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球员,一种是拉尔夫·桑普森,另一种是其他球员!”
路易没想到,魔术师跪舔乔丹的传世名句就这样被用到了桑普森的身上。
不过,桑普森配得上。
若说魔术师那样赞美乔丹,是为了将他和其他球员区分开来,以彰显其历史最佳的确定性,海因索恩这么说,则全然是因为桑普森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球员。
大卫·罗宾逊、凯文·加内特、杜兰特、安东尼·戴维斯...所有像后卫一样打球的内线,都有一个共同的学习对象。
曾经的桑普森湮没在历史里,这一世,他的生涯轨迹已经被路易改变。
1984年的篮球世界,桑普森是唯一一个像前锋一样持球攻击对方的禁区,中锋一样护筐,后卫一样投篮的五号位。
就是这样没错,球员只分两种,桑普森与其他。
伊赛亚·托马斯静默地看着比赛,他很想上场,但路易不允许他去破坏桑普森的状态,就好像他是个自私鬼,看见队友状态好不想着配合而会夺走球权自己玩。
他是那种人吗?他是个自私的人,但不是个自私的球员。
他在生活中很愚蠢,在球场上又聪明伶俐。
他不可能去破坏桑普森的表演时刻,路易这么做是对他的侮辱,但托马斯静心一想,路易或许并不是担心他坏了桑普森的好事,让他坐在下面有其他的用意。
这是托马斯已经感受过一次的事情,现在他将感受第二次。
路易喝着可乐,汤姆贾诺维奇着急地观望,他记下了桑普森每个回合的进攻和进攻手段。
“他这几个球没一个是典型的‘内线球’!”汤姆贾诺维奇匪夷所思地说,“就像个两米二的后卫!”
桑普森奋起,伯德的到来,为凯尔特人的外线增加一杆可靠的长枪,又多了个支配球的球员,同时,他非常愿意把舞台让出来给桑普森自己去发挥。
魔术师有几次想重新振作,但他每次冲进内线,兰比尔都虎视眈眈,做出“敢来就让你死”的可怕眼神。
魔术师无数次提醒自己要勇往直前,但真杀到内线的时候,他总是在兰比尔的协防到来前把球传出去。
传球是正确的选择,在大多数情况下。
为什么詹姆斯拥有季后赛历史最多的绝杀球,他的黑粉们还老是拿他爱传球的习惯黑他的担当呢?这不是詹姆斯一个人的问题,这是他们这个类型的球员一贯的问题。
篮球比赛在乔丹、科比、詹姆斯这些人的眼里,是不一样的。乔丹有在1v1撕碎任何人的信心;科比只有两个选项,1打1或者1打5;在詹姆斯看来,比赛就像下棋,每次进攻,他都会提前预料到局势的变化,可以说,他的传球都是顺理成章的,他就是知道机会在哪里出现,如果你要他放掉那些好机会去成就个人英雄主义,便是让他违反自己的本能和比赛哲学。在他漫长而壮丽的职业生涯里,只有2018年和其他极少的比赛里,表现出了不理性的一面。
今晚,魔术师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从球员的角度出发,魔术师的退缩更加让人无法原谅,他不是看见了更好的机会,他是失去了挑战一切的胆魄。
幸好,威尔金斯比他更勇敢,他不断冲击凯尔特人的篮筐。贾巴尔持续卡位,要球,天勾,凯尔特人也没人防得了他。
魔术师变成了没有进攻威胁的传球机器,但湖人的攻势一点都没有落下。
90比92
凯尔特人领先2分,桑普森给伯德挡拆,向外拉开。
他在三分线停住,伯德把球传过去。
“不会吧?”和他对位的兰比斯看见他在外线接球,心里一哆嗦。
桑普森没有三分射程,这是共识。
可是,桑普森站在弧顶位置,托球,出手,唰!
“拉尔夫·桑普森已经拿下28分,此外还有11个篮板球和6次封盖,他在这场比赛里所做的一切,怎么夸赞都不为过!”
“当七尺巨人如六尺后卫一样打球,湖人的防守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95比90
第四节过半,路易回望伊赛亚·托马斯:“休息够了吗,伊赛亚?”
“我的投篮会影响到拉尔夫的。”他还矫情起来了。
“没事,他已经开了主宰。”路易说了句让托马斯一头雾水的话。
路易往下说:“如果你只是想着自己的三分,说明你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坐在场下,既然如此,我还不如让你上场,你去场上找答案吧。”
托马斯欲言又止,他认为自己知道答案,但他不敢说出来,他不敢面对那个答案。
他走到场边,凯尔特人很快就犯了规。
约翰·帕克森下场了,他拿到5分2助攻,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伊赛亚,让我们带着3比0离开论坛吧!”帕克森激动地说。
托马斯轻轻点头,他走到场上,每一个队友都与他击掌,伯德除外。他也会击掌,但他不会特意过来击掌,他总是顺其自然。
路易夸赞了帕克森的表现,再将自己手上的纸杯交给对方:“帮我倒一杯可乐好吗,谢谢。”
帕克森怎敢不答应。
“路,你没有其他要向伊赛亚交代的吗?”汤姆贾诺维奇问。
桑普森状态火热,至少要跟托马斯说一句把球权让出来吧?
路易笑问道:“鲁迪,你见过完美的球队吗?”
汤姆贾诺维奇迟疑了几秒,他摇头说:“1977年的开拓者非常接近这个概念,但还差一点...除此之外,我没见过更接近完美的球队了。”
“你可能不相信,”路易自豪地说,“但我见过。”
而且不止一支:
1996年的公牛会让你明白,带着愤怒的王者整个赛季都开启杀戮模式是怎样的;2014年的马刺,你还能找到另一支比他们更完美地诠释了“失败会让你变得更好”这句话的全部含义的球队吗?2017年的勇士,纸面上的历史最佳球队;还有,1981年的凯尔特人。唯一一支,路易亲历,而非以球迷视角见证的球队。
路易向奥尔巴赫保证过,向《体育画报》的作家们说过,他要让这支球队,变成它应该有的样子。
高傲冷酷的伯德,既自私又无私,小心思不断的定时炸弹伊赛亚·托马斯,只有在睡觉时才不惹事的兰比尔,拥有伟大天赋渴望改变篮球运动的桑普森,不甘替补的马克斯韦尔...任何一个教练带领这支球队都能夺冠,问题在于过程,是艰苦,还是华丽,是美妙,令人享受,还是痛苦,充满挣扎。
路易完全可以做个泰伦·卢与迈克·布朗式的教练,搁置矛盾,制定目标,哄好核心,但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只要上路,就不允许你回头的道路。
如果他失败了,他会被钉上耻辱柱,罪名是破坏了凯尔特人的化学反应,一手王炸打得稀烂。
如果他成功了,他不会被铭记,时间会遗忘他,体育作家们会加倍歌颂凯尔特人的所有球员,而他只是一个24岁,坐享其成,只因手握一支伟大球队而成为伟大的一部分的主教练。
路易解决了99%的问题,只剩下一件事。
托马斯和他那颗摇摆不定,躁动不安的心。
他嫉妒伯德,他渴望被关注,他认为自己默默奉献了这么多却得不到几句赞扬是不公平的。平心而论,他的想法情有可原,绝对没问题,那是人之常情。
路易改变不了大环境,他不可能让波士顿的记者们突然转性,将歌颂伟大的白人希望的功夫分一点到黑鬼的身上,所以他只能去改变托马斯。言传身教没用,粗鄙训斥没用,就连拉塞尔的开导,都没用。
好吧,如果这些都没用,就让托马斯睁大眼睛看看他的队友。
做出牺牲而不被铭记不被赞美的,不只你一个。
桑普森用半节的时间,爆发出了蕴藏了多年的能量,向人们证明,他才是凯尔特人牺牲最大的那个人。
托马斯上场之后,桑普森让出球权,给他挡拆,再次回到了最初的角色。
托马斯手里拿球,将其回给桑普森,大喝道:“你来打,拉尔夫!”
1984年nba总决赛第三场第四节的后半节,凯尔特人打出了赛季至今,最好的半节比赛。
球的运转,人的跑动,球员之间的配合。
伯德的一传美妙得像是华美的乐章,托马斯的持球撕裂能力之强,让湖人无法反应,约翰·朗的三分威胁深深困扰着湖人。
最终,桑普森成为了湖人不可解决的致命死穴。
如果是后卫来防他,他直接起手干拔,效果就像站在二楼把石头扔进游泳池;如果是内线来防他,他会像个后卫一样持球进攻,潇洒摆脱,杀到内线还能采用各种离谱的后卫手法把球打进。
贾巴尔太老,兰比斯太慢,其他的湖人内线、侧翼,没有一个人能对上他。
凯尔特人在场上产生了伟大的化学反应,而湖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在场上崩溃。
117比104
“3比0!”海因索恩振奋人心地呐喊,“湖人队的表现非常出色,但很遗憾,他们遇到的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球队,这支凯尔特人是不可战胜的!没有任何一支球队接近他们!”
路易坐在场下,仿佛不知道自己完成了一件载入史册的工作。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这帮狗杂种,终于像模像样了。”
汤姆贾诺维奇从未因为路易的年纪而小瞧过他,但这一年的时间里,他一次次地被路易所惊。
这个24岁的年轻人深深知道推动球队走向完美的步骤,他准确地抓住了队里的矛盾和有问题的球员,并用一整季的时间去解决。
直到总决赛第三场,他才完成了自己全部的工作。
凯尔特人踏入完美之境,3比0领先,冠军在望,路易表现得如释重负,他的压力被释放出去了。
汤姆贾诺维奇同样以成为职业教练为目标,他希望,自己将来至少能像路易一样,推动一支实力超群,却不知道自己可以有多伟大的球队走向完美。
作为教练员,一辈子能执教这么一支球队,就无憾了。
但这只是路易执教生涯的第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