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我爸给我做好了养兔子的小笼,我们现在就把兔子放进去吧。”
宝宝装傻打破尴尬,小跑着上前拉着霍回的手准备朝后山坡走去。
拉了一下,霍回一动不动,她稍微用了点力气,又拉了一下,对方还是一动不动。
宝宝也顾不得偷听被抓包的窘迫了,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霍回。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前方,身体僵直,手指越发用力,导致被他抓着耳朵的几个小兔崽子挣扎地更厉害了。
他似乎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就这样,一对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不知道对方存在的父子在项家的小院子里遥遥对视,却始终不曾开口。
瘦!
这是霍青时对霍回的第一印象,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比霍回胖多了,即便他那个年代,家家户户的生活水平都不太好,可他也不曾瘦到这种地步。
霍青时看着眼前少年轮廓明显的肩骨,不同于削瘦身型的粗壮关节,显然他生活的环境远比刚刚项护军描述的更要艰苦。
徐家老太太对这个外孙的关心仅限于不让他饿死,从很小的时候起,霍回就经历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兼之一场场无缘无故的打骂。
等他再大一点后,会自己设陷阱打猎物,会下河摸鱼虾,实在饿坏了,会拔野菜吃,日子才稍微好过了一些。
这些年,宝宝经常从家里偷渡食物投喂霍回,可因为经常在山里跑来跑去捕捉猎物的缘故,霍回的身型并没有圆润多少,只是瘦的不像以前那么单薄,多了点结实的肌肉。
宝宝严重怀疑霍回可能已经伤了根基,如果后期得不到精细的调养和足够的营养补充,他可能一辈子都胖不起来了。
这种削瘦,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他的儿子!
一个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生下来,带有一半他厌恶的血脉的孩子!
理智和情感交杂,黝黑的眼眸里是汹涌的情绪,慢慢的,慢慢的恢复平静,叫人再也看不出他的想法来了。
相比较之下,霍回的情绪就显得简单地多了。
这个人可能是他爸!
他爸看起来混的不错!
他回来了!
他好像不知道他的存在!
几个想法慢慢出现,在思考完后,霍回波澜不惊地收回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神,牵着宝宝的手往后山走去。
那个男人不知道他的存在,那应该不是为了他而来的。
那种情况下,和自己怨恨的人生下的孩子,应该也不受喜欢吧。
霍回冷情地想着,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牵着的小姑娘,应该也没人会喜欢他这样不讨喜的孩子,所以他不需要耗费体力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情绪,那样太累,也太浪费了。
“一共三只兔崽,一只母兔,两只公兔,可惜大兔子逃得太快,不然今天就有兔肉吃了。”
养兔子是宝宝的突发奇想,她拜托霍回抓几只小兔子回来,要是这些兔子能够被养殖成功,将来她会送给霍回更多的肉兔。
她的那点奖励,霍回并不放在心上,他清楚,那只是她想要帮助自己的方式之一。
霍回只是想着,自己能够帮宝宝捉到兔子,他在宝宝心里的地位,应该已经比那个胖乎乎只会傻笑的小丫头强了吧。
想到福宝,霍回心里升起了一些警惕心,至于刚刚出现的那个男人,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就是那个孩子?”
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霍青时终于开口了。
他的眼神依旧望着他们消失的那个方向,可项护军知道,这个问题就是对着他问的。
“嗯。”
他应了一声。
“虚岁十四岁了,还没有念过书呢,徐家人不肯送,村里愿意帮忙出学杂费人家也不愿意送。”
还有一句话项护军没说,当时小学负责招生的老师过来,徐家人直接当着人老师的面说这个孩子他爸就是念书太多丧了良心,抛下老婆孩子逃走的,他是那个男人的种,要是让他念了书,他早晚有一天也会像那个男人一样跑掉。
这些话太过诛心,其实作为旁观者,他们都清楚霍青时跑掉是正确的,在那种情况下,是个人都想要逃离。
“这孩子很聪明的,你也看见了,我闺女和他玩的挺好,她经常教霍回认字,很多生字,他只学了一次就能记住,这一点,应该像你。”
项护军想要勾起霍青时体内一点点慈父心肠。
“你家孩子也就六七岁吧?”
霍青时有些诧异,那个小姑娘不仅模样漂亮,还十分聪慧呢。
“虚岁七岁,今年九月份就要上小学啦,这孩子爱念书,我和她妈都不是什么聪明人,偏偏她脑瓜子特别好使,我和美芬扫盲识字,她比我俩学的还快,有时候遇到不认识的文字,我们俩还得向她请教呢。”
在炫耀女儿这件事上,项护军从来学不会谦虚。
霍青时很给面子的笑了笑,眼神幽幽地望了眼两个孩子离去的方向。
一个下午的时间,霍回都待在后山坡帮宝宝安置那几只不安分的小兔崽子。
项护军以前也没养过兔子,忽略了兔子远超于鸡鸭的弹跳力,他做的围栏稍微矮了些,霍回熟练地借用边上一些剩余的材料加高了围栏,还将顶上疏疏地盖了一层,确保兔子很难跳出这个笼子。
两人就着兔子的饲养问题聊了很长的时间,期间宝宝还去果林里摘了一些熟透的果子和霍回分享。
宝宝是还没有想好怎么说,霍回是有意避让,两人都不曾说起刚刚出现在项家的那个陌生男人。
等到他们磨磨蹭蹭从后山坡下来的时候,霍青时等人早已经离开了,霍回看了眼空荡的院子,垂下眼,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
“爸,今天出现的那个叔叔是霍回哥哥的爸爸吗?”
在送走了霍回后,宝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个孩子胆子也是大,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还敢偷听我们讲话。”
项护军扯了扯女儿的小辫子略作惩罚,“那是你霍回哥哥的爸爸,以后看见,记得喊一声霍叔叔。”
他并没有向年幼女儿解释的意思,说完这句话后,就去厨房里帮媳妇干活了。
宝宝好奇对方的来意,也想知道对方会不会带霍回离开,可惜项护军的嘴巴很紧,他似乎觉得女儿的年纪太小,不需要知道这些复杂的事情,根本不愿意告知他们当日的交谈,任凭宝宝怎么撒娇卖乖,都不肯给她一个答案。
不过,宝宝并没有焦虑太久,只过了几天,村子里就传遍了有关霍青时的消息。
当年逃跑的负心知青摇身一变成为了身家过千万的巨富,这一次他回归的身份,是由区政府牵桥搭线请来的投资商,对方准备投资两百万,在区里开办一个电子厂,面向当地招工,计划可以提供近五百个工作岗位。
要知道,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下岗潮造成了大量工人失去工作,现在的情况虽然好了一些,可就业依旧是当地政府和百姓烦恼的问题。
据说霍青时的这个工厂招工一部分工作岗位对学历不做太高要求,也就是说,塘丰村里也有许多符合招工条件的村民。
消息灵通的村民早就从村长口中得知,这一次霍青时回来拜访了一些村干部,在交谈中亲口承诺,会给塘丰村村民留出三十个名额,这个消息一下子点燃了村里人的激情。
当然,霍青时在给出承诺的时候也说过前提条件,那就是不招收徐家人,包括和徐家有姻亲关系的人家。
人家有这个要求也很正常,虽然这些年徐家人一直对外宣称霍青时是个负心汉,害死了他们家的姑娘,可实际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伙儿心里都清楚。
严格说起来,他们也不算清白,当年徐家人关着霍青时他们也都知道,只不过那个时候大伙儿心里对知青都存着怨气,再加上比起下乡知青,大伙儿肯定和徐家人更亲,看到徐家人的做法过火了,顶多就是好言好语劝几句,谁会帮霍青时对抗徐家呢。
最先看到霍青时发达回来的时候,大伙儿还有些心虚,担心霍青时报复他们,现在看到霍青时给村里的年轻人提供工作岗位,还说要出钱帮忙翻新小学,大伙儿的那点担忧就放下了,反而还越发觉得霍青时这个人豁达大气,是个好人。
现在大伙儿都说,就霍青时这样的人品,当年即便去念了大学,也不会抛弃妻子,要不是徐家那几兄弟在人家夫妻中间瞎掺合,又是烧录取通知书,又是囚禁人家,或许徐家那个姑娘根本就不会死,现在霍青时也还是徐家的女婿。
有这样出息的姑父,徐家那几个小辈何必苦兮兮的种地打工,担心娶不到媳妇呢。
这泼天的富贵,是被徐家人自己的挡在门外了。
持这种说法的人很多,这些人都盯着村委手里那几十个工作岗位呢,生怕自己的态度不好,让霍青时觉得自己跟徐家人是一伙儿的,为此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徐家人在村里的日子都很不好过。
那些从徐家嫁出去的,或是闺女嫁到徐家的人家也为此恨上了这门姻亲,觉得是徐家坏了自家的财运。
在这种阴阳怪气的氛围下,本就暴脾气的徐家人跟人发生了多次口角,甚至还动手了。
霍青时的目的就是这个。
他不想要徐家人死,他想要徐家人好好活着,日复一日的活在煎熬里。
在刚听到流言的第一时间,宝宝就偷偷摸摸去了趟徐家老宅,那里住着徐老太太和霍回。
她看明白了霍青时的手段,对方想要报复徐家人,她完全没有立场阻止,可是霍回还住在徐家,霍青时的所作所为势必会让徐家人将怒火发泄在霍回身上,她得在事情发酵前,让霍回离开徐家,暂时躲起来。
徐家老宅静悄悄的,宝宝找自己的小伙伴打听了一圈后才知道,原来徐老太已经被徐家几个儿子接回了家□□同居住。
霍回不见了,有些人说徐家人想拿他撒火,提前感受到危机的霍回自己躲起来了,也有些人说霍回被霍青时接走了,大人的恩怨暂且不提,他毕竟也是霍青时的儿子……
得知霍回不在徐家,宝宝稍稍松了口气,可一直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也叫宝宝有些忧心。
又过了几天,那辆熟悉的小轿车重新驶入塘丰村,车门打开,理了头发,换上一身合体新衣的霍回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站在车边上,看着原本蹲在门口,因为看到他突然兴奋地站起来,冲着他挥手的宝宝,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然后关上了车门。
小轿车在停留片刻后,继续缓缓向村子里面驶去。
“你真的被那个叔叔带走啦,这几天可把我担心坏了,还好还好,比留下来强。”
霍回虽然营养不良,可毕竟也比宝宝大了七岁,两人身高差距不小,宝宝得垫着脚尖,才能勉强拍到他的肩膀。
霍回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喜欢装小大人的妹妹,心里暖暖的。
“对不起。”
因为不爱说话的缘故,霍回的声音有些暗哑低沉,沙沙的,像是砂纸磨砺的声音。
“说什么对不起呢,你没事就好啦!”
宝宝摆了摆手,眼睛将霍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按照霍青时和徐家的矛盾,她也不能肯定对方会善待这个儿子,但就目前看来,霍回这几天似乎过的还算不错。
头发被修剪过,原本总是由宝宝操刀,剪的有些坑坑洼洼的边缘线这会儿很干净平整,他身上的衣服应该也是新买的,很合身,脚上的鞋子也换了新的。
宝宝想着,不管霍青时心里对这个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看法,至少按照对方的经济条件,绝对不会冻着他,饿着他,不需要他自己打猎养活自己,也不至于殴打他虐待他。
跟着霍青时离开这里,霍回就该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回归校园了。
“我要走了,他让我跟着他离开。”
霍回口中的那个他就是霍青时。
两个孩子就蹲在项家的院子前,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有些违和,又分外和谐。
宝宝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也知道这对霍回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可真当她从霍回口中听到这个回答时,依旧忍不住有些难过。
“那很好啊。”
宝宝压下心中的酸涩,高兴地扬起嘴角,眼睛笑弯成两道月牙。
“到时候你可以给我写信,我会给你回信的,还有,我爸说等这批果子卖掉赚到了钱,他和我妈就准备装座机了,我们还可以打电话呢。”
宝宝乐观地说道,又不是上演什么狗血偶像剧,男女主在孩童时期分开后就再无联系,其实现在的通讯手段比以前方便了很多,即便他们分开了,也有很多办法交流感情。
所以完全没必要那么悲伤不是吗,她应该替霍回感到开心才对。
“他不喜欢我,不过他说了,他会送我去念书,会培养我。”
霍回扯了扯嘴角,表情冷漠中还带着一些空洞。
霍青时的冷漠并不算什么,相比较徐家人动辄打骂的行为,只是冷漠的霍青时并不会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可能很矫情,但霍回想要活着,想好好好的活着。
徐家那些表兄弟为了羞辱他,常常将他的那一份伙食丢在狗盆里,让他舔干净,那个时候霍回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就按照他们的想法,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将那些来之不易的汤汤水水吃的干干净净。
再大一些,他能获得更多来自徐家以外的食物,但是食物并不是那么好获取的,很多时候,他要靠吃野草树叶勉强果腹。
最难熬的时候,霍回都没有想过去死。
他凭什么要死呢,他被生下来了,他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所以他想要活着。
这是他最初的愿望。
现在又有些不太一样了,他想要好好的活着。
霍回看了眼边上的女孩,眼睛低垂。
宝宝教他识字,给他讲过许许多多新奇的故事,从对方的身上,霍回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其实不用说那么远,光是在塘丰村里,他和宝宝之间的阶级就是不同的。
他们是不同位置上的两类人,即便宝宝很亲近他,即便项家人对他很宽容,也不能抹去这份差距的存在。
霍回真的很喜欢宝宝,像妹妹,像朋友,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宝宝更重要的人了,所以他想要她近一些。
显然跟着霍青时离开,能最快达成这个目的,但于此同时,霍回也有些恐慌,他害怕自己离开后,宝宝身边会有更多的新朋友出现,取代他的位置。
远的不说,光是傅家那个小丫头,就足够让他忌惮了。
“除了你,没人喜欢我。”
霍回的声音暗哑低沉。
他知道,宝宝最心软了,这句话,足够叫她在离别的日子里一直挂念着他,这样的话,她应该会记得给他写信,会记得给他打电话,会将他牢牢记在心上。
“给你吃糖!”
宝宝掏了掏口袋,从里面掏出两颗八宝糖。
这是小店里散称的糖果,圆滚滚的,一颗有一元硬币大小,纹路像西瓜一样有八种颜色,足够小孩子们含很久。
“甜么?”
宝宝往自己嘴巴里也丢了一颗。
“以后有什么难过的事,就吃颗糖,总会越来越甜的。”
再多的劝慰都显得无力,特别是以后离得远了,宝宝不可能知道所有发生在霍回身上的磨难。而甜食向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提升人体喜悦的情绪。
“嗯,很甜。”
霍回含着那颗有些大的糖果,尽量兜住自己的口水。
俩人安静地坐在门口,紧密融洽的氛围倒叫别人都插不进来了。
另一边,霍青时在保镖的陪伴下来到了徐家。
“你来做什么!”
徐家几兄弟的房子毗邻而建,小轿车的发动机声音那么大,屋里的人早就听见了,看到霍青时从车上下来,徐家几兄弟都想上前打人。
这段日子他们一家人在村里的日子别提有多憋屈了,而这一切变故都是霍青时带来的。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们,霍回我带走了。”
霍青时面前挡着两个肌肉魁梧的保安,一个个凶神恶煞,看上去像是见过血的,这样的人,可不是村里打架斗狠的农夫可以比的。
徐家几兄弟只听他们冷哼一声,就吓得不敢靠近了。
“你凭什么把那小兔崽子带走!”
徐老大有些气愤,虽然他们不喜欢霍回,可那也是他们妹妹的种,死也要死在他妹妹坟头。
“当初参加高考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报考的学校,那个大学每个月会给二十八块钱的补贴,之前我也在报社投稿,被收录了几篇文章,赚了一些稿费,我早就想好了,等我被录取后,会带着秀青一块回城。”
霍青时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些用无比憎恨的眼神看着他的徐家人。
“你胡说!要不是我们把录取通知书烧了,你早跑了,怎么可能带着小妹一起回城。”
徐家人并不信,这么些年来,咒骂霍青时这个负心汉已经成了徐家上下必备的活动,都骂了这么多年,霍青时怎么可能不是负心汉呢。
“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再婚,为什么?明明我身边有无数女人前赴后继,她们中有比徐秀青更漂亮的,有比她聪明的,可我通通都不曾选择,因为我忘不了她啊,我恨她帮着你们烧掉了我的通知书,恨她和你们一起把我囚禁,可到头来,我还是忘不了她。”
霍青时眼底的深情一闪而过。
当然,这个情绪和之前的那段话,通通都是骗人的。
他怎么可能还爱着那个女人呢,现在他的心里只有怨恨。
霍青时的话叫徐家人诧异,他们以为霍青时早就应该再婚了,毕竟他那么有钱,谁会在意他之前是否有过妻子呢,没想到这么些年霍青时居然一直单身。
难道他真的那么喜欢自家小妹?
徐家几个兄弟媳妇诧异地看了看对方。
“要不是忍不住回来了一趟,我也不会知道她已经去世了,去世前,还给我留下一个儿子。”
霍青时仿佛陷入了回忆,在那儿喃喃自语,他的音量大小正好能让徐家这些人听见。
“听说,她疯了,是啊,她那么爱我,在我走后,可不就疯了吗……”
“如果不是你们烧掉我的录取通知书,怂恿她把我囚禁起来,她不会疯的,如果不是你们,现在她还是我的妻子,我有能力让她过上最好的生活,可能现在的她和那些贵妇人一样,每天都只需要忧心穿哪件新衣服,佩戴那套新首饰,可是她死了……你们总说是我逼死了她,是霍回的降生害死了她,实际上,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们!”
霍青时知道,徐家这几个男人有多疼徐秀青这个妹妹,要不然,也不会在她疯癫之时一直养着她,比起村里人的言论,他最后的这句话最为诛心。
“你胡说!”
徐家老大就有些受不了了,他不能接受妹妹是自己害死的这个事实。
害死小妹的明明就是负心的霍青时,以及掏空了她身体的那个孩子。
“我也该谢谢你们,养大了霍回那个孩子。”
徐家的那几个媳妇显然不像自己男人那样喜欢那个娇气的小姑子,她们只是在心里懊悔错失了这样一门富贵亲戚。
要不然就凭霍青时被徐家人这样折腾还能为了小姑子终身不娶的深情,他们这些妻族的亲戚都能鸡犬升天啊。
这会儿听到霍青时说到霍回,几个女人的眼睛都亮了,是啊,他们养大了霍回,这可是霍青时唯一的儿子了,他难道不应该向他们表达一下感谢?
或许两家也能因为这件事,一笑泯恩仇啊。
“要不是你们一直虐待他,我也不准备将他带回去。”
霍青时冷笑了一声。
呃?
在场的一群人愣了愣,霍青时是不是说错话了。
“如果霍回认可你们这些亲人,我的这份产业绝对不会交到他手里,再通过他,让你们享受,你们该不会觉得,我会让你们沾到我半点便宜吧?”
霍青时挑了挑眉,末尾的语调有些高,也有些绕。
正打着这个主意的徐家人因为他的阴阳怪气又羞愤,又失落。
“你们做的很好,让我可以心无芥蒂地认下这个孩子,但以后有关这个孩子的一切,就与你们无关了,是你们自己,第二次错失了提升的捷径。”
霍青时丝毫不曾顾忌,他的这些话对在场这些徐家人造成了多大的打击,实际上,他的目的也是这些。
“当时我怎么说来着,姓霍的平日对小妹挺好的,是老大你怂恿我们烧了他的录取通知书!”
“姓霍的跑了,小妹多难过啊,要是没烧通知书,姓霍的或许真的会带小妹走!”
“娘,当初是你一定要养小妹的孩子,可你怎么不好好养呢,现在好了,人家对咱们根本就没感情,发达了也没咱们的事。”
“那个小白眼狼,当初真该饿死他算了!”
霍青时转身离开的时候,还能听到徐家人彼此攻击的声音,想来他们的下半辈子,都会在这样的争执吵闹中度过。
每每回想起他们今天说的那些话,都会受到身心的煎熬。
他可真是!
太开心了!
“不告别了吗?”
离开那天,霍青时坐在车上翻阅着一些合同文件,对着远远坐在另一边的霍回问道。
他记得霍回和项家那个小姑娘很好,以为他会叫对方来送他。
“不用。”
父子之间的关系十分生疏,也是,本就没有相处的经历,霍回的降生过程,还带着许多有关霍青时的不美好的回忆。
他没办法做一个慈祥和蔼的父亲,对于霍青时来说,霍回只是一个在恰当的时间出现的一个不错的继承者。
霍回的身边放着满满一大袋把包糖果,这是他离开村子前买的。
他打开袋子,拿了一颗含在嘴里。
霍青时的余光也看到了那一袋糖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种糖果太过廉价,满是复合的糖精味,并没有品尝的欲望。
他想着,等会儿霍回递给他糖果的时候,应该怎么拒绝。
可霍回只是小心翼翼地取了一颗糖果,然后又用橡皮筋将塑料袋缠紧,压根就没有要请他吃的意思。
……
霍青时收回视线,哼,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