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江苑是在外面吃的饭,没有回家。
因为周嘉茗来医院找她了。
都在北城,平时聚的也方便。
周嘉茗如今很幸福,小孩可爱,丈夫温柔,她对如今的生活是满意的。
面前一杯咖啡放凉,话题不知怎的转到苏御身上。
江苑想,大抵这才是她今天约自己出来的真正目的。
“我也是听他朋友讲的,他前些日子从家里出来了,因为他母亲的事。”
贺轻舟平时很少和江苑讲这些,但圈子总共就这么点大,哪怕不特意去打听,也总有风声漏过来。
他母亲半个月前去世了,那时他被他爸以工作的名义骗去国外,上周才得到消息。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喜剧的内核,本就是一出无人述说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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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御平时看着没个正形,大大咧咧,其实他是心思最细腻的那一个。
江苑离开的那几年,也多亏了苏御一直陪着贺轻舟,才不至于让他陷入完全消沉的状态之中。
“江苑,你应该知道我和他在一起过。”周嘉茗眼里是释怀,早已不见半分遗憾,“分手是他提的,那个时候我很难过,尤其是在看到他用那个嬉皮笑脸的态度和我说出这句话时。当时我在想,他凭什么啊。”
还是后来才知道,那天她走后,他喝了一晚上的酒。
喝醉了也不闹,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一直小声的说着对不起,也不知道在和说道歉。
江苑瞧着她,欲言又止。
周嘉茗笑笑:“我说这些,倒不是放不下他。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很幸福。我只是出于朋友的立场,有点担心他。”
他这样的人,其实才不让人放心。
什么都藏在心里,永远以最乐观的一面示人。
情绪压抑的久了,总会积郁成疾。
江苑让她放心,苏御那边,他自己会调节好的,更何况还有贺轻舟在。
提到贺轻舟,沉重的话题似乎都变得轻松许多。
也包括周嘉茗的语气:“以前我还一直好奇,你们两个谈恋爱会是什么状态。想不到和普通小情侣没什么区别。”
江苑也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本来就是普通人,能有什么区别。”
大约是聊的时间久了些,贺轻舟打来电话,问她还有多久,他去接她。
江苑说可能还有一会,她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不用这么麻烦。
贺轻舟却说没事,他不打扰她,就在旁边安静等着。
她总拿他没办法,最后还是允了、
电话挂断后,周嘉茗调侃道:“他一直都这么黏人?”
江苑仔细想了想:“其实还好。”
“这还好。你才出来一个小时。”
江苑笑了笑:“他很怕孤独的。”
周嘉茗沉默几秒。
突然开始怀疑,江苑眼中的贺轻舟,和她眼中的那个阴冷话少,没耐心的贺轻舟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贺轻舟来的倒快,周嘉茗很识趣,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碍眼,随意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苑和贺轻舟提起苏御的事情,他让她放心,这些事情他会处理好。
江苑轻声叹气,视线看着车窗外。
不多时,他的手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今天累不累?”
他掌心的温度温热,她的思绪被拉回来:“还好,今天坐班,不怎么累。”
其实贺轻舟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忙起来时,空闲时间几乎都是在飞机和车上度过的。
忙得狠了,回来便抱着江苑,也不说话。
不过身体虽然累了,但某些方面却没累。
后半夜,也不知道自己被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多久。江苑侧躺在床上,被人从身后搂抱。
“阿苑,你别背对着我,让我看看你。”
现如今,她总是拒绝不了他的任何要求。
江苑有时候觉得这样挺不好的。贺轻舟这个人,就是这样。你越是纵容着他,他就越是变本加厉。
虽然这么想,但江苑还是如他所愿,转过身去。
贺轻舟便顺势将她抱在自己怀中,低下头,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以后生宝宝了,你会更爱他还是更爱我?”
近来类似的问题他问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江苑每次都说:“一样爱。”
贺轻舟没了平日里的沉稳,倒像是个争宠的小朋友:“人的感情是不可能平均分配的,所以你这个结论不成立。”
江苑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笑了笑:“那就更爱他们的爸爸。”
贺轻舟满意了,抱着她,又开始有动作。
江苑攀住他的肩膀,问他不累吗。
他埋首在她颈间,笑声轻慢:“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才会累。”
于是,后半夜也不得消停。
关于七夕节的礼物,江苑问贺轻舟自己先前送他的巧克力好不好吃。
他说他没吃:“你难得送我礼物,吃完可就没有了。”
江苑听了,无奈轻笑,怎么感觉自己这么抠门。
“巧克力不吃就化了。”
“那下次七夕节你还送我礼物吗?”
她说:“再送你一盒巧克力。”
贺轻舟说:“怎么还是巧克力。”
从前没在一起的时候,看到他这张脸倒是没多大的感觉。哪怕时常听周嘉茗说起他长的多好看,可自己却并无察觉。
在一起久了,日日看着,反而懂了周嘉茗为什么总夸赞他的外表。
她抬手摸摸他的脸:“不喜欢吗?”
贺轻舟乖顺的低下头,主动往她掌心蹭了几下:“喜欢,你送的都喜欢。”
晚上的时候,贺一舟打来电话,说要将贺京阳送来这边寄养几天。
她有点事要出国一趟。
“不用太久,差不多五天。”
贺轻舟声线慵懒:“五天还不久?都够你儿子把我们这屋顶给掀了。”
贺一舟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有多闹腾,但实在是没办法。阿姨也拿他没办法。
总不能让他去吵爸妈。
前几日她爸生病,医生说需要静养。要是贺京阳去了,哪还有半点清净。
贺一舟最后还是在江苑这儿找寻的突破口。
江苑很快就答应了,她喜欢小孩,倒也不觉得吵闹。
贺轻舟说他去再去找个耐心些的阿姨。
江苑笑道:“五天而已,不必这么麻烦。”
“医院事情那么多,回来还要被他吵,万一休息不好怎么办?”
“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娇气。”
贺轻舟最后还是顺了她的意,他开车去贺一舟那儿把贺京阳接过来,在路上提醒他:“这次过去给我安静一点,不许烦你舅妈,知道吗?”
贺京阳抱着自己的书包,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几天,他也确实够听话,不像在家里那般吵闹。
就是黏人。
时时刻刻都黏着江苑,就连睡觉也要她陪着。
饭桌上,贺轻舟以往的位置被占了,他看着贺京阳抱着江苑的胳膊,奶声奶气的撒娇:“舅妈,我想喝汤。”
江苑替他擦净嘴边的食物残渣,又去给他盛汤,吹凉些了才放在他面前:“喝慢点,别呛着。”
他乖巧点头,小口小口的喝着。
江苑眉眼带笑,看着他,自己倒没怎么吃。
贺轻舟放下筷子,靠着椅背,闲散坐着。
突然感觉自己反而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把贺京阳哄睡下以后,江苑回到房间。
贺轻舟不在里面。
她去书房,见他躺在沙发上,手上拿了本书在看。
江苑走过去,问他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
他冷笑一声,将书翻页:“大忙人亲自过来关心我,受宠若惊啊。”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就差没将生气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江苑问他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他看着他手里的书:“我没生气,挺好的。”
江苑把书拿走,过去抱他:“还生气吗?”
他不说话了,但是没太大的反应。
江苑便抱的更紧了点,稍久些后,他才动了动身子。
声音沉闷:“前几天还说最爱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
江苑轻笑:“你怎么连小孩的醋都吃。”
他倒也不否认:“我心眼很小。”
江苑笑意更盛,眼中自然流露出几分宠溺来:“嗯,小心眼的贺同学,能先消气吗,在沙发上睡觉容易感冒。”
心眼很小的贺同学,被她一句话就哄好了。
“我明天就打电话给贺一舟,让她把孩子接回去。”
江苑点头,顺他的意。
“明天我放假,在家好好陪你。”
如果说刚才是被哄好了,那现在便是被哄高兴了。
“真是难得啊,我们江医生居然主动说陪我。”
那天晚上,贺轻舟倒是罕见的什么都没做。
除了抱着她时,手仍旧不太安分以外。
江苑睡不着,转过身,躺在他怀里:“饿了。”
他点头:“我给隔壁房间的贺京阳打个电话,让他起床给你做宵夜。”
江苑笑着打了他一下:“你有毛病。”
他捂着被她打过的地方,轻声控诉她:“你这就是无事夏迎春,有事钟无艳的昏君做派。”
江苑抱着他的腰:“贺哥哥,我饿了。”
这个称呼杀伤力实在太大,昏君直接从江苑变成了贺轻舟。
“想吃什么?”
她倒是贪心:“什么都想吃。”
他诱哄着她:“再喊一声。给你做一桌满汉全席。”
“贺哥哥。”
贺轻舟原本想稍微收敛下的,但颧骨笑的早遮掩不住。
承诺过的满汉全席,在江苑的要求下,最终改成了面条。
他的厨艺确实不错,哪怕只是一碗简单的面条,都能做出不同的花样来。
江苑接过他手里的筷子,还没没来得及开动,旁边的房门开了。
贺京阳揉着惺忪睡眼出来:“舅妈,我也想吃。”
江苑把自己那碗推到他面前,让他等凉些了再吃,不要烫着了。
贺轻舟倒是忘了,他这个一闻到香味,哪怕睡的再死都能瞬间秒醒的能力。
只能进厨房,给江苑再煮一碗。
还不忘提醒贺京阳,吃完了记得刷牙。
再次躺回床上,贺轻舟不依不饶,非要让江苑多叫他几声贺哥哥。
叫到他起反应,江苑累到说不出话,眼神迷离的看着天花板。
原来再理智的人,在这种事情上,也会回归野兽本性。
贺一舟回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贺京阳给接走。
后者在她妈妈的肩膀上哭的泣不成声,不愿意离开舅妈。
贺轻舟一身休闲打扮,单手插着裤袋,靠墙站着,目送他们远去。
面对他的失声痛哭也能做到无动于衷的冷眼旁观。
甚至还在心里庆幸,终于把这个电灯泡送走了。
雨是中午开始下的,雨滴砸落在窗户上的声音嘈杂且没规律。
哪怕时间尚早,但天也黑了大半。
碎花窗帘被拉上,屋子里开了灯。
茶几上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花茶,电视里正播放一部挺老的片子。
江苑对这种有些年代感的电影总是格外偏好。
屋外是吵闹寒冷的大雨天,屋内却温暖安静。
江苑靠在贺轻舟的怀里看着电视。
偶尔和他讨论下剧情,但他看的并不认真。
他好像对这些娱乐消遣的东西没太大兴趣。
江苑说人在逐渐变老的过程中,最先体现的,就是对很多事情的不在意。
贺轻舟笑了笑:“心老了,身体还没老。”
然后,江苑便体会到什么叫自食其果。
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让她切身感受,他的后半句话,是真是假。
所处的位置,早就从客厅的沙发到了卧室的床上。
江苑做了一个梦。
噩梦。
她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仍旧感到后怕。
身上冒冷汗,呼吸也急促。
贺轻舟抱着她,手轻慢的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哄着:“做噩梦了?”
直到此刻,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的怀抱让她感到安心,噩梦带来的恐惧也被磋磨大半。
“我梦到我留在了那个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她问他,“贺轻舟,你有想过吗,万一我不回来了呢。”
当初出国,她确实做好了不回来的打算。哪怕后来回国了,也的确没有想过要去找他、
还是后来得知,这么多年,贺轻舟一直在等着她。
是因为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等到她吗?
头顶安静很久,只能听见还算平稳的呼吸声。
然后,他稍显低沉暗哑的嗓音,便缓慢落入她耳中。
“江苑,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答非所问。
但又明确的给出了答案。
他当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他还是盲目的坚持,漫无目的的等下去。
与其说是在等她回来,不如说是在守着回忆。
守着江苑留给他的回忆。
江苑叹息一声:“怎么这么傻。”
他却笑着去牵她的手:“至少我等到了。”
他的前半生,所有的一腔孤勇都用在江苑身上了。
不求结果,只顾当下。
也正是因为他的孤勇与真诚,将江苑从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以他一己之力,徒手拯救了江苑。
泰戈尔说过:那想做好人的,在门外敲着门。那爱人的,看见门敞开着。
江苑的人生中,前后遇到过很多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
但他们的爱有衡量,有退缩。他们觉得自己推不开那扇门。
可在贺轻舟眼中,那扇门是不存在的。
他满腔热忱,不畏险阻,只剩下爱她。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贺轻舟,谢谢你。”
“谢我什么?”
她说:“谢谢你爱我。”
他轻笑:“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爱你。”
这场雨下了整整一周,大抵是突然的降温,感冒成了常态。
医院这些天总是人满为患。
难得的休息时间,几个医生在科室里讨论待会下班了要去哪里吃饭。
有人问江苑:“上次听刘医生说江医生快结婚了,最近不忙吗?”
江苑笑道:“应该还算忙,但这些都是他在处理,我也不怎么清楚。”
那个医生一脸羡慕:“江医生的未婚夫不光长得帅,还这么体贴,现在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见了。江医生真是命好啊。”
旁边有人不满的打断她:“什么叫江医生命好,我看是那男的命好。我要是个男的,有江医生这样的老婆,我能比他还体贴。”
江苑平时很少参与她们这种类似的话题讨论,想不到今天的话题中心竟然成了自己。
她只能轻声笑笑,也算是给过回应。
下班前她去病房查看了下阿囡的情况,她爸爸今天也在,正拿着一本书,读给她听。
瞧见江苑了,她笑的高兴:“江医生。”
江苑笑着走过来,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阿囡爸爸合上书,放在一旁,站起身:“今天状态很好,饭量也比以前大。”
江苑替她把输液的速度调慢些,夸她:“阿囡真棒。”
阿囡像是受到鼓舞一样,说自己明天要吃三碗。
江苑笑道:“也不能吃太多,当心消化不良。”
今天天气难得见晴,江苑建议许承泽多带她出去散散步,呼吸下新鲜空气。这样有助于情绪的调节。
阿囡却说要贺医生也一起。
许承泽想起前些天见到的那一幕,刚准备让阿囡别胡闹时,她却点头同意了。
许承泽给阿囡戴上帽子和围巾,生怕她受了一点冷风。
这才推着轮椅出去。
楼下散步的家属和病患很多,阿囡很快就和其他同龄的病人玩到一起了。
江苑和许承泽站在一旁,看着她。
“江医生,其实阿囡的手术,成功率不大,对吧?”
他带着阿囡求医这么多年,她的身体状况,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今不过是续着一条命罢了。
“阿囡爸爸......”
许承泽笑了笑:“江医生,您不需要安慰我,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这一天真的要到来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远处,小孩的笑声传来。
她低垂下头,那种无力感再次涌了上来。
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想着尽最大的努力。无非是在祈求万分之一的奇迹。
在国外的那些年,她见惯了生死。
那里的死亡经常是一个家庭的覆灭。
但她还是没有强大到面对死亡也面不改色。
夜色深了。
“贺轻舟。”
他在工作,让江苑先睡,她却失眠了。
拿着枕头和被子来了书房。
他见她脸色不太好看,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过来:“怎么了?”
她摇摇头,把枕头放在沙发上,人躺上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失眠了?”
“嗯。我看不到你睡不着。”
贺轻舟抱起她:“回房睡吧,这些工作明天再做。”
江苑却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反正我在哪都可以睡,我在医院的时候,还坐在椅子上睡过。”
她越说,贺轻舟便越心疼。
“那我把电脑拿过来,在哪工作都一样。”
她搂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肩上,声音沉闷:“贺轻舟。”
“嗯?”
“我今天,有点难过。”
他掀开被子,将她放上去,自己也躺坐上去,为了让她靠着舒服些,便脱了外套。
“怎么了?”
她和他讲了。觉得自己很没用,当了医生却不能给病人和病人的家属带去希望。
贺轻舟听完以后,告诉她:“你是医生,不是起死回生的神仙。”
“可是他们都说,相信我。”
“我也相信你。我相信在你的能力范围内,你一定能做到比任何人都好。但这么多年,医学史都没能攻克的难关,不是你一个人,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他抱着她,“江苑,尽你所能就行。”
怀中人安静下来,只余平稳的呼吸声。贺轻舟垂眸,看见她的柔和的睡颜,轻声笑笑。
手术成功的几率其实不高,但还是圆满结束。
比之前的预测要好。
阿囡目前下不了床,整天躺在病床上。
许承泽请了长假,每天都在医院陪她,读书给她听。
虽然这个病没有被彻底医治好,但看术后的恢复情况,再过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出院了。
许承泽说了很多句谢谢,原来再温柔的男人,在面对这种事情上,也会红了眼眶。
他说找个时间,想请她吃顿饭,做为答谢。
被江苑拒绝了。
医治病人,是她的职责。
再者。
她笑了笑:“我老公心眼很小,醋劲也大。要是让他知道我和其他男人吃饭,估计两盒巧克力都哄不好。”
许承泽愣了一下,也笑了。
“是我考虑不周,疏忽了。”
不忙的时候,江苑会把婚戒戴上。
贺轻舟虽然嘴上没说,但是给她送饭的时候无意间看见,眼底的笑意倒是盛满,掩饰不住。
江苑故意问他,怎么这么开心。
他笑着握起她的手:“戒指真好看。”
江苑说他不要脸。
戒指是他选的,哪有人自己夸自己。
公司里的那些项目已经过了需要他亲自坐镇的阶段,近来时间也闲散。
婚礼大大小小的事项也全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贺轻舟一开始想的是旅游结婚,他对那些□□没兴趣,只想和江苑单独待在一起。
但因为江苑的工作性质,以及她骨子里对婚礼传统的向往,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一决定。
她请了几天假,回了趟老家。
小的时候总听老人说,房子太久没住人,缺少人气,是会逐渐腐败的。
近几年的脱贫政策,村里人都修了楼房。
唯独只有这间破败的小瓦房,如同一个异类般。
五岁便被接走,江苑对这里的记忆已经不剩多少了。
更别谈这里的人了。
热热闹闹的村落,家禽宠物几乎都是散养,随处可见的小狗小猫。
江苑看着面前这个,屋顶残破,露出房梁的房子。
门前不知是谁家的柴垛,挡住了门。
江苑仅有的那点回忆涌现上来。
她告诉贺轻舟,那个时候她就是在这个地方,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的。
她所谓的父亲。
“我以前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被他接走,之后的一切应该都不会再发生。”她看着他,“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因为如果他不带走我,我就没办法认识你。”
具体也说不上此刻是什么感受,只是心口软得一塌糊涂。
他抱着她,最后才理解,这种感觉,是在被爱着。
有她这句话,他十六年的坚持,好像都不算什么。
他们去给姥姥上了坟,然后才下山,在镇上的旅馆住了一夜。
因为时间太晚,已经没有去市里的班车了。
镇上的旅馆自然比不上他平时住的星级酒店。
墙上贴着的白色瓷砖甚至都有些泛黄。
贺轻舟皱眉坐在椅子上,他有洁癖,明显是对此刻的环境难以忍受。
江苑劝他先将就着住一晚:“这已经是这里最好的旅馆了。”
虽然旅馆有浴巾和牙刷,但贺轻舟还是自己下楼重新买了两套。
他又嫌酒店床单不干净,把自己的毛衣脱了,垫在江苑身下。
“这种地方,一看就没有认真消过毒。你皮肤敏感,还是多注意些。”
江苑无奈轻笑:“我直接趴你身上睡算了。”
原本是觉得他过于夸张,而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
却让他当了真:“好啊。”
他靠过来,气音低沉,带几分暗哑笑意,“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