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尸两命。
慕晴车祸死亡的消息,令钟晚震惊了很久。
钟晚对慕晴没有好感,甚至很讨厌,不过这突然的事件,仍是让人惋惜。
忽然想起了不久前,慕晴嚣张的拿着通话录音来示威。
那个女人,向来狂傲。
钟晚不由得看向正在抽烟的男人,他神情冷淡,眉骨间凝着漠然,竟没有半分悲痛。
慕晴毕竟怀着他的孩子,他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冷静。
也许,他本就冷酷无情。
余止深和钟晚对视着,良久,一个莫名的念头忽然在脑海中闪过,不过转瞬,钟晚几乎就认定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她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唇瓣血色褪尽,哑声问他,“是你做的吧,余止深?”
男人正在点烟灰的动作一顿,他抬眼,潋滟的眼眸里,透出深不可测的神秘,“你说什么,钟晚?”
女人的直觉,总是来得莫名,可很多时候,又格外的准确。
钟晚从没有如此认真的注视着余止深,她想看穿这个男人。
她一字一顿,问道,“车祸,是你主导的吗?”
余止深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烟,送到唇边,深吸一口,稀薄的烟雾顷刻间便模糊了他的脸。
他的神情、五官,钟晚一下子看不清了。
萦绕白烟里,他不答反问,“钟晚,在你心里,我就是个杀人凶手吗?”
“你做的出来。”
如此坚决的语气,钟晚像一个极出色的编剧,为他编造了一起完美杀人案件。
钟晚说,“慕晴怀着你的骨肉,你不想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余止深欣然接受,并且愿意陪她继续演下去。
他接道,“所以,我就制造车祸,让她一尸两命?”
“是。”
钟晚点头,苍白的脸上透着浓烈的嘲讽。
她看他的眼神,让余止深心底的情绪强烈的翻涌着。
余止深将未吸完的烟碾灭,他平静的说,“钟晚,那你就记住了,在你心里,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人,我手上沾着无数人的鲜血。所以,你更要乖巧一点。”
语气微顿,他嗓音沉了几分,“不然,下次听到同样的消息,主角就要换成江惟了。”
他又一次警告了她,要与江惟保持距离。
钟晚冷笑,“你除了威胁人,还会什么?”
“我还会杀人。”
余止深冰冷的声音,透着阴鸷,让人心惊。
他唇畔挑起三分讥诮的弧度,眯眸说道,“钟晚,这是你刚才给我安的罪名。”
他认真的眼神,不像是说笑。
钟晚背脊攀上冷意,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结,寸寸都是冰冷。
越是了解这个男人,就愈发明白,他有多危险。
……………………
慕晴的葬礼是在三头后。
慕家在港城也算有几分地位,尤其是慕晴生前,结交了不少达官显贵,且关系都很不错。
这是钟晚在慕晴过世后,第一次认同她的优秀。
在职场上,慕晴是一个八面玲珑的精英人物。
迈巴赫车里,钟晚和余止深坐在后座。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始终寂静无言。
钟晚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无意识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头。
红灯时,钟晚忽然出声,“你后悔吗?”
余止深西装革履,神色温和,俨然是一个矜贵优雅的绅士。
可一个人骨子里的偏执,心底深处的阴暗,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冷声反问,“你想说什么,钟晚?”
钟晚看着他,“策划谋杀了怀着你孩子的女人。”
余止深的脸色顷刻就沉了下来,他眸底携卷着愠怒,隐隐的要发作。
钟晚却仍在继续,她说,“余止深,这三天里,你都没有做噩梦吗?今天她的葬礼,你也有胆子参加吗?”
“停车!”
余止深忽然的冷喝,让正在开车的林检瑟瑟发抖。
迈巴赫在路边缓缓停下,余止深阴沉的脸色,显得有些骇人,他咬牙道,“钟晚,滚下去!”
钟晚冷笑一声,正合她意。
她侧过身开了车门,一只脚迈了出去,然后又回身讥讽道,“我当然不想跟着你去参加葬礼,我和你不一样,我怕做噩梦!”
说完,下车后‘砰!’的一声摔上了车门。
心冷、心惊。
余止深抬手摁了摁眉心,竟是从未有过的疲惫。
他微微仰头,阖上了眼眸,调整着被钟晚激起的怒意。
“林检。”
他忽然出声。
林检心惊肉跳的,“余总……”
余止深问他,“你跟我在身边多少年了啊?”
林检小心翼翼的回答,“有六七年了。”
“那你说,我是一个坏人吗?”
他语气不明,尽管嗓音格外的平静,可林检仍是觉得,这一刻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
“余总,这……”
他不敢答,因为得到消息之初,他拥有着和钟晚一样的想法。
他的这位顶头上司,多年来的手段他看的真切。
慕晴用身孕作为筹码威胁他,他怎会善罢甘休?
即使这车祸不是他亲自主导,那也绝对和他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林检的欲言又止,显然给了余止深答案。
余止深笑了,又好像并不在意,他淡淡道,“开车吧。”
“是。”林检松了口气。
…………
世上一大悲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慕晴的父亲早些年丧偶,精心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也突然过世。
这样的打击,几乎要令他一蹶不振。
余止深不久前也与慕老见过面,可这一次,他像忽然间老了许多岁。
灵堂前,余止深祭拜了已经过世的人,又安抚了慕老几句,“慕老,您别太难过了。”
慕老抬起头,见是余止深,客气道,“余先生,您来了。”
尽管余止深是晚辈,可他显赫的家世以及商场中的地位,也足以令人尊敬了。
慕老摇摇头,叹息道,“小晴去世,劳驾您和余大少亲自wei问了。”
余止深一愣,“余大少?”
见余止深诧异的表情,慕老正要说话,这时,一记幽越的声音骤然响起,“阿深。”
熟悉的音色,令余止深怔了两秒。
他回身时,便看到站在两步开外的男人。
余君礼一身米白色西装,打着领带,西装左前袋中是折叠好的口袋巾。
他身形如松柏,挺拔的伫立在那,俨然是一位名流绅士。
只是,他左手掌心里握着一只手杖,行动需要它支撑一部分力气。
这是余君礼在众人眼中,唯一的缺憾。
他一只腿是跛的。
余止深挑了挑眉,意外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君礼拄着手杖,朝余止深走近了。
他说,“我收到了小晴去世的消息,特地赶回来的。”
他说着,抬起手拍了拍余止深的肩,意味不明的又补了句,“别担心,再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余止深和余君礼分别和慕老道了别,慕宅院子前,两人的车恰好停在一处,他们便站在车前说话。
余止深垂首点烟,半真半假的劝道,“大哥,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吧?”
他吐了口烟雾,语气淡淡,“公司的事太多,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还需要你帮衬着。”
余君礼手里的手杖,在平整的地面轻轻敲了两下,意味深长的反问了句,“怎么,你舍得分权给我?”
余止深闻言笑了,“这是什么话,你我是兄弟。”
余君礼抿了抿唇,不以为然。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变得更高深莫测起来,彼此互相试探,互相设陷。
余君礼笑容儒雅,他转移了话题,说,“阿深,你不觉得,小晴车祸去世,有点过于突然了吗?”
余止深点了点烟灰,潋滟的眉眼里,透着几分深沉。
他说,“这世上,常常有意外发生。”
语气微顿,他视线状似不经意的扫过余君礼的腿,玩笑道,“就比如大哥,说不准什么时候,另一只腿也废了。”
余君礼脸上儒雅的笑意愈发深邃,好像并没有因为余止深的话而不悦。
只是他心里,多了几丝凉意。
许多年不见,眼前的余止深,再也不是当年的余止深了。
兄弟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这才道了别。
……
迈巴赫车里,林检一边开车,一边斟酌着开腔,“余总,余大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慕小姐的葬礼吗?”
透过后视镜去看余止深的神色,他眯眸,眼眸流转间,俱是深沉。
饶是林检跟在他身边很多年,有许多时候,也猜不出他的情绪。
余止深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林检想了想,颇有些担忧的道,“之前的爆炸和绑架……”
他说着,音调蓦地一变,语气顿时慌起来,“余总——”
前面一辆载着货物的卡车,不知为何,竟突然调转了方向,然后目标明确的朝着他们的车冲了过来!
林检眼角一跳,用力的转动方向盘,加快车速,企图与那辆卡车错开。
可对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撞上他们,甚至已经碰到了周遭的无辜车辆。
这是半山坡,林检为了躲开那辆卡车,已经冲出了护栏外,随时都可能会连人带车的滚下山!
余止深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冷冷的凝着外面那辆卡车,然后,忽然命令道,“林检,去撞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