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百官面上头的神色尽数落到了君上的眼波里,隔着十二颗纯金旒珠让人瞧不清君上是何面色。
君上挑了眉梢的尾端,浓眉间极具着非凡的光彩,早在之前,他已然传了左陆尚书台薛明亮进了正阳宫里,李家原就瞧不过风家,眼下里李家递上来的折子,每一封都是指明风家收受的不易之财。
其间里,不乏有许多的官员官官相护之嫌,他以往就知道这一些曲折,当年先君在世之时,若非不是有恩师在其间约束,只怕是这朝堂间的外威都能干政了。
一场科举,若非不是他以高压政策让着他的心腹坐镇监考,那么,仕途间的寒门学子只怕是到死都上不了朝堂。
北周的政见若是不统一,那么,他这君王位也是要换一换人了。劝言纳谏也得分分时候,如今碰上触犯律法之事,这些话就免了吧。
所以,让着薛尚书提着风家的利与弊出来,目的就是要让风家心甘情愿地交了那上大夫之位出来,南征大战之下,北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他权衡了一番,择取其中,处置了风家当了官职之人,却保留了风家人的性命。
取人性命容易,但是要让人将官印夺去,就是难上加难。风家的人虽则头脑不灵活,但胜在仔细,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人逮不着一丝的把柄,因此他就借此风家收受不易之财之上,成全了他所想要做到的事。
“如今南征之战在即,本王不希望再看到此类的事情发生,身处四大家族之一,成事不足,败事处处皆有。”
君上心绪起伏不停,扫了站在朝堂下头脸色惨白的风惜墨,风惜白二人,暗红色的龙纹水袖一甩,自殿堂上头的王位间离了身,李元碌眼风转得快,立时端正了身子,高呼了一声退朝。
瞧瞧这些大人家办的些什么事儿哟,以为君上是那么好糊弄的么?升了风惜白一个闲职的官位,实是上头却是削了风家满门的官,以升反降,说到底处了,君上要的,只是风唯幸的上大夫之位罢了。
真真是识不清君上的心性哦,李元碌拔了脚步跟上了君上,其间他的唇线微微呈下滑的势头,没瞧着方才殿堂之上,众位大人争论不休之时,君上未有多发一言么,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
祁元冷哼了一声,率先迈出了殿堂之外,风惜白的脸色白得没有一点的血色,微风一扫,几乎就能将他整个人都给扫倒似的,君上砸下来的那话,就是针对整个风家的,这话,严重地刺激了他的信心。
反观风惜墨远远地要比风惜白成熟一些,他还算是能够站得住脚的,风家如今算是在君上跟前失去了所有的职位,风惜墨将愤恨的眼波落到了走在最前头的李起忠的身上,等着吧,李家也会有这一天的。
曲立尤走在百官的最后,方才若非不是他忍得住,在朝堂之间他已然拔刀扫向了祁家的人,定然叫他们血溅三步,尸骨不存。
祁家,风家如今的处境就是他们最好的榜样,夺了旁人的血迹,也得拿鲜血来还才行。以命换命,才能消解他的心头之恨。
小安子前去寻上官淳耳之时,上官淳耳正同着小李子在殿内里头相谈,小李子将他在外头打听来的消息告之给了上官淳耳。
“大人,君上已撤了风唯幸大人的上大夫之位,而且在朝阳殿还批了风家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奴才听说这消息都给传遍了。”小李子替着上官淳耳磨好了墨,缓然地将话头递了出来。
上官淳耳书写好黄芪两字之后,听得小李子的话,沾了墨汁的毛毫在上头停了一停,覆又下笔书写起来,自打父亲过世之后,风唯幸就在先君的跟前得尽了风头,坐在这上大夫的位置也是够久了。
谁人做都好,就是不能风唯幸来做。风唯幸以往同着父亲向来交好,父亲自上大夫位上殒灭之位,倒是便宜了这风唯幸。
若说风唯幸与着宫家覆灭之事无相干,她到死也是不会信的,所以,风家必须从上大夫的位置上挪出来,风唯幸坐得久了,身子也是会僵硬的,她行医济世也得给他松松筋骨,顺顺血脉不是。
消息传遍了,想来是君上取了择中之法,尽量不在此时动风家的人,只拿了官家所占的最重要的官位,不过这样对于君上来说,也算是极好的了,毕竟,南征之战在即,北周若是在这个时候处置了一方世族,那南辽就会是最为高兴的了。
慕阳一介女流尚且知晓为国征战,那么,君上为国为民,必是不会让着慕阳有任何的后顾之忧,所以,君上只会用了官职更替,不会去动风家的根基。
“大人,您好似已然知晓了。”小李子瞧着上官淳耳久久未有言语,发现上官淳耳一副淡然的面色,一点也未觉着惊讶,他不由得开口询问了一遍。
上官淳耳侧头瞧了小李子一眼,微微一笑,将手里的毛毫搁在了笔架之上,“本官哪里知晓,有消息不也是你先知道么。”
小李子俯了俯身子,朝着上官淳耳弯身行礼,“本官既然布了这一个局,自然要将结局算进去,否则,良美人娘娘的心思不就是要白废了么?君上时常忧心四大家族把持着重要官职,本官食君之禄也当为君分忧。”
“大人之心,奴才以为,君上未必会了解,大人,风家这一回,实是并未有伤筋动骨。”小李子以为,君上之心难测,大人若是过多参与了朝堂之间的事情,即便大人再受君上器重,性命也会是难保。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话寻常说着只当着玩笑罢了,但若是在最为肃穆的朝阳殿,经了君上之口,那可就是真正是打了风家的脸。
不过,在上官淳耳看来,君上批的这一句言还真真是说对了,可不就是成事不足么,如同柔美人,大难临头只知各自飞,却忘了护着最后的屏障。
上官淳耳对着小李子摇了摇头,“风家失了最重要的上大夫之位,对于权势上头来说,就已然是败了。更何况,君上虽则未有动风家,但重要的官职都被架空,风家如今怕已是跳脚了。”
有些时候,摘去了顶头乌纱帽比摘去项上人头,还要让人难以接受,这就好比是钝刀割肉似的,慢慢地沁出了鲜血,要不了人的命,却疼得人死去活来。
“上官大人,安公公在外头求见。”上官淳耳医殿的殿门被人轻轻地敲响了,她的眉头一动,眼眸崩发了森冷的杀机,看来,她这医殿里头已被人参进了钉子,以往小安子进得医殿里头来,会在前院亲身唤了她的官名。
安公公在外头求见,这言语一听便就是刚分进院里的,内侍总管李元碌都未曾向她提起过半句,这怎么可能会有外人敢进得她的医殿里头来。
“你去将安公公迎进正殿,本官即刻就去。”上官淳耳不动声色,只对小李子竖了竖指尖,示意小李子不要作声。
小李子眼角连闪,听得外头的动静之后,小李子跪地告罪,“大人,是奴才失职,请大人责罚。”
上官淳耳以抬手让着小李子起身,“起来吧,若是有人存心而为,即便再小心也是有纰漏之处,也好,既然有人动手了,咱们接招便是。眼下里小安子前来,想必是正阳宫有事,你同本官一起去。”
能够插手她医殿里头的事宜,又能不动声色,她已然猜到是谁了。就这般的想要她的命么,以为她同着曲夫人联手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聪慧如同王后娘娘,想要她的命之前,祁家是否也曾如此谋害过宫家。仅凭着一家之力又如何能够撼动得了整个宫家,若非不是四家联手,宫家又怎么会落到了这一步田地上来。
谋取她的命,那么,上官淳耳唇线勾陈了一抹肃杀,她就一并将整个祁家覆灭,来报整个宫家之仇。
小安子立在了正殿的殿下头,等着上官淳耳到了,立时就势弯了身子,朝着上官淳耳行了一礼,借着这般的衣衫拂动,上官淳耳扫了一眼缓缓退出了正殿之外的那名侍女,瞧着倒是机灵,只不过,动作太假,倒叫她有些意外。
她朝着小李子使了使眼色,小李子明了,暗暗地记下那侍女的面容,侍女若是心存了歹念,留在医殿里迟早是个祸患。
“上官大人,这侍女......”小安子可是个人精,瞧了一眼那侍女,便是觉着有些眼生,微微向上官淳耳问了一句,瞧着上官淳耳摇了摇头,便也是住嘴了。
安插进来的人,也得要是个实在的,到底是心未有长全,连人的眼色都忘了看么?还是说在这深宫里头待久了,以为自己的行为就不会出错了?
“小安子,可有要事寻本官?”上官淳耳也不在那话头上头多有言说,转头径直询问了小安子一句。
小安子俯身点头,“回大人的话,正是,君上在朝阳殿里头置了气,师父的意思是,君上那里还得顾全着身子,这不,师父寻了奴才来请上官大人。”
置气是真,只怕李元碌想要拿她去堵了君上的怒气也是真,这个老家伙,可真会挑时候告之君上要召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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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