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怎么说?”
贺茂保宪立刻就非常投入地开始猜测起来,果然不愧是晴明,每次都能够从不一样的角度切入问题。
寄出这些信件的阴阳师看上去也来了几分兴致的样子,认真地看向了安倍晴明:“这可真是难得,我给不少人讲过这个故事,大部分人还停留在讨论‘为什么学不会仙术’的层面上,你还是第一个上来就开始怀疑仙人身份的。”
因为我见识过真正的神明,祂们都是使用人类游魂制作的神器的,并不会随时拔出配剑……安倍晴明在心里默默腹诽,明面上还只能强行绉出一个理由来:
“也有直觉的因素在里面?我觉得,如果是神明大人的话,应该不会轻易就答应一大群人类想要拜师的念头的吧。”
“说不定是心血来潮呢。”
贺茂保宪反驳道:“民间传说而已嘛,说起来晴明你果然一副对于神明大人很了解的样子吧。”
“你们两个别因为这种问题争执啊。”
阴阳师开始打圆场:“来,安倍晴明君难得提出了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见解,你让他说完如何?”
“我正要说到。”
安倍晴明一撩自己的头发,继续说道:“故事里的主人公寻求仙法而不得,到底是怎样一路从高天原寻找到比良坂的,更何况,突然隐居之后就有了孩子这点也很让人怀疑……如果是普通民间传说的叙事模式的话,一般,咳,还是要描述一下孩子的母亲的吧?——如果,我先入为主主人公是男性没错的话。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那两个孩子要么是半妖,要么就是付丧神吧,要不然也很难解释突然迸发而出的超越父辈的灵力。”
面前的阴阳师眯起眼睛来微微一笑:“安倍晴明君你的见解果然很独到,不过,半妖这个猜测……”
青年意有所指:“是因为安倍晴明阁下您经历丰富吧?”
“什么?”
少年悚然,知道他正体身份的人数目极度有限,除了少数几个被下了禁口令的式神之外,就只有贺茂保宪他们这一派系的阴阳师们。安倍晴明顿时提高了警惕,压低了声音问道:“阁下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贺茂保宪也是一惊,同样露出戒备的神色来。
“哎呀哎呀,二位阁下这是什么意思呢。”
青年倒退一步,连连摆手以示无辜:“在下只不过是觉得,果然不愧是安倍晴明阁下,能够从一个不起眼儿的小传说当中分析出这样的内容来……”
他一只脚点地画圈,像是站久了在松缓脚踝,不经意道:“那么清明阁下,主人公这样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追寻,到底要怎样才能学习到那位仙人的仙术呢?”
“这我就……”
安倍晴明猜测道:“姑且考虑仙人他并非是真正的神明,或者说,并非是那种被我们经常祭拜的神明好了……”
毕竟夜斗神似乎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神社的样子。
“如果仅仅只把仙术当做是一种特殊的技法的话,这样拼了命的想要去学习,为什么不去学阴阳术啊。”
安倍晴明皱起眉来非常不解:“就算是能够在天空中像大妖怪一样自由飞翔很吸引人,出色的阴阳师也能够乘着巨大纸鹤在天空中高来高去的吧?我觉得没多大差别啊。”
“这……”
青年人沉吟片刻,又笑弯了眼睛:“他说不定有什么执念,或者说这位仙人的仙术格外吸引人?总之,应该也有他的原因吧。”
“可是这样的话。”
安倍晴明仍旧很不赞同:“无论如何都要缠着仙人学习他的术法,不过就是这个人的一腔情愿而已吧?如果真的有神明发现有人对于自己这么执着的话……”
“——他会不会觉得有点烦?”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安倍晴明。”
男人突然激烈地大笑起来,动静让周围的阴阳师们都不由得纷纷侧目:“原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原来对方只不过会感到厌倦而已的吗,这一年又一年,一世又一世的探寻……原来只不过是会招致上位者厌烦的行为吗?”
“怎么了?你……你没事吧。”
贺茂保宪担心道。
“无妨,不用担心,哈哈哈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果然对于绝对的强者而言,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困锁在命运当中的蝼蚁在无声的挣扎啊。”
安倍晴明警惕的看了那人一眼,这个男人所表露出来的态度和他身上所透出的气息让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如今平安京里大部分的阴阳师们都聚集在此,按理来讲,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才对……
“啊!外层的防御结界出现了波动!”
突然间,在前排施术的阴阳师当中,有人警惕的叫出了声。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有妖怪侵入到这里了吗?”
那一丁点的能量波动很快就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开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感觉到。
“那也不可能啊,这里已经深入了平安京的内部,如果有妖怪能够潜入到这里去破坏结界的话,早就已经开始在街道上大开杀戒了吧。”
“喂喂,正在外边休息的那些阴阳师们。”
有人从阵法当中转过头来,冲着安倍晴明等人喊道:“你们几个如果有空的话,赶快到结界的外围去看一看,究竟出了些什么事。”
“我知道了。”
安倍晴明和贺茂保宪答应了一声,转身就想走,身影交错之间,安倍晴明似乎看到自己身旁的那位阴阳师阁下,突然非常隐晦而不悦地啧了一声。
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当下还是查验结界周围的情况最为重要,安倍清明强行将这些疑惑压抑在了心底,抄起自己随身携带的铁骨折扇,和贺茂保宪一起冲着结界的边缘走去。不少阴阳师也纷纷四下查探起来,一时之间,结界的核心部分维持阵法的位置上,就只剩下了同心圆内圈的那十几位阴阳师了。
结界之外,静江和鬼灯仍旧锲而不舍地想要对这个结界造成些许的伤害,但哪怕是全力一击的万世不竭,也顶多只能像是泥牛入水一般,在无形的结界边缘,击打出层层扩散的涟漪。
“啧,这不正常。”
鬼灯凝视着面前的结界,语气古井无波地评价道:“整个平安京的外界几乎都没有怎么设防,却在内城中布下了防御力如此强劲的结界……”
“这感觉上,简直就像是个大号的镇山河。”
静江还剑入鞘,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可是镇山河如果想要持续维持下去的话,对于内力的消耗量非常可观,做出这么强大的东西来,还只不过是要保护它的内部……这结界的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以鬼怪的观感来说,闻起来非常香,但是让我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鬼灯抬了抬肩膀,正打算再迈开弓字步积蓄力气再尝试一次,就看到原本固若金汤的结界之上,突然像是碎裂的玻璃一般,绽开了数道裂纹。
“……”
阎魔厅的第一辅佐官难得露出了有些松动的表情:“你的招式当中……有没有等一会儿才会产生效果的那种?”
“我又不是五仙教的弟子,给别人下毒还得等一会儿才能等到毒发身亡。”
静江翻了个白眼,面对着这个结界,同样露出了郑重的神色:之前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而如今……
“啊,找到了,果然有妖怪。”
贺茂保宪仗着自己身高腿长一马当先跑在了最前面,伸手指向了同样一脸惊愕的静江和鬼灯:“大胆妖怪,竟然敢潜入平安京腹地,来破坏阴阳师们的结界……等等,你们两个怎么有点面熟?”
等到安倍清明气喘吁吁的跟上之后,就看到自己的大师兄和地狱里的辅佐官与执行官对脸懵逼,面面相觑。
“……”
场面一时之间十分尴尬,安倍晴明深提一口气,开口问道:“二位阁下到底是为何又来到这里?按照你们比良坂的规则,应该是不能主动随意干涉现世的人类活动的。”
“?!比良坂?!”
贺茂保宪后知后觉的惊讶道:“这两位是来自地狱里的吗?!安倍晴明你上次还和他们一起在喝酒!”
安倍晴明:“……先不提这个,这不是重点。”
“二位阁下,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这个结界是平安京上上下下无数阴阳师们的心血,是在当下这种环境里能够庇护人类平安的重要手段,就算你们想要有心找乐子,也不能来这种事情开玩笑。”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静江尴尬道:“其实我们也尝试了一下……但是这个结界产生了裂痕,真的跟我们没多大关系。”
地狱里的官员总不至于跟他一个人类撒谎,安倍晴明疑惑道:“那么除了二位阁下以外,还有什么样的妖怪能够对这种结界产生伤害呢?”
听着几人对话的鬼灯沉默了半响,终于沉吟着开口:“你想错了,不是从外界破坏的。”
“而且就我看来,这里面关着的也不是什么能够保护人类平安的东西。这个结界的外侧非常坚固,哪怕是我和静江一起都很难对其造成伤害,少年,你回头自己看看。”
安倍晴明和贺茂保宪猛然回头,小小的一段裂痕已经在说话之间无声地龟裂成开数块,并且裂痕仍在不断的扩散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崩坏的边缘。
“这……!”
一向以沉稳著称,声明翘楚的阴阳师,终于露出了有些发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