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下旬,开原军三个千总部共八千战兵,继续向登州各州县推进,以横扫千军之势斩杀闻香教乱民。
闻香教残部仓皇逃走,几乎没做任何抵抗,从登州逃往莱州。
乱民一路往向西南溃退,大量金银布帛被随意丢弃,数千被裹挟的女子被扔在登州莱州之间,全都被开原军缴获。
进入莱州地界,乱民来不及缓口气,布尔杭古率骑兵呼啸而至,再次将他们击溃。
莱州知府对登州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这位知府没有袁可立那般高风亮节,很爽快的收下康监军的两千两银子,给八千人马提供了三日粮草,请求邓长雄他们尽快尽快离开自己的辖区。
闻香教暴徒如惊弓之鸟,人数越来越少。
短短半月,五六万人马死的死,逃的逃,逃出莱州时,只剩下一万多人。
他们知道不是开原军对手,留在莱州只有死路一条,于是继续往兖州逃窜。
兖州是闻香教的老巢,大柜徐鸿儒正眼巴巴的等着三柜凯旋归来,直到他听说开原大军进入兖州,一个姓邓的将官放话,要将他千刀万剐。
听闻三柜在文登县被刘招孙千刀万剐,死得很惨,徐鸿儒这才慌了神。
他立即纠集残余教众,凑够了三万多人,准备放弃兖州,流窜南直隶。
南直隶今年刚遭了水灾,眼下遍地流民,草莽丛生。徐鸿儒相信自己这时候南下,只要振臂一呼,喊出天将弥勒,拯救苍生的口号,必然又是一呼百应。
到时候,先占了凤阳,反正那边皇城皇宫都是现成的,可以接着当他的中兴福帝。
可惜开原军没有给大柜继续做皇帝的机会。
八月二十六日,布尔杭古率骑兵截断郓城、巨野道路,封锁住乱民南逃路线。
两日后,三个千总部主力先后逼近济宁、滕州,彻底断绝了徐鸿儒往西、南逃窜的可能。
最后时刻,徐鸿儒没有坐以待毙。
大柜亲自跑到兖州府城头作法,一连请出了黎山老母陈抟老祖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二十八位神仙。
神仙们连夜给教众们施赐了神水,闻香教徒被告知,他们可以刀枪不入。
次日,大柜亲率神兵,在兖州南城和纠缠不休的开原军决战。
结果自然不出意料,又是一场碾压式的战斗,闻香教“神兵”死了一千多人后,便全线崩溃,三万多人四散逃去,徐鸿儒只收拢到五千多人。
兖州三面皆被围困,开原军在兖州城外休整,没有立即攻城。
泰昌二年九月初二,盘踞兖州近半年的闻香教,突然在城中放火,然后裹挟大量金银布帛百姓,由北门出城,往曲阜逃去。
曲阜,是衍圣公孔胤植居住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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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二年夏,南直隶凤阳、沛县、萧县等地遭了水灾,大批失去家园的流民涌向山东。
流民一部被闻香教裹挟,成为徐鸿儒攻城略地的炮灰,还有一部分躲开闻香乱民,沿途乞讨,一直到了登州府。
闻香教席卷半个山东,屠戮各地缙绅、官吏,流民由此畅行无阻,从鲁南一直流窜至威海,无人阻挡,凤阳流民的到来,也加剧了山东南部的灾难,更多的百姓被卷入这支流民大军。
闻香教被赶出登州后,每天涌到文登县的流民,数量暴增,达上千人。
第一千总部抽调两千名战兵,在各位民政官员的指挥下,收拢、甄别这些从南方逃来的流民。
东莞训导官森悌带着他的一众副手,接连十几日在文登南门施粥救济。
粥快煮好时,训导官挡在铁锅前,大声给这些饿的半死的流民宣讲开原的种种好处。
听得众人群情激奋,争抢着推开森悌,跑到前面抢粥喝。
守在周围的镇抚兵抡起木棒一顿乱打,冲在前面的流民被打的哭爹喊娘,这才规规矩矩退回来,继续聆听广东宣讲。
“各位南直隶的兄弟,咱们平辽侯金口玉言,说话算话!平辽侯说了,留在文登,每人三十亩地,交四成佃租,去辽东,给你们六十亩,只交两成佃租!所以本官建议你们都去辽东,那边地多!也容易讨媳妇儿!”
喝了粥,肚子里有了食物,流民就开始打起了自小盘。
一个戴着破草帽的老头子挤到前面,对训导官喊道:
“这位大人啊,小老儿这里谢过刘侯爷的救命之恩,买了这么多粮食给咱们这群流民吃,只是这辽东,咱就不去了,那边有鞑子,小时候咱听村里老人说。”
草帽老头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他环顾四周,犹豫片刻,才鼓足勇气道:
“那天杀的朱家皇帝,把天下百姓到处乱调,南边的人赶到北边,东边的人赶到西边,咱们南直隶的百姓就被逼着去了辽东,去那边种田啊,辽东好多鞑子,都会吃人的,小老儿宁愿饿死在山东,也不去。”
周围一群流民纷纷附和,都说不敢去辽东,草帽老头明显已经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森悌哈哈大笑,在镇抚兵的护卫下,上前两步,走到那老头身前,把纸糊喇叭抵在对方身上,大声喊道:
“老人家,不要怕!鞑子不吃人!”
“鞑子早被咱们开原军杀光了,送你们过去,是享福的,不是去给鞑子喂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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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二,文登营大帐,平辽侯召集麾下一众官员,商议流民之事。
民政部谢司长汇报了这半月为招募流民,花费的粮食银两数额。
“共招募流民三万八千九百二十七人,其中壮男三万一千人,壮妇五千五百人,还有两千多老人和小孩·····”
谢阳说到这里,抬头飞快望向刘总兵,低声解释道:
“这些老弱都是流民的家眷,那些流民大都是纤夫,戚千总说他们是当兵的好苗子。”
刘招孙大手一挥,笑道:
“咱又不是闻香教,不让他们家破人亡,既然有家眷,便一起带上,只要人数不多就好。”
“流民一共花了多少银子粮食?”
谢阳擦擦脸上额头,从袖中掏出本账簿,瞟了眼旁边康应乾,康监军咳嗽一声,民政司长才道:
“回大人,除去朝廷调拨给登州的三万两赈灾银和两千石赈灾粮,从八月初六登陆威海卫,截止今日为止,招募流民,开原共花费白银十二万三千六百七十两,耗费粮食一万三千·····”
众人瞠目结舌,刘招孙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惊叫道:
“这么多?”
谢司长见上官怪罪,连忙解释道:
“回大人,这都是按照之前议定的法子做的,您说过不限名额,只要符合条件,都招募为民户战兵。八月中旬,每天有上千人涌到文登吃粥,这几天人更多,前天四千,昨天有五千。一些流民吃了粥便跑了,也不去辽东,第二天又来吃。”
刘招孙脸色阴沉,回头望向袁崇焕旁边坐着的训导官森悌。
东莞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忿忿不平道:
“下官无能,每日给那些刁民宣讲,他们死活不去辽东,战兵把流民赶走,第二天又来了·····”
尽管森悌使出浑身解数,嗓子都喊哑了,这些流民听说要去辽东,都死活不去。
在南直隶人印象中,辽东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是穷山恶水极偏远之地。
即便沦为流民,他们也不愿前去辽东。
辽东五城,需要大量人口,屯田扩军,眼下银子和粮食都花出去,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刘招孙感觉很失败。
康应乾听了怒道:
“刘大人,还是太心软了些,不可纵容刁民占便宜,否则其他人也会有样学样,到时候几百万银子也会被花光!”
“咱们占了文登,人手单薄,这时候决不能生乱子。”
邵捷春也道:“刘大人对这些人再好又能怎样?只要一时不遂他们心意,他们转头便会咒骂我们。”
连乔一琦也劝道:
“百姓只看眼下,不知长远,当年太祖迁徙江南富户至凤阳,给他们减免三年赋税,那些人得了好处,转身就编曲儿咒骂太祖,就是咱们上次听得凤阳花鼓,今日开原给他们饭吃,刘总兵,你猜猜,明日他们会不会骂咱们。”
平辽侯对众人点点头,对这些观点表示赞同。
“诸位言之有理,对这些刁民,不能心软。”
“关内百姓,对辽东本就有所误解,若让刁民背后诋毁,其他人就更不会去辽东了。”
“吃了粥的,符合条件的,都装船运回辽东,把这些流民留在山东,不被饿死,早晚也会沦为盗贼,此事由第一千总部负责,要用武力,单靠训导官一张嘴,是不行的。”
既然上了自己的船,容不得这些人中途下去。
要看九月季风来临,再往后的几个月,渤海风浪难行,不能行船,而且粮食也快吃完。
刘招孙命令战兵强行押送这些流民,渡海赴辽。
三万八千多流民,一万人被留在文登周边屯田。
文登周边刚刚遭受屠戮,人口损失惨重,尤其是城中大户,悉数被闻香教灭门。
文登县内,数十万亩良田空置出来,一时无人耕种,这些田地都归于文登营名下,其实就是平辽侯的私产,足够容纳上万民户耕种。
剩余的两万八千人,被第一千总部战兵押送,渡过渤海,分批运往金州。
到达金州后,这些流民再次被分为五部分,被送往抚顺铁岭清河等城。
从文登到威海卫,渡海到金州,这一路舟车劳顿,风餐露宿,两百多个流民在病死。
流民中对平辽侯和开原的抵触情绪开始蔓延。
不出乔一琦预料。
一支被流民魔改的凤阳花鼓,很快在辽东五城流行,曲子是这样唱的:
说开原,说开原,
开原本是好地方。
自从来了刘侯爷,
十年就打九年仗。
大户人家掏银子,
小户人家死光光;
奴家没有儿郎死,
代父从军走四方。
想打官司有知府,
想写状子邮四方,
只要走了刘侯爷。
我不枉在世上当场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