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州。
金堂府。
这金堂却非是一府之人的金堂,而是一家一姓之金堂。
黄金为堂玉作马,说的便是杨家。
重楼宫阙,殿宇如林,覆天蔽日,杨府的富丽堂皇,豪奢气象丝毫不亚于文丘王宫,宫殿楼台之中的匠心独运,精巧布置甚至犹有过之。
毕竟文丘王族蒋氏乃是一朝爆发,而杨家却是数百年不绝,累世的富贵。
一天不到,杨鹤就被秘密护送回了杨家,关于他受重创的消息,也只有杨家核心层知晓,至于江湖上的传言,还未来得及发酵过来。
静雅别致的房间内,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熏香。
鸽子蛋也似的宝珠点缀宫墙,散发着莹莹华光。
杨鹤仰躺在床上,脸色黯淡,双目无神,再没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一位容色姣好的美妇人斜坐在床头,双手握着杨鹤的一只手掌,神情郁郁寡欢,眼眸担忧。
除了这美妇人之外,屋中尚有两人。
一人瞧来不过三十岁许模样,神容威严,气息浑厚,只是双目开合之间透出丝丝缕缕的杀机。
正是金堂杨的掌舵人,杨英杰。
杨英杰目光在美妇人,杨鹤身上停驻了一会儿,脸色微沉,转而看向对面的青年,沉声道:“叶神医,小儿的情况如何?”
“杨家主,关于令公子的伤势,请到外面详谈。”青年摆了摆手。
“不要!”躺尸不动的杨鹤突然嘶声叫了起来,眼睛充血,嗓音干涩,犹如乌鸦悲鸣一般的难听:“就在这里说,我要听一听。”
青年闻言,瞧向了杨英杰。
这个青年长着一张很寻常的脸,但一双眼睛亮如天星,有了这对眼睛,便如画龙点睛,让整张脸都鲜活灵动了起来,让人越看越觉得好看,忍不住想与他多多亲近。
还魂圣手,叶离!
这叶离年纪虽轻,却有着一身高深修为以及精湛的医术,在各大豪族与权贵之间如鱼得水,名望极高。
杨英杰深吸口气,断然道:“叶神医,请直言吧。”
“也罢。”叶离叹息一声,拱了拱手:“请恕叶某医术浅薄,公子八窍尽毁,即使我用了还魂十三针也只能抑制窍穴毁损连带的恶化,不至于危及公子性命,不过公子一身武学修为算是废了!而且……”
他略微迟疑,见美妇人,杨英杰目光灼灼望来,还是说道:“只以眼下的情况,公子泥丸神宫暂时无碍,但九窍本为一体,八窍一毁,波及泥丸神宫只是早晚的事情。”
“能有多长时间?”杨英杰沉这一张脸问道。
“这个不好说,许是三五年,又或十年八年!”叶离轻声道。
床上的杨鹤闻言,面如死灰,眼中最后的一点光彩也消减了,喃喃自语道:“废人,我成废人了,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蓦地一声大叫,撕心裂肺:“让我死,爹,娘,杀了我!我不要做废人!”
“我的鹤儿!”美妇人面色凄苦,低呼一声,整个人伏在杨鹤身上,双手死死搂紧了杨鹤,低声悲泣起来。
“不要哭了。”杨英杰有些烦躁的劝道,岂料美妇人却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恨声道:“你当然不用伤心了,你还有其他的儿子,女儿,但我只有鹤儿这么一个孩子,鹤儿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你说得都是些什么胡话,鹤儿变成这样,你当我不伤心难过么?”
杨英杰面色阴郁。
他是庶子出身,年少时颇多磨难,孤身闯荡江湖之后,却是迭逢奇遇,又结识了几位红颜知己,这美妇人便是其中之一。
她是雷鸣堡主的女儿,杨英杰能够击败一众‘兄弟姊妹’,顺利执掌杨家,雷鸣堡在背后也出力甚多。
“叶神医,就没其他办法了么?”杨英杰不甘心的追问。
叶离在屋内踱着步子,沉吟片刻,忽然道:“办法倒真有一个,只是这法子也是凶险莫测,一旦施展,再无转圜余地了。”
“什么办法?”杨鹤挣扎着爬起,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希冀的看向叶离。
叶离沉声道:“这法子乃是叶某得到的一门炼体之法,修行此法,需引灵兵入体,以灵兵取代窍穴,将自身化为灵兵之体!如此非但修为大进,而且百折不摧。”
“只是一则灵兵难寻,二来灵兵狂躁,单是炼化,驯服一口灵兵就极难,何况要将其引入体内,与灵兵共存,稍微不慎便是引火自焚,实在是九死一生的路数啊。”
叶离摇了摇头。
美妇人已听得花容失色,紧紧抱住杨鹤,焦急道:“鹤儿,这法子绝对不行,一定还有其它的法子能治好你。”
“不!”杨鹤眼神却瞬即坚定起来,像是找回了往日的信心:“娘,就用这个法子,相信我,我一定能成功!”
杨鹤紧紧咬着牙齿,眼前浮现出萧十一郎漫不经心的一掌劈下,就让他沦落至此的情形。
“没报这奇耻大辱之前,我杨鹤绝不会死!”
杨英杰看向了叶离,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等还需商议一二,辛苦叶神医了,请叶神医暂且去厢房休息。”
杨英杰招来下人,带叶离去了贵宾房。
“爹!娘!”杨鹤乞求的望向了杨英杰和美妇人。
美妇人爱子心切,又动摇了,说道:“英杰,姓萧的畜生手中那口弯刀……”
杨英杰面上浮现出浓郁的杀机,语气森然道:“不用你提醒,我也不会放过那萧十一郎,只是那口弯刀,盯上的人太多,天命门,铁翼卫……有着这些人插手,我未必能拿到。”
“那就用家中珍藏的那件!”美妇人道。
杨英杰皱了皱眉:“那是家中最深的底蕴,岂能轻易动用?”
“你是家主,你发了话,谁人敢反对?除非你根本不想救鹤儿!”美妇人尖声道。
杨英杰一跺脚,转身出了房间。
美妇人照顾着杨鹤睡下之后,这才走到院子内,抬眼便瞧见一个老者喜气洋洋,眉宇间都似笑开了花,不禁紧蹙眉头,心头十分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