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吗?”竺昔浅笑着问。
齐燕面无表情,攥住杯子的手,青筋外露。
“你的出现,并非所谓的重生,而是进入了一个新的三千世界的另外的一个选择。”
竺昔点了点桌子,“我的意思也就是说,你现在身边的晚安,并非真的安安,却也是真的安安。”
“留在这个世界,还是回到你原本的世界,轮回转世,与安安再相遇,还是在这个世界继续这样生活下去,一切都是你自己决定。”
“我不会横加干涉。”
齐燕的眸子像是陷入死寂。
多么的可笑,他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十年,去告诉他,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能问一下,这个世界的我去了哪里吗?”
低沉嘶哑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慌乱与茫然。
“三千世界虽然相伴相生,但是却不能在同一个世界存在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你进入这个世界,他自然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你离开这个世界,他就会回归他应该存在的位置。”
说着,竺昔的眸光幽幽的看向房间里一个阴沉黑暗的角落,那里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一个身影在飘动一样。
又移开了目光。
“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谁也不能改变。”
齐燕征愣了好久才开口说,“这个问题我能不回答吗?”
竺昔扬了扬眉头,“当然可以,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他看到齐燕好像松了一口气,短期茶杯饮了一口茶水,遮掩住嘴角的嘲讽。
“使者,你说人世间的感情怎么就这样弯弯曲曲折折?”
他在眼底流露出一丝茫然。
他想不明白自己,明知道现在这个世界的安安并非真的安安,只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安安,也会舍不得。
真正的安安还在另一个世界等待着他轮回转世。
可是他就是舍不得。
十年的相处,那些喷薄而出,无法直言的爱意,全部倾泄在一个人的身上。
怎么会是说忘就能忘记的呢?
竺昔只是笑笑不说话。
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刚刚说给你听的是第一件事情,第二件事情就很重要了。”
“你应该知道国师大人裴,姬,玉。”
一字一顿,直勾勾的眼神让齐燕避无可避。
“我……”
“是不是很奇怪这一世昌国怎么会没有了国师大人的消息,又或者,你在另外一个世界经历的事情,为什么在这个世界变了样?”
竺昔扬了扬眉头,“因为你。”
“因为你的出现,蝴蝶翅膀的煽动在昌国卷起了一场沙尘暴。”
“裴突然在这个世界消失,许小姐的灵魂因为没有裴的灵力的滋养,骤然破碎,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双眸微眯,闪过阴鸷的光芒,“最重要的就是,因为你的存在,我被迫成为了龙脉的守护者。”
“因为裴和玄苍的力量师出同源,或者说,只有裴和玄苍同时存在,昌国的国运龙脉才不会被拦腰斩断。”
“可就因为你,昌国的龙脉即将岌岌可危,我的力量只能支撑这十年。”
“你知道龙脉被拦腰斩断后的后果吗?”
质问的声音让齐燕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存在竟然产生了这么多的麻烦吗……
“历史的进程被你彻底的打乱,而现在我告诉你龙脉断裂的后果,昌国国运散,天地人逢劫,人神覆灭。”
“我……”
“齐燕,你自己选择,天下还是这个世界不是北安的北安。”
齐燕苦笑一声。
这哪里是让他自己做选择?分明是已经给好了一条路。
闭了闭眼睛,“如果我回去了,安安和这个世界的我会怎么样?”
“这个世界的你已经爱上了北安,你离开后,他自然会接替你的存在,和北安再续前缘。”
“嗯,好。”
很好了。
起码她不是孤孤单单的。
“……我能和他见一面吗?”齐燕问道。
“见一面?”
竺昔无所谓的拂过齐燕的眼睛,那黑亮的眼睛外圈好像有金光闪烁,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不自在的眨眨眼睛。
视线中的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他在……”
目光顿住。
“他一直在那里。”
竺昔解释,“你的出现,他只能以灵的方式存在,后来得我庇佑,才安稳的活到了现在。”
齐燕愣愣的看着墙角黑暗的角落里飘着的那个人影。
两个人的容貌完全相同。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在照镜子一样。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他看着他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仇恨。
苦笑一声。
也是。
他的存在害的他差点儿魂飞魄散,好不容易苟且偷生,却只能像鬼一样活着。
明明他的身体还在做着事情,他这个灵魂却已经进不去了。
恨他,也是应该的。
“有什么话想说吗?”齐燕扬了扬眉头。
齐燕愣愣的摇头,“没有。”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竺昔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尽快安排好你要安排的事情,因为你的出现,打卡了三千世界的节点,造成了时空混乱,为了拨乱反正,我们必须要在明天晚上月圆之时,借用星辰之力,将你送回你本应该存在的世界。”
也只有这种方法,裴才能回来。
看着碧绿色的茶汤,压抑的嘶哑的声音说,“好。”
他本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一切都是为了拨乱反正。
鸠占鹊巢的人,一直是他啊。
失魂落魄的背影,让竺昔眯着眼睛看着,直到房间里的光亮变得晦暗,他才漫不经心的端着放的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
“明天晚上你就能回你的身体了,安分点儿。”
不轻不重的茶杯磕在桌子上的脆响,似乎是暗暗的警告,又似乎只是随意的说了一句。
月圆之时,是竺昔能够推算出来的最好的打开时空节点的办法了。
他的力量是玄苍的力量,不能够完全利用,所以才会想到借用星辰之力。
只希望另一个世界的裴,现在并没有出任何的事情。
竺昔叹了一口气。
心里莫名的不安。
……
齐燕回到院子,推开门,疲惫的身体好像拖着千斤重的东西。
老爷和夫人担心的走上前,老爷面容严肃,眉眼担忧,“如何?陛下可有为难你?”
夫人也是焦急的看着齐燕。
齐燕抬头看着两个人,摇摇头,“没有,陛下已经答应让安安留在民间了。”
“这就好这就好。”夫人松了一口气。
将近十年的抚养,她早就把那孩子当做自己的亲女儿了。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有些埋怨,“你说说你,当初怎么就不说安安的身份呢?”
弄的他们闹了这么大一个事情。
齐燕笑了笑,“娘,当初就算是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啊。”
“而且那个时候的安安你也知道,在皇宫里不受重视,宫女抬脚都敢欺负她,我也怕你们知道了安安的身份,会把她送回去啊。”
“我看你就是想让安安当你妻子。”老爷非常不在乎的揭穿了齐燕的目的。
小兔崽子精明着呢。
目的地一直都很明确。
就是安安。
齐燕笑,“爹说得对。”
我对安安抱有旖旎的想法,一直都有。
只是……
他看向老爷和夫人的身后,那里站着一个窈窕的倩影。
只是可惜,她是她,也不是她。
喜欢这种东西,或许有一天会厌倦,厌倦等待也好,不想再喜欢了也罢。
但是只要他的生命还在,他就不会停止追寻她的脚步。
他的一生存在的意义,就是她。
不是这个安安。
而是他那个世界的南宫静安。
老爷和夫人察觉到齐燕的沉默,默默的看一眼两个年轻人,非常自觉的退开了。
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年轻人解决。
夜风吹在人的身上泛着凉意,凌乱的碎发散落下来,迷住了眼睛。
北安不自觉的掖好鬓角的碎发,双眸被夜风吹的有些迷离。
可能是有些冷,她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齐燕脱下了身上的外衫,披在北安的身上。
“冷了吗?”
北安收拢身上披着的外衫,本想摇摇头变成了轻轻的点头。
“最近转凉了,你的身子骨弱,平日里出来的时候多穿点儿衣服。”齐燕不放心的嘱咐着。
北安先是轻轻点头,又低头笑了一下。
“哥,你要走了是吗?”
齐燕被这个“哥”字震的身体一僵,忽略了北安后面压低声音的疑问。
可能是他在小的时候就把北安带回了家,北安小的时候就跟着萌萌喊他哥。
后来长大了。
喊的次数少了,但是每次喊哥,一定是代表她想认真的和他谈事情。
再回想刚刚北安说的话,他张开的嘴又闭上。
“哥,其实我能感觉出来的。”
北安难得俏皮的笑了,眼眸中却满是苦涩与悲伤。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确,哥今天一回来,我就感觉到哥对我的冷意,好像在刻意的疏远我一样。”
她低下头,露出一小节修长白皙的天鹅颈。
如玉一样完美无瑕。
“哥最不擅长的就是撒谎了,你一撒谎,眼神就会格外的不自在,哥告诉我吧,我想知道原因。”
低低的声音已经有一些沙哑了。
两个人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
站在一棵树下,微凉的风在两个人之间吹过。
看着齐燕沉默的样子,北安只觉得心底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凌冽的寒风飒飒的吹过。
“我知道了……”
北安的话还没有说完,齐燕就开口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他走到台阶上坐下,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星辰。
星子闪烁,点点的光亮汇聚成团,照亮了整片的黑暗。
“安安,你相信并不是只有一个世界吗?”
北安默了默,走到齐燕的身边坐下。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回答,而是倾听。
“白天的时候,我跟着雷一去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那个神,他说我的存在扰乱了时空,我应该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将一切拨乱反正。”
北安心底吃惊,却并没有说什么。
白嫩的小手攥紧齐燕的衣服,就像是小时候第一次从这个院子里醒过来的时候一样。
那样的不安,那样的无助。
“安安,我要走了,以后照顾好自己。”
齐燕忽的转过头笑了。
他指着遥远的星空。
“就像你需要我的保护一样,另外一个世界的你,也需要我的保护,我要去找她了。”
“我……”
娇小的身体软软的倒下,齐燕目光复杂的收起了手,打横抱起北安。
回头远远的看一眼星空。
安安,以后不见面的日子,要按一辈子算了。
……
“做好准备了吗?”
星空映照,月光皎洁。
竺昔面容严肃的看着月光下的齐燕。
这次一定要严谨严谨再严谨。
一点点的错误,都会让齐燕这个普通人的灵魂魂飞魄散。
而一旦齐燕魂飞魄散,两个时空延伸出来的平行世界,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这个变化是不可控的。
如果可以,竺昔是不希望有一点意外发生。
齐燕远远的看一眼齐家在京都的院子,慢慢的点头。
“开始吧。”
竺昔深吸口气,双手合十,手指如残影一样变换出一个又一个的手势。
“三千世界,相伴相生。”
“以吾之名,申吾之愿。”
“归来时来,拨乱反正。”
璀璨到刺眼的金光从他的掌心溢出,他的脚尖慢慢的脱离地面,整个人犹如真正的神袛。
被金光笼罩,双眸紧闭。
犹如上神。
一个蓝色的掺杂着星光的光点在齐燕的胸口处亮起,慢慢的放大成一个光球将他整个人包裹着。
竺昔慢慢的张开眼睛,脚尖踩在地上。
深邃的眸子中划过了然。
原来如此。
爱,这个词,还真是神奇。
能够让一个人穿越时间和空间来到深爱之人的身边,只为了找到她。
竺昔勾唇,慢慢的摇头。
想必他原先的担忧都是自作多情,被深爱引导,以情为光,照亮前方的黑暗。
怎么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呢?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光球在黑暗中慢慢的消散,微微摇摇头。
剩下的就是等待裴的回来了。
两个人的返回时间应该是相差无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