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观主告知,”张乐瑶说道:“我等西行几千里,总不好就此回返,起码也要尝试一番才是。”
云真摇了摇头,便不再说什么。
一旁的符芸昭说道:“观主,这阵子只怕是要叨扰贵观了。”
“无妨,”云真说道:“待会儿我叫幻珑、幻象收拾两间客房出来。”
符芸昭嬉笑着说:“两间怕是不够。”
云真目光颇为疑惑,一共就仨人,难不成真要分成三间房?话说你们不是夫妻吗?
符芸昭爱显摆,悄然拉了拉费景庭的手,费景庭便无奈的冲着云真略略拱手,随即挥手间,关熙怡、倪秋凤、胡七姑乃至三个小的全都跳了出来。
云真吓了一跳,脱口道:“袖里乾坤?”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袖里乾坤不好说,有说道是袖里乾坤源自佛门的芥子纳须弥,也有说法,说是道门法器,的确有袖里乾坤之功效。
只是那是法器啊,如费景庭这般一挥手放出一大票活人的,除了袖里乾坤,云真想不出别的法门了。
“算是吧,让观主见笑了。”
十来口子人,大人上前见礼,小的叽叽喳喳笑闹起来,原本破旧清冷的道观顿时热闹起来。
这收拾房间,自然不止是云真师徒动手了,勤快的倪秋凤早就找了抹布四下擦拭。
幻珑偷空悄悄凑到云真身旁,苦着脸道:“师父,怎么办啊?这么多人,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咱们过冬的粮食都存不下了。”
云真性子淳朴,脸色也有些为难。皱了皱眉头说道:“先安置下来再说吧,回头我再咒一些枣子下山兜售,总会熬过去的。”
相传萨守坚于陕西路遇神霄派创始人王文卿、林灵素及龙虎山三十代天师虚靖天师张继先,三道人各授一法与萨守坚,一为咒枣术,一为扇疾术,一为雷法,萨守坚依法行之皆验。萨守坚后用咒枣济贫拔苦,用雷法铲奸除害,用五明降鬼扇为民报冤。
天山派得萨祖雷法、道印、咒枣之术,绵延至今,道印沉于天池,这咒枣之术却是一直流传下来。
可惜云真法力低微,每日不停歇,不过咒枣十余枚,拿到山下也换不了多少钱粮。
倪秋凤心思细腻,瞥见这师徒二人面色为难,瞧瞧进到厨房里看了一眼,回头便在费景庭身旁耳语了几句。
费景庭听得直咒眉头,可怜天山派,道观残破,只剩下三个传人,厨房里更是只剩下小半袋面粉与几个馕饼。
因着天山派三代祖师张志平的缘故,引入了全真派的清规戒律,这天山派却是忌荤腥鱼肉的。费景庭想了想,便在厨房里放了些粮食、调料。
那幻象正是青春期的年纪,性子很是别扭,见费景庭进了厨房,后脚也钻了进去。没一会儿便疯跑出来,寻到还在收拾房间的师父云真说道:“师父,那费……费先生放了好些粮食在厨房!”
云真丢下手中活计,进到厨房里一看,那一袋袋的米粮堆起老高,角落里还放着一些新鲜的果蔬。
幻珑眨眨眼,说道:“师父,那费先生是个好人啊。”
云真心中惭愧,方才还在盘算如何尽快将费景庭打发走,不想转头就受了人家恩惠。
她一言不发寻到费景庭,为难道:“费道友,你留的米粮太多了。”
“不多,我看贵派日子过得紧,正好我有富余,道门中人自当守望相助。况且我们也不知在此要叨扰多久,还请观主不要推却我等一番好意。”
“那也太多了。”
倪秋凤能说会道,拉着云真到一旁说道:“观主不用客气,我们这一大群人,扰了贵派清净本就是不是,哪里还能一毛不拔?况且外子颇擅经营,这点米粮于他不算什么。”
二人说得客气,可于云真来说,这哪里是些许米粮,分明就是救命的粮食。自打师父祥宇与一群师兄阵亡之后,天山派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咒枣的价钱被萨祖定死了,不管每日咒枣多少,都取钱七十。天山派平素靠着咒枣、医卜之术,不过勉力维持。这一下子去了这么多人,紧靠云真咒枣,哪里够吃用的?
张乐瑶见云真面色窘迫,便过来与其探讨雷法修行。如此才将云真心中窘迫舒缓下来。
可不聊不知道,一聊才发现,这雷法虽然都源自张继先,可萨祖流传的雷法,修行的五雷圆满,却是金木水火土,而非天地水神社。
起先张乐瑶只当是说法不同,可细究起来,个中却差别巨大。
金木水火土便不用说了,此五雷依托五行,一雷圆满便可后天返先天,五雷圆满则先天至人仙。
这却与张继先流传下来,以内丹为主的雷法有些诧异。
总结起来,张继先的雷法是丹法为要、雷法为用,内丹外雷;萨祖流传下来的雷法看似更加激进,径直以雷法修丹法,雷法成则丹法成。
二者优劣不好比较,只能说因人而异,但却给了张乐瑶不少启发。
这二人聊得畅快,外间瞥见日头偏西,算算也到了晚饭时间,幻珑便跑进厨房里忙活起来。
天山派一日只吃两餐,若费景庭等人不曾造访,这秋日里还好说,菜园里总有些果蔬用来充饥,主食却是每日定量,不敢多吃,就怕冬日里无物可充饥。
费景庭在厨房里堆积了几十袋米粮,幻珑心中雀跃,倒出面粉便要和面。关熙怡与倪秋凤看到了,哪里肯让小女孩操持?给了些糖果将其哄出去,二女配合默契的准备起来。
待日落西山,厨房里飘出浓郁的香味,馋得幻珑守在厨房门口直流口水。
幻珑擦了擦嘴角问师兄:“师兄,里间弄的是什么吃食?闻着好香啊。”
半大小子幻象也忍不住流口水,认真的嗅了嗅,说道:“烙饼,而且是葱油饼,我小时候吃过。”
待到开饭,几张破旧的木桌拼在一起,先是摆放了几样时蔬、山珍,跟着是两盆葱油饼,还有一大盆酸辣汤。
幻珑强忍着口水,待师父动了筷子,这才慌忙夹起一张葱油饼,咬在嘴里葱香四溢,香得小姑娘快掉眼泪了。
山中本就清苦,便是祖师活着的时候,也没这么好的吃食。小姑娘当即甩开腮帮子,运筷如飞,一餐吃过,肚子里的食物顶到了嗓子眼,撑得小姑娘打嗝不止,走路都要捧着肚子。
费景庭有些看不下去,隐晦的说道:“我观贵派在此居大不易,不如迁回中原。京城北面有一九山顶,风光秀丽,山中蕴含元炁,只怕不比这天山差。”
云真苦笑道:“祖庭所在,不敢舍弃。”
言尽于此,费景庭也不好再劝。
这一晚平安无事,一觉到天明。
费景庭刚刚睁开眼,就察觉到有些不太对。
从身旁关熙怡的藕臂中抽出身,略略感知,便感知到极为充盈的灵机。
起身穿了衣服,推开门,便见雾霭自山顶倾泻而下,而那灵机似乎便蕴含在雾霭之中。
他刚出来,符芸昭与张乐瑶都寻了出来。三人对视一眼,感叹着造物神奇,符芸昭放轻手脚朝前殿寻去,回来便道:“那师徒三人都在修行。”
难怪舍不得离开祖庭,此处蕴含的灵机,只怕比天目山还要充盈几分。
待日上三竿,雾霭散尽,灵机随之而去。
费景庭等人去到前殿,恰好见到师徒三人收了功法。
符芸昭心直口快,说道:“原来如此,那蕴含元炁的灵机,是每日都会生出吗?”
云真苦笑道:“哪里会这般容易?不过一年四季,春夏秋三季,每隔三两日总会有雾霭流下。冬季则偏少了一些。”
张乐瑶说道:“贵派可曾寻其源头?”
“寻过,历代祖师都去寻过,始终无果。有祖师揣测,这元炁生自地脉之中。若要溯其源头,只怕要凿开天山才行。”
费景庭略略估算,这样盘算下来,好像天山跟天目山也相差仿佛,都比没改造前的九山顶要强上一些。
闲话一番,用过早饭,费景庭便带着张乐瑶要去天池寻那萨祖道印的下落。
临行之际,云真嘱咐道:“天池水深,内中有大鱼作怪,还请诸位小心。”
谢过云真,费景庭与张乐瑶施展身法,不过一顿饭的光景便到了天池之畔。
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费景庭笑着说道:“此地古称瑶池,传闻是西王母的梳妆镜演化而成,也不知是真是假。”
“民间传闻,多不可信。”
崇敬仙佛,那是凡俗之人才会做的事情。如他们这般的修行者,修的是通天之道,炼的是寿与天齐,又怎会相信这些民间传闻?
费景庭换了一身潜水服,避水珠握在手中,说道:“我先下去看看情形,撑不住了再换你。”
“好。”
将避水珠含在口中,费景庭一个猛子扎进去,沉入湖底,而后沿着湖底向湖心寻去。
行不过百十米,这湖底陡然陡峭起来,好似断崖一般,从十几米的深度径直逼近上百米。又行了一阵,巨大的水压挤压过来,若非费景庭已然是炼炁化神的修为,只怕早就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