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傻(1 / 1)

原本谢菱还有些担心,岑冥翳在这里来来去去,会不会留下痕迹被人发现。

但谢家好像根本没有人提起这件事。

谢兆寅和谢安懿整日忙忙碌碌,只有在晚饭时才能见到人影。

晚饭全家人都被叫到一起吃,饭桌上,谢兆寅难得放下了筷子,主动破了食不语的规矩,对几个子女说了几句关切的话。

这的确是极其少见的场景,连谢华浓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抚着胳膊,和谢菱互望了好几眼。

谢菱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连皇室的子嗣兄弟都那样分崩离析,身为一家之主的谢兆寅很难不联想到他这个小小的家里,是否还能保持往日的安宁。

谢菱四下扫了一眼,谢安懿和谢华浓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变化,可平日里最爱在谢兆寅面前表现的谢华珏却一反常态的沉默。

谢华珏脑袋深深低着,像是不大敢见人,有时候拿着筷子在盘子里面乱戳。

谢安懿坐在她对面,忍不住训了一句:“华珏,吃饭就好好吃,干嘛呢。”

谢华珏这才抬起头看了看菜碟,夹进去一口青菜。

一闪而过之间,谢菱看清了谢华珏的面容。

肤色暗沉,尤其眼底下青黑明显,唇边冒出几个小颗粒,一看就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睡好了。

谢菱轻轻皱了皱眉。

晚饭过后,各自散去。

谢菱撞了撞前面谢华浓的手臂。

谢华浓停下步子回头看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谢菱撇过目光,看了看走向另一条小路的谢华珏。

“二姐姐没觉得,大姐姐最近不太对劲么。”

谢华浓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

过了会儿,摇头道:“没有。她一向不爱理人,跟以前不是一个样么。”

谢华浓倒确实跟谢华珏相处不多。时光

谢菱想了想,又问:“那大哥哥最近有提到大姐姐的事吗?”

谢华浓再次摇摇头。

谢菱心情颇有些怪异。

曾经他们对“谢菱”不闻不问,直到谢菱出事,才追悔莫及。

现在谢华珏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或许正在独自忍受一些折磨,他们还是一样不曾察觉。

谢菱想到那几天,在墙角萦绕的哭声。

“怎么了,”谢华浓问她,“大姐又欺负你了?”

谢菱叹了口气。

“不是。”她甜甜笑道,“没什么事,我就,随口问问。”

谢华浓点点头,还是不大放心地叮嘱:“要是出什么事,你记得来找我。”

谢菱当然应下。

看谢华浓走后,谢菱脸上的乖巧笑意渐渐消失。

果然,人很难改变自己的本质,一个家庭的氛围也是同理。

难道非得要等出了事才来弥补吗。

谢菱抿了抿唇,去自己的房间拿了一碟提子,叫上平时不大在院里待着的一个小丫鬟,一同去了谢华珏的院外。

大白天的,谢华珏门窗紧闭,丝毫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谢菱让小丫鬟喊门。

有人来应门,大约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脚步声一边从门里靠近,一边有人问:“是谁呀?”

小丫鬟按照谢菱的吩咐,细声细气说:“是老爷送来的新鲜提子,给大姑娘的。”

门闩从里面打开。

应门的婢女把门开了一半,看见站在外面的谢菱,就露出慌张神色,急着要关门。

谢菱单手撑在了门扉上。

那婢女到底不敢把谢菱弄伤,没有再使劲。只是从门扉里露出一张秀气的脸,楚楚可怜央求道:“三姑娘,我们大姑娘说了,不让其他主子进来,否则奴婢要受罚的。”

“可她没说不要父亲送的提子。”谢菱说,“我来送东西而已,并没坏她的规矩。再说了,你主子这会儿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罚你。”

谢菱最后一句话完全是顺口胡说,诈她的。

那婢女却果真被说动了,面露犹疑。

谢华珏果然不对劲。

谢菱又补了一句:“父亲的东西我总要送到,否则,我怎么和父亲交代?”

那个秀气婢女只好把门让开。

谢菱让自己带来的那个丫鬟在院子里等着,走进里面去。

到处都没人,谢华珏的卧房开着一点窗子,热气从里面冒出来。

谢菱在门口敲了两声。

谢华珏的声音传出来:“热水这么快就烧好了?你们该不会敷衍我吧。放外面吧,我叫的时候再抬进来。阿萱在吗?只让阿萱抬进来。”

谢菱不知道阿萱是哪个,但很显然谢华珏有不愿意见人的事藏在里面。

她用力推门,门后松松挂着的木闩就掉了下去,谢菱走进一片热气之中。

谢华珏要人送热水来,当然不会把门关牢,但是她没想到会有人不经自己的命令直接进来。

蒙蒙热气后,传来谢华珏惊慌的拍水声:“谁?阿萱吗?我说让你别进……”

谢华珏的声音猛地顿住,因为谢菱已经走到了她的近前。

看清谢菱的脸,谢华珏惊声尖叫,拽过浴桶旁放着的外衣,第一时间却不是去遮自己的胸口,而是遮腰际和手臂。

但谢菱已经看得很清楚。

她的腰上、手臂上全都是点点瘢痕,青紫交加,这些地方都是血管多、易觉得痛的位置,绝对不可能是自己弄出来的。

“谢菱!你进来做什么,给我滚出去,滚啊!”

谢华珏脸色唰白,即便蒸在腾腾热气之中,她也看不出一点自然健康的肤色。

她眼光涣散,手指尖不停地颤动,显然身体已经到了劳累的极限。

“如果你继续大喊,外面的仆婢都会跑到这里来看见你。”谢菱伸手关上了身后的门,提醒谢华珏。

谢华珏又在水桶里扑腾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冷静下来,齿关发颤地对谢菱说:“你、你想怎样。”

“这话应该我问你。”谢菱没有再靠近,保持着一个让谢华珏能安静下来的心理距离。

“你身上的伤我都看见了。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谢华珏全身发抖,好像觉得很冷,她用力地咬住牙:“不用你管。”

“如果你不在我的院墙根底下哭的话,我也不愿意管你。”谢菱毫不保留地戳破她,“我听见好几次了。”

谢华珏一下子没了声音。

谢菱足尖转了转方向,却反而往卧房里面走去。

“我就在这里等你,你穿好衣服出来吧。”

谢华珏紧紧捏起的手指才缓缓放松下来。

卧房里面对她而言是提供安全庇护的地方,谢菱待在房间里,就说明谢菱暂时不会将她刚刚所见的去说给别人知道。

谢华珏快速擦干了身子,匆匆披上崭新的衣服,走到床边。

谢菱坐在绣榻上,正看着谢华珏桌上的记事录。

“大小姐。”谢菱咋舌,感叹了一声,“你两天沐浴十次?”

记事录三天一换,谢菱看不到之前的。

如果谢华珏这段时间一直是保持着这个频率,她不得把自己搓掉一层皮?

“关你什么事?”谢华珏大步走过来,夺过了谢菱手里的记事录,“我使唤的我自己的婢女,要你多嘴多舌。”

谢华珏看起来像是打理好了心情,又重新恢复了高傲令人厌恶的模样,但她脸上的憔悴无法遮掩,让她很容易被人看出来外强中干的本质。

平时的谢菱,听到谢华珏这句话,一定被刺得支支吾吾不能成言,伤心羞愧地离开。

谢华珏是这么预计的。

可谢菱没有走,不仅没有走开,还施施然靠到了桌上,撑着腮打量她。

“谢华珏。”谢菱第一次对她直呼其名,那态度里没有往日对大姐的尊重,也没有受惯了欺负的害怕。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谢华珏拢紧衣衫,视线瞥到一边。

“你懂什么。现在离开我的房间,不许跟任何人说!否则,你小心我……”

说到一半,谢华珏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习惯了欺负软弱卑怯的谢菱,可面对现在这个变得跟以前毫不一样的谢菱,她竟然不知该威胁什么才好。

要不是谢华珏现在自顾不暇,她也会很好奇,谢菱是吃错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谢菱倒也没想着第一天就逼她说出来,起身站直,对谢华珏道:“你不说就算了。你放心,你偷偷躲起来哭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华珏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戳穿伪装,怒气渐渐上涌,又要喊出她的大名:“谢……”

谢菱却在此时转身,看着谢华珏说:“我只是想提醒你,谢家这么几个兄弟姐妹,其实都不是什么坏人。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跟父亲说的,可以跟哥哥或者妹妹说。”

谢华珏怔住。

谢菱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谢华珏把自己封闭得太紧,而且看这样子,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

如果不强硬点给她挖出一个透气的口子,她肯定能把自己憋出问题来。

谢菱今天这样闯进来,谢华珏或许还会担惊受怕个几天,但是等过了这几天,谢华珏在谢府中听不到什么流言蜚语,发现日子跟往常一样,自然就会淡定下来。

谢华珏会明白,不管她发生了什么事,日子依旧照样过,她完全没必要担惊受怕。

中秋过后,气温唰地变凉了,以前谢菱喜欢坐在院子里乘凉看书,现在在院子里待久了,会被风吹得头疼。

环生给她做了一个厚厚的像是围巾一样的织锦,可以用来遮脸,也可以用来缠在脑袋上。

谢菱笑说,这个像坐月子的人戴的,环生指责她不应该乱说。

谢菱用织锦围住脸,长得多出来的两端就团起来堵住耳朵,对环生笑得眉眼弯弯,清甜模样。

环生没办法再跟她置气,挽起篮子陪她出门。

她们要去集市。

八皇子身份还没有贵重到要治国丧,除去部分区域禁止通行,宫外的热闹依旧不改。

降温太快,许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穿着薄薄的夏衫,在风里被吹得直搓手臂。

小孩子倒是不怕冷,结伴而行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嘴里唱着的歌谣,谢菱听了几句进耳朵里,却像是在讽刺原太子。

谢菱抿了抿唇,拢紧领口,拉住环生的手,避开人群朝前走。

而人群最热闹处,从酒楼里走出来几个身穿盔甲的侍卫,中间簇拥着的是一身软甲的陆将军。

陆鸣焕周围总有人给他空出地方来,即便在热闹大街上也是如此。

他习惯性地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凝在街边躲在屋檐下往前慢吞吞走着的人影上。

谢菱被迎面的风吹得眯着眼,用环生给她的织锦拢住半边脸,额角的碎发逆着阳光,金灿灿的。

也毛茸茸的。

陆鸣焕凝神看了一会儿。

他身边的侍卫也跟着看过去。恰巧有一个人,是常年跟在陆鸣焕身边的,对谢菱有印象。

“陆将军,这不是那天那个神女吗?”

那一天,陆将军也是这样驻足停下来,隔着一条街看了一会儿。

花舞节毕竟稀奇,每一任神女都能被京城百姓谈论很久,那个侍卫自然记得。

几乎是侍卫话音刚落,陆鸣焕眼前就仿佛又出现了那天,那个盛装打扮的神女在纷纷扬扬如漫天飘雪的花瓣中,小小地晃着脑袋、打着喷嚏的样子。

但他抿紧了唇缝,扭开头道:“不记得了。”

侍卫搞不清状况地摸了下后脑勺,倒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花舞节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确实稀奇,可陆将军那般的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过,一个由普通官宦之女扮演的神女,陆将军不放在心上,也很正常。

陛下有令,对京畿一带加强戒备,陆将军亲自带人巡逻。

今天结束得早,天儿又有些冷,几个年轻侍卫商量着要去酒楼吃锅子。还说到,如今京城里最出名的,是楼氏酒家的羊肉锅,不腥不膻,切几段萝卜进去,煮得好吃到停不下来。

也有机灵的,没参与那些羊肉锅子之类的闲谈,凑过来对陆鸣焕献殷勤。

“陆将军,今天也是回府吗?”

陆鸣焕没看他们,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风干的牛肉,撕下一小块,扔到了旁边的廊柱后面。

“喵~”一声细弱猫叫传来,一只饿得瘦骨伶仃的小灰猫睁圆眼,水灵灵地看了陆将军一眼,低头叼住那块肉,小脑袋一点一点地使劲吃起来。

陆鸣焕盯着小猫看了一会儿。

然后摆摆手:“不了。我有事儿,你们别跟着,散了吧。”

集市分东南西北四边,陆鸣焕先去了东市。

他转了一圈,目光几乎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没有看见想找的人。

他又去了北边。

这次还没开始找,陆鸣焕第一眼就望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个模样尤其亮眼的姑娘就站在街中央,手里捧着一袋热腾腾的栗子,为了好好吃栗子,不断地把额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去。

阿镜的头发也总有几缕总是不听话。

常常跑出来,让她看起来毛茸茸的。

陆鸣焕双手负在身后,紧紧握着。他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再想起那个名字,但是他人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可见这样的提醒很没有效果。

陆鸣焕朝大道中央走过去。

谢菱在一个卖小铜镜的摊边试戴刚买的耳坠,环生一手捧着谢菱的栗子,一手抱着堆得高高的糕点,只剩嘴巴还有空,不停地夸谢菱“好看”。

谢菱戴好了右耳,刚要在左耳也戴上,身侧的人潮忽然变得拥挤,一个人挤到谢菱身边来,袖子上的纹章钩住了谢菱的耳坠,掉到了不知道哪儿。

谢菱着急,弯下身去找,找不到。

干脆蹲下来,两只手环在膝盖上,歪着脑袋认真地搜查每一个角落。

另一只手越过她,捡起了桌脚下的那枚耳坠,然后放到她面前,似乎是要给她确认。

谢菱顺着手臂看向他,圆溜溜的眼睛水润清澈,好似湖光粼粼,清晰倒映出他人的身影。

陆鸣焕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

胸膛里的跳动很激越。

他咳了一声,才发现喉咙憋得生疼。

谢菱蹲在地上愣了一会儿,才站起来。

她看看陆鸣焕,又看看他手里的耳坠。

陆鸣焕转过脸,把耳坠和一个钱袋一起递给谢菱身后的那个婢女。

“弄坏了,劳烦去给你主子换一对新的,我赔。”

他语气可亲,态度良好,环生没有多想,点点头,艰难地把栗子调整到另一只手上,接过耳坠和钱袋,往身后的巷子里跑。

她们就是在不远的铺子里买的,现在去,还能买到一模一样的。

谢菱侧身站着。

倒也不是没想过会在京城遇见陆鸣焕,毕竟黎夺锦也在这儿。

只是这也有些太突然了。

而且,她总觉得这不像是偶然。

陆鸣焕看着她毛茸茸的圆脑袋,和纤巧挺翘的鼻尖,笑了笑。

“姑娘抱歉,这里人太多。”

他的语气里没有几分诚心。毕竟,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谢菱干脆背对着他,专心看向巷子口,等环生回来。

“姑娘,买个镜子吧?”一旁的摊主探出脑袋,声音沙哑地喊她。

谢菱在这儿站了挺久,也不好意思不买,低头掏钱袋。

但身后的陆鸣焕已经抢先付了,选了个花纹好看的镜子,递给谢菱。

“这也是赔礼。”他一直盯着谢菱。

即便他找了借口,他的过于主动也还是太过明显。

谢菱皱起眉,心中觉得怪异,不肯接陆鸣焕的镜子,也没有理他,当他不存在,有些焦急地等环生回来。

要不是怕环生找不到她,不敢乱走,谢菱此刻一定不在这儿站着了。

陆鸣焕从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眼见谢菱的态度,脸色渐渐沉下来。

“你很讨厌我?”

谢菱终究不愿意惹麻烦,应了一声:“不是,这位公子,我根本不认识你。”

陆鸣焕没再开口,谢菱不知道他作何反应,也并不打算回头看。

但其实陆鸣焕的脸色已经不再紧绷。

确实,他们并不相识,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或许她认识了他之后,就会改变态度。

陆鸣焕心里有些沉,像压了一块石头,但那石头又很软和,叫人不觉得着恼。

他不知道世上为什么会有跟阿镜这样相像的人,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的神情,还有细小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陆鸣焕原本只是想靠近她,看得更仔细一点。可是靠近之后,就好像主动踏入沼泽的人,不由自主地被拉着沉溺。

光只是看着她,陆鸣焕都已经觉得胸腔涩疼,那种抑制不住想要接近的冲动深深折磨着他。

可他们分明不相识。

谢菱又等了一会儿,环生终于出现在巷子口。

她很明显地变得欣喜,踮起脚朝环生招了招手。

陆鸣焕连这个动作都倍加珍惜地看着。

环生跑到近前,谢菱从环生手里接过她快要端不住的糕点盒子,又看到环生手里攥着的那个钱袋。

犹豫了一会儿,谢菱还是自己把钱袋拿了过来,交到陆鸣焕手中。

她跟陆鸣焕说了声再会,然后和环生并肩往人群深处走。

就仿佛他们只是擦肩而过的缘分,然后各自四散在人群中。

陆鸣焕血液里激起一阵阵的鼓噪,流向胸腔。

他没有再追上去,而是转身去马厩牵自己的马。

他又去了世子府,这回已经没有人感到意外。

最近这几日,陆鸣焕常常来找世子商谈。

但这一回,陆鸣焕却并不是为朝堂中的事而来。

他解下马鞭,将马交给门口的小厮。

然后只身走进来,看了黎夺锦一眼,就沉默着坐在旁边的凉榻上,双手撑在身后,失神地看着房梁。

很久很久以前,陆鸣焕就常常这样,有心事时就躲到黎夺锦这里,一声不吭地发呆。

那时黎夺锦总能很轻易地猜出他的烦恼,左不过就是陆父自己行为不端、却对他管教过严的那些事。

可现在,黎夺锦自认再也无法看透陆鸣焕的烦恼。

细长的凤眼瞥了瞥陆鸣焕,黎夺锦随口问道:“怎么了?”

陆鸣焕没有出声。

其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将今天的事告诉黎夺锦。

阿镜先遇上的是黎夺锦,可这回,她先遇上的是他。

他希望黎夺锦永远不要和她扯上关系。

陆鸣焕眨了下眼睛,看向黎夺锦。

露出了个痞气十足的笑,像是玩闹一般,说:“哎,接着说说你那个梦呗?”

黎夺锦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应。

半晌,带着些讽意说:“你不是不愿意听吗。”

陆鸣焕确实不愿意听。

曾经,他嫉妒黎夺锦能够梦见阿镜而他不能,后来,他又痛心黎夺锦沉溺于虚幻梦境,且告诫自己决不能像黎夺锦一样犯傻。

可是现在,陆鸣焕有了比梦境更真实的存在。

他甚至希望,黎夺锦能够继续沉溺在梦中,抱着那个梦境永远不要醒来,免得看见了其它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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