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冠群上楼来,先去了茶室,没见彦波希,猜想他是进了自己的宿舍。
她贴着门敲了敲,见没有动静,用手试了试把手,门已经锁了。
“看来真的是生气了!”
于冠群这样想着,又敲了敲门,见屋里还是没有动静,就对着门缝说:“老师,你别生气了,就算庭芳骗了我们,她也不会是故意来气你的,她玩够了就回来了,你可千万别气坏了身体呀!自己的妹妹,什么秉性,你不是都知根知底的吗?怎么一时就想不开了!”
屋里没有动静,于冠群又连着拍了几下门,不知道彦波希怎么样了,她不能放心地离开。
彦波希终于开门现身,他见到于冠群,有些难为情,想想这几日,她对满庭芳的种种不满的言辞,就觉得自己像过去的昏君对苦谏的忠臣一样,很有些对不住她,对她和颜道:
“我没事,你回吧!“
见于冠群尚在疑虑,又说,”我真的没事!谢谢你!”,脸上的余怒在于冠群关切的目光下慢慢消退。
“哦,那我回了!“
于冠群松了一口气,她跟上来,也只是为了看看他是否还安好,既然教授无碍,自己也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叨扰。
彦波希对满庭芳的事情反应越大,越说明他的在乎,这一点于冠群自知无力改变。她在羡慕满庭芳好命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到如今,她对彦波希的愿望就只变成了自己对他的好,他能领情就好。
刚才他对她和颜一悦,给了自己一点安慰和鼓励,这让她感觉自己上楼来的辛苦得道了报偿。
走到楼梯口拐角的时候,于冠群禁不住回眸一望,彦波希却早已不在门口。她心里刺啦一声,有些伤怀。
现在看来,自己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其实最应该离开这里的不是满庭芳,而是她于冠群本人。
这样想着,更加悲伤,眼泪模糊了视线,往下一脚踩空,保持不了平衡,整个人就滚下了楼梯。
彦波希送走于冠群,正待平静一下情绪,检讨自己刚刚的暴怒是不是应该,却听到了很大的响动,他跑出来一看,见于冠群躺在楼梯下,一动不动,他立刻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快速下楼来看,见于冠群已经昏迷在那里,额头上有了血痕。
“于大夫,于大夫,醒醒,醒醒啊!”
彦波希焦急地连叫了几声,于冠群并未醒来,彦波希快速检查体征,知道她已暂时昏迷,不敢耽搁。只见他彦狠狠地掐着于冠群的人中,听到一声常常的呼吸,人醒了。
“教授!”
彦波希听到了于冠群微弱的呼声,见到她的泪痕,心里不仅也跟着一酸,眼眶有些潮润。
她这是因为他才横遭此劫的,即便是再无情,面对着她这样的苦难楚,彦波希岂能冷漠到无动于衷?
好在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若是她因此丧命,他岂不是个千古罪人?
彦波希来不及多想,问她哪里疼?
于冠群指了指着脚尖说:“大概是崴了脚!”
彦波希上前一看,确实是脚踝已经快速地肿了。他挤满回屋取了银针,在她的几个关键的穴位处留针,以稳定她的伤情。
120急救中心的医生很快到达,彦波希跟着急救车送她到医院。
所幸的是经过急救处理,于冠群已经恢复了部分体力,由于右脚有伤,咶咶喇喇地痛苦着。
好在经过多项仪器检查,结论只是脚踝部有骨折,脑部有脑震荡,但没有淤血,验证了彦波希的初诊结论,他这才放下心来,只待让于冠群在医院静养。
待一切安排就绪,彦波希这才出来病房,给谭谈打了电话,简单说了发生的情况,并嘱咐他明日早些去中和堂,对外悬挂出停业装修的招牌。
于冠群给儿子也打了电话。不到半个小时,她的儿子也到了。
于冠群对儿子只说是自己下楼不小心,失足崴了脚,碰破了头。
“要告诉爸爸吗?”
于冠群的儿子小爽询问妈妈,他现在已经知道父母离异的事实,而且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更不需要妈妈为此对外界隐瞒。他说他足以面对这一切,不想生活在谎言里。
至于他的人生伴侣,他希望找到真正在乎他本人而不是家境的人。
既已知道了实情,他就让爸爸搬离了家,解放了自己的父母,他自己选择陪伴自母亲左右。
这让于冠群心里很是安慰,他看到儿子的坚强和成长,就觉得自己之前的付出全都是值得的,再也不抱怨生活的不公平了。
“不要,什么也别对他说,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于冠群决然的拒绝,让儿子看到她不想牵扯过往。
“好,那就依妈妈!”
“快问你彦伯伯好,这一趟,多亏了彦伯伯送我!”
于冠群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神示意了彦波希,不要说别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
彦波希一语双关的回复了于冠群的提示。
这话是发自真心的。
不用说她是为了来看自己而受了伤,就算是没有此事,彦波希面对着这样的同事,又岂能袖手旁观。
彦波希和她的儿子在这样的场景下认识,没想到两个人一见,互生好感,以至于以后又衍生出彦波希与他的一段缘分,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彦伯伯,谢谢您,这里让我来照顾,您快回去休息吧!”
小爽很真诚,这让彦波希有些惭愧。他不是怕承担责任,而是不愿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所以才尊重于冠群的意思。但他向孩子眼满真像,这让他这个奉行实事求是的老师来说,却感到如鲠在喉一般。
“你自己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今夜,我和你一起吧,等你妈妈好点了,再说!”
听到彦波希这句话,于冠群心里很高兴,她心里巴不得自己能有和彦波希单独相处得时间多一点。这样看来,还得感谢这次滚楼呢!这样高兴着,嘴上却说:“教授您还是回去吧,医馆那里哪能离开你呐,我这里有儿子,您就不用操心了!”
“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你不用管那么多,安心静养就是了!”
彦波希没有离开,至少今夜他不该离开。
“你妈妈今夜或许会有发烧,我作为医生可以临时方便处理,所以今夜我们都必须守在这里!”
彦波希的话,毋庸置疑,他就这样一锤定音。
“那好吧,彦伯伯,我听您的吩咐!”
晚饭是在医院食堂吃的,小爽先回了家给母亲去取生活起居的用品,彦波希嘱咐他给母亲煮一份鸽子汤来。
屋里只有于冠群和彦波希。于冠群的伤脚虽然没有错位,但是大夫还是给上了石膏固定,这使她暂时只能卧床,脚步被垫起了老高,更像个伤员了。
“其实教授,你应该为满庭芳高兴才对!为什么就那么生气呢?”
于冠群又把事情扯了起来,彦波希责怪道:“你不是对她很有意见吗?怎么到了现在反倒替她来劝我呢?”
“说医馆投资的事那是为公,给她求情那是为私,也不能因公废私吧!”
于冠群为自己做了解注,让彦波希真正了解了她那样反常的根源,心里暗笑:“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啊!也只有于冠群这样的人,还这样把公、私这些字眼挂在嘴上当真理了吧!那个年代教育出来的人,能坚持公私分明并落到实处的,已经不多了!”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们还是不提了,眼下是治伤要紧!”
彦波希借故推脱,不想谈满庭芳的事!
“他们夫妻和好如初,不是你的心愿吗?她这样一家子都去了那里,同吃同住同劳动的,正是再续天伦之乐,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看到的吗?怎么事到临头了,你就变卦了呢?”
“噢?这么说来我还应该为她高兴了?”
彦波希这样问她,也是问自己。
于冠群说得对呀,自己也曾经拿责任和义务来说服小满,现在她不正是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了吗?至于在哪里这有什么重要?为什么她离开这个地方,你就觉得不应该了呢?
彦波希感到有些剪不断、理还乱,只好对着于冠群的一连声地质问,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对她微笑着沉默,把目光望向窗外,到最后像喃喃自语一样说:“看来说和做永远都有差距的!”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说的那些道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于冠群见到彦波希也终于承认了自己的不是,心里有些得意,捂着嘴笑了。
彦波希不知道她为何得意,又不愿意多问,只是陪着她尴尬地笑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