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误会。”指尖的香烟快要燃到尽头,他放入口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泪如雨下:“小辛,我是唐家的家主,很多事情,我都是身不由己,你不要怪我。”
你不要怪我,我只是想要解除婚约,这样,我才可能有重新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你受伤了,我也心疼。
我甚至恨不能代你受罪,可是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的,我有责任,有唐家,我不能任意妄为,有时委屈了你,我其实也很难过。
唐如锦有很多的话想要对辛甜说,可是却只是因为猛然呛入肺腑的烟味,而剧烈的咳嗽起来。
辛甜听见他的咳嗽声,在半晌的沉默后,轻声道:“哥,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不怪你。可是...你也不要怪阿遇,他为了我才做了这么多的事,如果触及到你的利益,触及到唐家的利益,你怪我就好。”
字字不提爱,字字都是爱。
唐如锦重重的闭上眼,哑声道:“好,小辛,你好好休息,我知道。”
辛甜轻轻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而唐如锦看着通话记录,陷入了长久的纠结。
他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这么做,小辛真的会回到他身边吗?
而监狱内,秦时遇看着狱警带着苏南安回去。
他后背靠在硬质的椅背上,有刺骨的凉意从指尖窜入心口。
苏南安刚刚说的每句话,都成了他的不能释怀。
“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付辛甜吗?因为你十七岁那年,那场为了给辛甜攒钱参加的赌命赛车,死的人是我的父亲!”
“秦时遇,我父亲死的那年,我才十二岁!我也不过是个孩子,我为什么要经历这样惨烈的事情!”
“他明明都已经求你了,求你手下留情,可是你为了多十万元,一定要让他车毁人亡!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可怕的人!你简直就是魔鬼!”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真相就是,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的残忍和冷漠,才让辛甜受到这样的厄运!”
“那条赛道上,死在你手上的人,你自己数的清吗?秦时遇,你所有的报应,都会落在你最在意的辛甜身上!”
秦时遇其实不怕报应,可是如果那些报应最后是落在辛甜身上,他不能不怕。
他曾经过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所有人都想将他撂倒在台上,想要他死。
于是他也想要让所有人死。
他不怕刀口舔血。
可是他怕刀口上是辛甜的血。
秦时遇从监狱出来,钟宇宿已经拿着西装外套站在一旁。
郊区监狱的海拔很高,明明是快要入春的季节,还是有飞雪如絮。
“秦先生,下雪了。”钟宇宿替他打着伞,于带着一丝丝感慨:“都快要入春了,怎么还会下雪?”
秦时遇摸着手腕上的佛珠,突然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有雪花落在他的眉眼上,原本就雅致矜贵的面容,顿时温柔的不像话,像佛龛里的玉像。
他沉默的伫立了很久,才哑声道:“监狱里面打点一下,不要让他们继续伤害苏南安。”
钟宇宿愕然:“秦先生?”
这么心慈手软,真是一点都不像秦先生的作风。
果然,下一刻,他听见秦时遇说:“请最好的律师,这辈子,都不要让她踏出监狱。”
钟宇宿在雪絮中,感受到了凉意。
他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才道:“秦先生,我知道了。”
每个人大约都会有梦魇,有不能承受的过去。
秦时遇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车景,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死死的捏在手心里。
他可以担惊受怕,可以如履薄冰,可是辛甜,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偏执也好,人活于世,总归是有不能放手的东西。
他绝对,绝对会保护好辛甜,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他只要她。
至于那些人命,那些他欠下的血债,只管来找他索命就好了。
可是他只要活着一天,他就要抓住自己的月亮。
他缓缓将手摊开,戒指在掌心留下了很深很深的痕迹,如同烙印。
他突然开口,哑声道:“去找一个刺青师。”
前排的钟宇宿还以为是自己的听错了,愣了许久,才道:“秦先生,今天吗?”
“今天。”
“...是。”
黑色宾利远离崎岖山路,那落在车窗上的雪花,终于开始渐渐消融了...
辛甜午睡醒来是黄昏,听见楼下有工人在装修的动静。
她拉开窗户往外看,看见几名装修工人正将一块落地玻璃卸下,一旁是簇新的新玻璃。
辛甜有些疑惑,举步往下走,对一旁正在监工的管家说:“这是在做什么?”
管家看见辛甜醒来,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之后便自若平静地说:“辛小姐,秦先生让我们把竹燕园的玻璃都换了。”
辛甜不解:“为什么要换?”
管家沉默了一下,才字斟句酌地说:大概是为了更高的安全系数。”
在辛甜的在三追问下,管家终于坦白:“这装的是防弹玻璃。”
有一丝丝不安涌上心头。
于是也因为这丝不安,辛甜夜里难得没有早睡。
秦时遇答应回来陪她吃晚饭的,可是却失约了。
电话是钟宇宿打来的,他说:“辛小姐,秦先生晚上临时有事,可能要晚点回来了。”
辛甜知道,他这么多天陪着自己呆在家里,集团那边一定堆积了不少琐事,于是也就没有追问。
她只是有些担心他,仅此而已。
秦时遇回来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卧室的灯光昏暗沉沉,她蜷缩在被子里,听见他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熟悉乌木沉香落在她的面容上,他的气息温柔又浅淡。
辛甜抖着睫毛睁开眼,看见他温文尔雅的眉眼。
青玉色的瞳孔如同上好的温润之玉,眉眼间透着说不出的柔和。
他看起来一丝丝异样都没有,笑意带着怜惜,对自己说:“怎么还没睡?”
辛甜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我在等你,阿遇,你为什么要把窗户都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