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糖好嗑带着兴奋的吃瓜表情，反正她第一部签约的书还没完结，所以没有被收入到讲义里头。
叶青山道：“作家、作者、写手的身份重不重要？在普通人来说是不重要的，我们到过鲁院之后，自然就变得重要了。你们的文字，要对得起你们的内容。你们的内容，也要对得起你们的字数。”
周围的作者脸上不再像之前那么愉快了。
“可是我们要每天更新啊。读者看更新的需求大过剧情推进的需求。我们首先要满足他们的第一需求嘛。”俞文磊忽然举手说。
叶青山道：“我相信，只要提前做好计划，你们的实力可以做到三十万字讲一个精彩的故事。我不是说你们不能写三百万字以上的大长篇，而是觉得既然有了三百万字的空间，就能写得更精彩。从单行本的角度说，一个故事十五万字就能讲完。有时候绰绰有余，有时候则好像有点急。但是一个故事三百万字的时候，就不存在急的问题，它只会绰绰有余，对某些题材甚至有些臃肿。”
西门千鹤说：“从前的小说，只提取一个人的关键事件来写。史诗类才写三本以上。我们网文是写主角的一辈子，有时候是写一个人的职业生涯。所以才写三百万字。”
叶青山道：“不管写的是什么，都要有详略缓急。我说了，越来越长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于，我们怎么看待自己的稿子。我们这里讨论的是一个优秀的文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俞文磊想了想道：“我明白，老师的意思是，你想说一本完美的网文小说，应该有的样子。”
“对！很好！我就是这个意思。”叶青山笑道，“你是爱灌水的鱼对吧。”
周围的同学们哈哈大笑。
“爱喝水的鱼……”俞文磊苦笑。
叶青山道：“不好意思，爱喝水的鱼。他们叫你鱼神比较多，所以我记不清，不好意思。你的两部书我都看了。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
战天尊忍不住道：“老师，我们也能懂的。但是一个理想状态的小说，和现实里存在的小说是不一样的。就好像，我们都知道理想状态的好人是什么样子，但是我们都做不到啊。”
几个女作者悄悄说：“臣妾做不到啊。”
焦糖好嗑笑道：“你们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不行。”
叶青山忽然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数学坐标轴，画了个无穷接近图。
“理论上可以达到，但现实里无法达到。”叶青山道，“所有的事都是这样，这样才是极致的追求。现在网文里有的书写到了一千万字。一千万字的书，理论上超出了普通人的把控范围，至少三分之一的内容是重复的内容……”他停顿了一下，“我可能武断了，应该是超出一半的内容是重复的。”
“噗……”好几个作者都笑出声。
“市场是无节制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但作者是可以有底线的。”叶青山看着众人说，“我不认为需要限制你们创作的字数。正如我前头说的，传播手段的改变，写文越来越长是正常的。但是，我期待你们能把你们的字数发挥出它该有的力量。”
“也许去掉了水分，它就不是网文了呢？”西门千鹤说。
骑凤也道：“对啊，也许那样就是实体出版文了。”
叶青山认真道：“目前还没有人能做到，也就在我看来，目前还没人能打破实体出版和网文的界限。而两者之间本来应该是没有界限的。”
俞文磊眼眶收缩，这句话仿佛带给了他无限的空间……所以在他前方的目标应该是这个吗？
打破数字和实体之间的界限，打破类型小说和大网文之间的界限，好故事本身应该是没有限制的。
他一下子脑补出了一系列的后续。
叶青山道：“一个好故事，是可以让作者抵达不朽的机会。在座各位都是大神了，也许眼光可以放得更长远一些。”
俞文磊的眼中，叶青山这一瞬间仿佛一座神祇。
叶青山又道：“文学的问题有很多，没人能够精通每一个类型。大网文的问题主要就是两个，一个是字数问题，一个是修改问题。大网文没办法在想完结的地方完结，大网文没法在需要修改的时候，停下来大幅修改。但这也是大网文的魅力，那就是下大棋，落子无悔。”
俞文磊和焦糖好嗑、西门千鹤、战天尊等人交换眼神，纷纷点头。
之后，叶青山和学员们又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他也承认自己并不是全都对，实际创作的时候，大家当然都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他只是提出一个方向，每个人都有一个预期。网络文学，首先是文学，然后是网络文学。
有一天，网络文学的文学性不会再被拿出来讨论。因为有一天，将不需要再区分你是什么作家。
“文学事业，网络文学事业，从来都不是靠一个人完成的。”叶青山又道，“我知道我提出的这两个问题，可能你们之前没有考虑过。或者考虑过但也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我今天这堂课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把这些问题放在你们的面前。知乎有个商业标签，叫做有问题就会有答案。那么首先得有问题。”
“我觉得太难了，怕是解决不了。”焦糖好嗑说。
叶青山道：“当然是难的。一个领域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去解决的。而是一代人甚至几代人去解决。今天是给你们网络作者讲课，之前我在给报告文学培训班上课的时候，也提到过。你们知道我们当代中国有太多的东西值得记录，但是依靠一个两个，甚至十个纪实文学作家，先不说作品质量，单说这工作量就太大了。很快我们就是建党百年，改革开放四十年。新中国百年。以及当下那么多现实生活要记录。靠几个班的纪实文学作者根本忙不过来。所以纪实文学也要靠一代作者的努力，或许能够出具规模。”
叶青山看着众人又道：“落到我们网络文学，就是我刚才提到的两个问题，必须靠我们作者的探索。要求我们不仅有才华，还要有毅力。”
“难道类型文学的问题，不该是交给市场吗？”战天尊说。
叶青山道：“市场是逐利的，逐利不是不好。否则大家连自己也养不活，谈什么文学探索。但是完全交给市场，会有难以言诉的变化。”
“什么难以言诉。”俞文磊问。
叶青山笑了笑道：“你自己观察，我相信你们都很聪明。哈哈哈。”
众人会心一笑，虽然大多数人都不觉得市场化有什么不好。
“一部作品，不论长短，都就可以让一个作家达到不朽。”叶青山看着众人说，“一代又一代的作者为了对得起自己生活过的土地和岁月，前赴后继的努力，是在努力什么？写作是跨代的竞争，也是一代又一代人的跋涉啊。期待大家一卷封神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