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况的发生其实不能怪沈思霏。怀孕的omega娇气又脆弱,和他们皮肤一样敏感得不行,这是公认的。
沈思霏自己伸手把泪痕抹掉,面色微红,感动之余清醒了,又觉得丢脸。
贺西洲揉他的发,低声问:“现在知道害.羞了?之前在电话里哄你让你乖一点,别害怕,怎么还哭上了?”
沈思霏狡辩:“我没哭,我没发出声音,这是水。”
“……”贺西洲无奈,“像个小孩子一样。你这么离不开我,我上班是不是该把你带上?”
带上是不能带上的,来回折腾,而且公司休息室那里没有任何准备,无法满足一个孕.夫的要求。
贺西洲只好把自己的上班时间挤了又挤,争取有更多的时间陪沈思霏,陪他玩,陪他散步,哄他开心。
他们两个什么也不懂,半点经验也没有,即便叶安给他们安排了世界顶级的护理团队,也只能保证身理上孩子和爸爸健康。贺西洲学了照顾孕夫和照顾宝宝两门课程,为了自己的omega操碎了心。
深冬s城下了一场大雪,沈思霏被贺西洲勒令不允许出门,外头太滑太危险了。他就坐在窗前看雪,背后的桌子上放着一小瓶含苞待放寒梅。
他肚子越来越鼓,上面绑着腹托带,每日要做孕夫体操也更加吃力起来。整个人也变得很安静。
家里时常会有人过来拜访,都是知情人士,之前他认得的已婚omega甄林也一直跟他保持联系,还有他在高中教过的同学和遇到的朋友,但他知道自己心态不对劲。
有的时候,沈思霏也感觉到这将会是他最难捱的一个新年,但他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
临近年.关,年味浓.了,大雪过后气温骤降,天气更冷了。
大年前的倒数第三天的深夜,惊雷骤降。贺西洲睡的正沉,被雷声惊醒后,听到身边的人埋在被窝里的哭泣声。
贺西洲从背后拥住躬着身的人,摸到僵硬的背脊和发冷的汗,立即清醒过来。沈思霏抱着被子埋着头,他用力才扯开了:“怎么了?思霏,你哪里难受吗?”
沈思霏闷闷地说:“我好像又看不见了。”
贺西洲声音里都带着困倦:“你别慌,我给你开个灯。”
“你别走。”沈思霏却反手拉住了他,抽着气,都是绝望和哭腔,“贺西洲,我真的能把孩子生下来吗?我会死吗,孩子生下来了,我们两个真的能把他教育好吗?我会得抑郁症死掉吗?”
贺西洲吓了一大跳,立即沉了脸色,强硬地将他抱了起来,音量提高了不少:“你在胡说什么!”
往日沈思霏有什么不舒服了贺西洲就千般顺着他哄着他,这是第一次这样翻脸又严厉地说他,甚至带了喝斥的语气和音量。
沈思霏被他一凶,顿时就不敢哭了,委屈地打了个嗝。
卧室灯光大亮,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气质冷峻的男人,一双眼睛无辜又湿润,“你怎么这么凶啊?”
贺西洲看清了他哭得跟花猫似的脸,可怜巴巴的神情,原本提不起气来的火气又被这句话给激出来了,他说:“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孩子能生下来,你也会安安全全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这种话,我不允许你说第二次。”
他很久不曾再摆出这样强硬又霸道的姿态来了,探身抽了两张纸,不容任何反抗地把爱人的脸给抹干净。
他说:“我不是沈良平,你也不是常玫,你不会得抑郁症。至于怎么教育孩子,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有父母是什么感觉,但我会努力去做一个好爸爸。沈思霏,我也相信你能成为一个好爸爸。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你,你不要想太多。”
沈思霏低头“嗯”了一声,抽了抽鼻子,“我知道错了。”
他怕打雷,怕自己会看不见,怕他母亲因为产后抑郁而自杀,但这些只是经年噩梦,在贺西洲这里不会有,就仿佛刚才一开灯,贺西洲一揽住他,就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贺西洲给他弄干了被泪水打湿的鬓发,换了枕头,才回来抱着他睡下,无奈道:“我真是太惯着你了,让你什么都不用考虑操心,就在那里胡思乱想。”
第二日陈今带温雅过来拜访,见到了大着肚子的沈思霏。
结婚后陈今忙于家庭和工作,直到放了假期,便邀请沈思霏过来聚餐,但被拒绝了。于是一直没见过对方。
陈今面色惊诧,站在门口,看着昔日的兄弟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撑着腰的样子,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温雅早就知道这回事,面色平静,从祝阿姨手里接过鞋,把礼品递过去:“谢谢阿姨,这是送的东西,麻烦了……陈哥,先换个鞋,把外套脱了,都是寒气。别弄到屋子里去。”
整个别墅四处都开着暖气,温暖如春似的,陈今却仿佛如坠冰窖,震惊过后,只憋出了一句话:“这就是你说的你能全身而退?”
连孩子都有了,都结婚领证了,身心都是那人的了,还怎么全身而退?
沈思霏早把自己彻底交给了贺西洲,在细水长流里。
温雅忙劝道:“陈哥,你都在说什么呢。贺总哪点对思霏不好了?这次还是贺总亲自打电话给你说思霏状态不好,让我们过来看看呢。思霏,你先坐下,别站着,累。”
沈思霏让祝阿姨上了茶,才慢慢坐下来。
陈今看他无论做什么都下意识用手撑腰,还用了腹托带,震惊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很快又是心疼惋惜又是无力。以前沈思霏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面上与世无争私底下极其排斥自己的omega身份,现在却要以这个身份给人孕育一个孩子。
陈今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问完,自己就想通了。他辜负沈思霏一片心意在先,和温雅在一起,沈思霏心性通透而没有心生怨恨。自己是有多大脸啊,这种事为什么非要告诉他?
沈思霏没回答,他回过神,说道:“陈哥温姐,过来很冷吧,先喝点热茶暖一暖。”
温雅道:“你别生你陈哥的气啊,他不会说话,又想的多。早上接到贺总电话,他可急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非常担心你。怎么样,累不累?”
“我知道的,这件事没跟陈哥说,我也不好。”沈思霏眉眼柔和,“我还好的。贺西洲很照顾我。昨天晚上打雷了,我很害怕,大概是因为这个,他才叫你们过来……你们要摸摸孩子吗,他好像在动。”
陈今睁大眼睛,被温雅拉过去,他伸手摸了摸,果然感觉有什么在踢他。
摸了两下,陈今就松开手,怕孩子动作太大让沈思霏不舒服,他问:“孩子很皮吗?经常这样闹腾你吗?”
他本身就是医生,虽然是外科,但耳濡目染,也了解一些,“几个月大了?”
沈思霏一一答了,说起孩子,大家总是能心平气和的。毕竟都这么大的人了,谁忍心在这一个小生命面前说重话,脸上总是温柔带笑的。
因为有孩子做纽带,两人很快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陈今有些感慨:“贺西洲才刚回来的时候,你们还是看不对眼的一对冤家。后来我跟温雅订婚,成婚……你们却已经领了证。我和温雅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要孩子,你们孩子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这事说出去,我爸都不信。”
他又问:“能告诉我爸爸吗?”
沈思霏:“当然可以告诉伯父和伯母,可惜这个新年我没办法过去看看他们了。”
因为他怀孕,贺西洲也不回m国,陪着他度过了一个最平静、却也最温馨幸福的新年。
新年之后,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沈思霏就住进了医院,由专业护理团队时刻观察,防范于未然,其实当时情况很好,并没有任何风险。
沈思霏的精神状态却好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孩子的存在愈发明显,反倒宽容平和了下来,开始期待宝宝的出生。
一切都因为春天的到来,而显得生机勃勃的。
贺西洲也在医院住下了,开视频会议的时候,都是医院白色床铺和白色窗帘的背景,他去医院陪护自己的omega生孩子的事情,也早已不是秘密。
贺西洲开完视频会议回来,看到沈思霏在翻字典。
贺西洲:“在找什么?”
沈思霏:“宝宝的名字,该叫什么好。”
不管是男孩女孩,总该准备好两个名字。
然而可惜沈思霏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当年写信都是大白话,翻了半天只想到两个名字:“你说,贺玉宸,贺恬雅,怎么样?”
贺西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已经对自己的omega的取名能力有了非常准确的认识。
贺西洲:“让宝宝姓贺?”
沈思霏看他:“怎么,你答应常爷爷说的,让宝宝姓常了?”
贺西洲摇头:“你想让孩子跟你姓吗?”
沈思霏才明白过他的意思,笑道:“不用,跟我姓有什么好的……你跟我姓就够了。”
都能随意出口撩拨人了,沈思霏现在的状态比之前是真的好上太多,多亏他自己调整,也多亏贺西洲一直陪伴呵护着他。
这时候再回头看,沈思霏觉得当初怕得要死的自己简直是太幼稚了,明明都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结果被这个降临世间的小生命闹腾得人仰马翻。
入睡前贺西洲总会给他一个晚安吻,跟他说:“我就在你隔壁,有事情,就叫我。”
沈思霏听话点头。
贺西洲看着他埋在枕头里的脸,终于长了点肉,常年不见光的皮肤白皙,唇色却淡,像是听话的缩成一团的小仓鼠。贺西洲轻声问:“累吗?是不是很累。”
沈思霏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有轻微的茧子,是当年那段悲惨艰辛的幼年生活留下来的,骨节嶙峋,一看就不是养尊处优出来的。沈思霏也问:“你累不累?”
贺西洲揉他过于长的发,笑了:“别学我。”
沈思霏捏着他的手不放:“你陪我进手术室好不好。”
这日凌晨沈思霏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被肚子发涨的感觉给闹醒了,他习惯性叫了几声贺西洲,没过一会儿,贺西洲竟然醒了过来抱他,还拖着拖鞋,脸上还有睡意,焦急问他:“怎么了?怎么了?”
沈思霏面色发白,感觉肚子好似要坠落一样,贺西洲抱着他,低声哄他跟他说没事。
比预产期提前一周。
是没事,沈思霏最危险的那次意外换来一次治疗舱,非但没有损失,对他身体素质提升有非常大的作用,再加上贺西洲全方面照顾,连医生都无比有信心。
所有的惊慌都是因为没有经验,自己吓自己的。医生没多劝,他看过好几对ao夫夫,都是这个样子的。
贺西洲换了无菌服,陪他进手术室生孩子。
沈思霏没怎么疼,就是全程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喊贺西洲的名字。贺西洲在旁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沈思霏叫一声,他就耐心地回应一遍。
手术过程非常顺利,等贺西洲站起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都是发软的。
护士给孩子撑过重量后用白色襁褓裹起来,抱着给两位爸爸,“是个非常健康漂亮的小男孩呢,六斤二两,很壮实。”
贺西洲学了那么久的照顾宝宝的课程,这是第一次实战,有些紧张,刚过手,孩子就哇的一声哭了。
医生说:“alpha爸爸是偏苦味的信息素吧?孩子太敏感,给omega爸爸就好了。”
沈思霏原本困倦地想睡一会儿,被哭声闹醒了,他让贺西洲把宝宝给他,宝宝闻到了熟悉的奶香味信息素,果然不哭了,抽抽鼻子就睡着了。
刚出生的孩子红红的皱巴巴的,沈思霏低着头望着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宝宝怀疑人生:“怎么这么丑?”
贺西洲:“……等长开就好了,以我们二人的基因,孩子怎么也不会难看的。”
因为手术耗费了巨大的精力,沈思霏把宝宝塞给贺西洲,自己闭眼睡觉了。
他生了个男婴的消息传开,常老特意去求了签,算了卦,最后求出一个维字,让拿来给宝宝用。
贺维。
贺西洲看着字帖上的字念了两遍,又低头看婴儿床里白白嫩嫩的小家伙,不哭不闹腾的时候乖巧极了,像个天使。
他又想到孩子另一个爸爸的取名能力,一言难尽地说:“那就叫贺维吧。”
过来看望的陈院长说:“这个名字好啊!持重沉稳、大气凛然,简单中寓意深刻,简直太妙了!”
陈今对温雅笑了笑:“爸爸一直很会吹彩虹屁。”
陈院长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面上一直带着笑容,看起来比两个父亲还激动开心:“日子好,今天的日子真好,喜庆,这么可爱的宝宝,太讨人喜欢了。”
和煦温暖的春日日光照进了病房。
沈思霏睡了好一会儿,醒来时气色好了很多,开口就问:“宝宝怎么样了?”
贺西洲:“宝宝很健康,刚才饿了,已经送去喂奶了。常爷爷刚才定好了名字,叫贺维。”
沈思霏扯了扯嘴角:“贺维,挺好听的。”
贺西洲看他小心抽气,皱眉问:“伤口很疼?”
沈思霏摇头:“可以忍受。”
做手术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是有点疼,但不重。终于卸了货,他反而有种非常愉快轻松的感觉。
沈思霏饿了,只能吃点流食。
外头孙微佳敲门进来,没避着沈思霏,就说:“总部那些传来消息了。老爷子在得知小小少爷出生后就立下了遗嘱,将名下百分之七的股份划给贺总,百分之五给了刚出生的小贺维。”
一个承认小贺维存在的大动作。
沈思霏对上贺西洲深沉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