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一起应诺,宗翰又道:“听闻山东路宋军水师也极为精锐,该当如何应对?”银术可道:“他水军虽然精锐,但需走水路,我等在岸上,他自然拿我无可奈何。若是要断他水路,南下后当攻陷各处黄河沿岸要地,摧毁各处渡口、码头,在水道狭窄之处,多用竹笼陈石堵塞水道,他许多船只便不得从容而进了。”
宗翰颔首道:“正是如此!”这时才起身,指着地图道:“今趟我军出兵,有两重目的,其一便是攻打宋廷西面诸路军州,然后南下会师与汴梁城下。其二便是要阻截宋军精锐西军东进汴梁勤王。若要达成这两个目的,诸公以为当如何用兵?”
完颜希尹道:“我军十六万之众,兵力雄厚,当分多路进击,教宋军首尾难顾,山西诸路宋廷军州料想不出一个月便可都攻陷了。某料定宋军若败,只会收缩兵力集中于太原等坚城之内固守待援,我军不可在坚城之下与敌军消磨时光,当继续用锁城法围困住敌军,分兵三四万围住各处坚城,其余兵马继续南下便可。”
完颜娄室续道:“南下之后,当尽快攻占黄河沿岸渡口,再分一支偏师,夺占洛阳、潼关,守住潼关之后,便可阻截宋廷精锐西军出潼关救援开封,主力军马便可继续东进与宗望部会猎开封城下。”
宗翰颔首笑道:“两位与我之见不谋而合,此战要的便是一个快字!先快速南下,诸路军马分兵攻打山西各路军州,然后进占黄河东岸各处渡口,偏师也要快速南下袭取洛阳、潼关,这样在敌人还没有整顿好军马之时,便可占据主动!此战若遇坚城,不可在坚城下与之僵持,我要的便是一个快字!诸将当谨记之!”一众金将皆轰然称是!
当下宗翰便派遣银术可领三万军马先行南下攻太原,另一路完颜希尹统领三万军马从西路南下攻取汾州而后袭取黄河东岸诸路渡口,另一路由完颜娄室统领,从中路攻晋州,而后长驱南下渡黄河取洛阳、袭占潼关,完颜宗翰自领大军居中调度策应。
这趟金军不但兵马雄厚,多达十六万,更兼宗翰用兵狠辣,一上来便用了个快字,分数路出击,打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银术可从云中府出兵后的第二天,便在文水击溃了张灏部宋军,而后数天内兵临太原城下。统领义军在汾州的林冲、花荣、杨志、刘唐、李逵等都没准备,当得到消息时,林冲火急命刘唐、李逵赶往太原救应,又命散在各处军州的梁山宋军掩护各地军民撤往汾州,若是道路阻断的,便先撤入山内。当刘唐、李逵到了太原时,金军已经将太原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随后坏消息不断而来,刘唐、李逵引兵走后,金将完颜希尹又领军围了汾州,汾州林冲所部固守,正与金军鏖战,而林冲所部大部散于山西各地州县,又要掩护各地军民百姓躲避战火,一时间难以聚齐兵马,是以接战甚是辛苦。金军势大,而分散各地州县的梁山宋军虽然数月内扩充不少义军,多的有万余人,少的有三五千人,但都良莠不齐,并不精锐,也不敢与金军交战,便主动掩护百姓撤入山内,或依凭坚城固守。金军却是一路南掠而下,打得下的城就打,打不下的就绕道走,丝毫不做纠缠。
刘唐、李逵在太原城下进退不得,两个商议后,便在到了太原左近的第二天夜间,忽然领军马强袭金军,一万五千余人马厮杀一夜,伤亡三千余人,伤亡的多是在山西新募的义军。一夜鏖战后,两人硬生生的领军从南门突入城内,与王禀等合兵一处,共守太原。
好在上一趟解围后,三娘送来了许多粮草器械囤积在太原,足够太原百姓并五万大军半年之用,城内只有王禀两万余守军,加上刘唐、李逵军马也才三万多人,倒也足够大半年使用。有了刘唐、李逵二将助守,王禀、张孝纯并太原军民更加坚信能守住太原。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金军根本就没强攻太原,只是用锁城法围困太原,其余金军却依旧浩浩荡荡的绕过太原南下去了。
秋木萧萧,黄叶满天,太原城内外一片肃杀之意。连续数天,王禀、张孝纯、刘唐、李逵皆登城而望,只见金军兵马遮天蔽日的浩浩荡荡从太原城外南下,城外金军布置了数条封锁线,又布置下许多联营围困太原,城内的军马难以出战,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金军大举南下。
太原城外原来梁山宋军修建的汾水大营等营地,只因梁山军马退兵汾州之后,都交给了王禀所部军马镇守,但可惜金军来袭得突然,城外镇守各处大营兵马本来就少,准备也不充分,是以被金军突破营地,而王禀所部又不及梁山军马精锐,是以抵抗了两天后,便只得放弃城外大营,都退到城内固守。为此王禀所部付出了五千宋军阵亡的代价,但也没能等到刘唐、李逵所部的援兵。刘唐、李逵赶到后,金军已经扫清了太原外围,两人只得杀透重围,方才得以入城一同固守。
看着城外南下金军遮天蔽日的旗帜,李逵大怒喝道:“直娘贼,待俺铁牛领三千军出去冲杀一阵,好教这些金狗知道,俺们中原汉人可不是泥捏的!”
刘唐却急忙拦住道:“城外联营围壕数重,你三千兵能杀得透么?唯今之计乃是固守太原,等林教头那里聚集兵马解了汾州之围后,再来解太原之围。若是因我等不慎,丢了太原,那才是坏了大事!”
王禀也道:“金军势大,出城野战,力有不逮,城内所有些火器,但也要用于守城,若是出城野战败了,这太原城也守不住,城内十余万百姓的性命谁还能保?”
都劝了李逵,李逵虽然经过三娘的调教和耳闻目濡,也多学过兵法,牛脾气收敛了许多,但这一趟见得金军如此耀武扬威,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张孝纯却皱眉道:“这趟金军不在太原纠缠,而是大部南下,这完颜宗翰也真是大胆,他就不怕待他主力南下后,我军各部聚齐出击,断了他的后路么?”
王禀叹口气道:“他一路南下,定然是去打开封去了。一旦开封有失,我军势必群龙无首,他便胜了一半。再者,这里一路南下,皆是我大宋州县,即便断了后路,他也只需一路抢掠而去,便可保正粮草,何必要后路?待得打下开封,他也可从东路撤兵,不须走旧路回北面去。我现下就是担心官家那里,开封兵马不多,勤王军马大多都被遣散了,如何抵得住金军这许多军马啊。”
李逵哼了一声道:“那皇帝老儿自作自受,活该有此一劫!这许多忠臣良将的话都不听,只听那些奸佞小人的,便是亡国了,也是自找的!”
王禀苦笑道:“我等也只能这般说说了,他毕竟是官家天子。想想小种相公那西军精锐都不是金军野战的对手,如今能扭转乾坤的,也只有山东路军马了,不知山东路军马这趟还会去勤王么?”
张孝纯却叹道:“恐怕难啊,即便开封军马再空虚,只怕官家也不会答允山东路军马进京勤王。官家身边只要有奸佞小人说一句话,官家就不敢召山东军马勤王。”
刘唐问道:“什么话?”张孝纯目光寥落的望着城外的金军,一字一句的道:“君不见三国董卓乱国之事呼?”听了这话,王禀脸上肌肉一抽,默然片刻后道:“那这般大宋只有亡国了啊。”城头太原一众守将官吏皆是无语。
这时,只见得金军队列中忽然出现一队队鹑衣百结的百姓来,金军骑兵耀武扬威的在四周驱赶前行,好似驱赶牲口一般,见得如此李逵大怒,喝问道:“这些金狗如何掳劫这许多百姓?”王禀不忍言,张孝纯叹口气道:“金人掳劫人口以为奴隶,经常携带敌国人口随军,男的用于苦力,修筑营垒、搬运粮草等,女的洗衣做饭,晚间为营妓作乐。”
李逵闻言,怒得须发戟张,一张黑脸更是红里透黑。又见得那百姓队里,数名女子走得慢了,立时被金国骑兵皮鞭没头没脑的抽下去,那些女子被抽得皮开肉绽,哀嚎求饶不已,那些金军骑兵却是哈哈大笑,引以为乐。
李逵大怒,只觉得已经按耐不住时,又见另一队百姓中两名汉人男子见金兵鞭笞汉人女子,便冲出来大声喝骂,几名金军恼羞成怒,手中狼牙棒立时敲下,两个汉人男子顿时脑袋被砸得粉碎,倒地而亡。
见得如此,李逵当即便要下城去撕拼,刘唐命数名铁卫上前死死拉住,好不容易将他拉下城去,不让他再看这惨剧,只怕他再看下去,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王禀不忍看这一幕,拔剑斩在城头上,这一剑力道极大,只斩得碎石纷飞,火星四溅,口中恨恨骂道:“只能眼看金狗如此残害百姓,我辈军兵,皆该去死!”张孝纯叹口气安慰道:“我等还要守护这太原城内许多百姓,岂能轻易出城拼命?”刘唐心头也是堵得慌,但一想到主公和林冲将这支军马交给自己,命自己领军来助守太原城,是无论如何不能冲动行事的,当下只得气闷闷的告辞下城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