影响过心情,但是今天,她想打人!
这个狗东西,属实有点贱了,她甚至都不是想假惺惺取笑他了,而是恼羞成怒到想和他撕破脸皮,她现在就想把这货丢出去喂狗。
好在吴菲不愧是她带过来的狗头军师,不等她开口,吴菲就已经很自觉地上前一步用力地抓住周末的衣领,一脸的凶神恶煞。
林泠在一旁默默为吴菲加油鼓劲。
内心狂叫:打死他打死他!!!
周末人都傻了,手中的酒杯因为被花痴女用力抓住了衣领而掉在了地上,原本他人坐在椅子上,也被这个花痴女一个大力拽了下来。
林泠这个戏精带过来的女人想干什么?她不会真的以为就她这么一点力气就能解决他吧?
就在他准备要不要放弃所谓的绅士风度和她过两招的时候,吴菲放开了他的衣领。
伸出手指指着他的头,破口大骂∶“你是脑残吗脑子里装的是粑粑吗在别人的感情生活里找什么存在感,就算林泠没有去机场,就算她扔了一封情书就跑,那请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需要你来指指点点瞎□□哔哔,她男朋友都没有说半个字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问你问题你就愿意回答就客观回答,不愿意回答你就直接告诉我们,我们林泠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不回答我们就去找别人。”
“说到底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旁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以为自己和林泠男朋友有一点关系就看不清自己是什么货色了?林泠说了有误会她可以解释,你呢,你是聋子还是弱智听不清字儿是吗?还是你打着为自己好兄弟抱不平的名义就能为所欲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任意轻视,鄙夷,谴责别人是吗?你个大傻逼凭什么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指责她,你算哪根葱哪根蒜你是不是找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儿呢,我今天就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这种人就该上西天,西天就是你最好的归宿,妈的,老娘最烦的就是你这种装逼的人,呸,什么东西!”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林泠钦佩不已,甚至不自觉地鼓起了掌∶文豪,二十一世纪大文豪非她的好姐妹莫属!
姐妹牛啊!
周末被吴菲骂得一愣一愣的,睁着眼睛看着吴菲看了半天。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了过来。
后知后觉,火气上头,这个泼妇!
不行,他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瞧一瞧,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骂过他!
周末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和吴菲掰头掰头,还没开口,就被林泠打断。
林泠笑眯眯地出来打圆场。
“周末你别生气,女孩子大姨妈来了都有些脾气不好,你应该可以理解的对吧?吴菲人很好的,就是说话耿直了一点她又没有恶意,不会真的有人会因为一件小事情斤斤计较吧,不会吧不会吧。”
“大家都是朋友,说一点实话而已又没什么,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小气的。你看你不是还说了我么,我也没有生气啊对不对?”
周末∶……
你还没有生气,你就差点让你朋友把我骂进棺材了你还没有生气?
不过反正他话都给她说开摆在明面上了,她再也不能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再生气再恼羞成怒又能怎么样,看她回去怎么厚颜无耻地向江遇解释?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