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没有参加紫宸殿会议,自然不清楚从华县快马送到中书省的四道奏章的内容。因为他这两天的生活倒是很安逸,除了清晨练刀、上午到校场跟陈恭练习弓马齐射,下午练习书房和听赵红裙弹琴外。剩下的时间他都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书,还有写东西。
这天下午,他刚写完一首诗,就见闫庄匆匆走进了书房。
“殿下,李舍人、张司议郎和尉迟循俨求见。”闫庄躬身禀报道。
“快让他们进来!”李弘放下毛笔说道。
张柬之和李峤、尉迟循俨三人现在负责魏伶的案子,说白了就是在负责东西两市的贪污案,他们这个时候求见自己,肯定是案子有了进展。
闫庄领命,躬身退出书房。
片刻,张柬之和李峤、尉迟循俨三人跟随闫庄走进了书房。
“参见殿下!”三人看到李弘,就躬身施礼道。
“不用多礼了,大家坐下说话。”李弘淡淡的说道,待到三人落座,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张柬之和尉迟循俨相互看了一眼,尉迟循俨微微点头,张柬之便开口说道,“魏伶这边有了新的情况,我们挨个审问了魏伶的家人,终于在他的小妾杜氏身上得到了线索,就在两个月前的一天,魏伶将一本账册交给了他这名小妾杜氏保管,今天杜氏终于将账册交给了我们,上面记录了这三年来西市的税收情况,银钱的数目跟长安县衙上交给户部的出入很大。”
张柬之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薄薄的账册,递给了李弘。
这本账册很薄,只有不到三四十页,一般人谁要是看到这本账册都不会发现什么问题。可是李弘仅仅只是翻看了几眼,就发现账册内容虽然很简单,记录的全都是西市这三年的收税数目,可跟户部记录的长安县衙这三年上交的西市税收的数目一对比,一眼就看出了两本账册上的银钱巨大差额。
李弘放下账册表情严肃的问道,“这么说,贪污西市税收的人就在长安县衙?”
既然西市上交给长安县衙的银钱数目没问题,长安县衙上交给户部的数目出了问题,那么伙同贺兰敏之贪污这笔银钱的人就只有是长安县衙的人了。
“可是魏伶账目上的银钱数目,跟我们之前暗自调查西市税收得出的数目还是有不少的差距啊!”李峤疑惑的说道,“因此微臣在想,这里面少的那么不分钱究竟去哪了呢?这是西市税收贪污案的关键。”
“你们的猜测呢?”李弘问道。
“我们的猜测是,贺兰敏之贪污的可能是西市账目上短缺的这笔银钱。因为魏伶跟武二关系,他从西市拿这笔钱要比从长安县衙更容易。可这么一来户部账目上所缺的钱,就不知去向了。”
“西市将税收交给长安县衙,要由长安县衙主薄经手,现任主薄骆冰王初到长安县衙什么都不清楚,可上任主薄未必不清楚,你们有没有派人询问过他?”李弘皱眉问道。
“上任主薄死了。”张柬之愤愤不平的说道。
“什么?死了——”李弘大吃一惊,怎么自己一行人刚查到点眉目这线索就断了呢?便开口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李峤开口解释道,“上任长安县衙主薄姓刘,是华县刘家村人,他上个月刚致仕回家,就死在了华县惨案中。”
砰——!李弘听到李峤的回答,他恼怒至极,狠狠的一拳砸在书案上,“死在了刘家村惨案中?这谋后的主使还真是好手段啊!”
突然间,东西市的税收贪污案一下子又跟华县惨案有了联系,这是李弘玩玩都没有想到的。不过这样一来刘家村发生三百人被屠杀的惨案也就解释的通了,凶手一夜之间屠杀了刘家村全村三百多人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其实他真正想杀的只是刘主薄一个人。
而自己当时又刚好派李多柞去终南山请孙思邈,自然就被凶手背后的人给利用上了,才会将刘家村惨案诬陷到了李多柞和亲卫右监门率府的一千铁骑身上。
果然是好手段,果然是好计谋啊!
想到贪污案背后主使之人这般的高超手段,李弘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心机和才智。
“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李弘收回思绪向尉迟循俨问道。
尉迟循俨叹息了一声回答道,“潜藏在蛇帮的人已经找到了,我们也对他和书吏进行了严刑逼供,不过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书吏招供说,他在长安县衙联系的人就是刘主薄,他这次找蛇帮的眼线也是之前刘主薄做下的安排。”
“潜藏在蛇帮的人身份问清楚了吗?”李弘脸色阴沉的问道。
“问清楚了,他说他是武二的跟班,之前武二跟书吏联系全都是由他出面,因此这次书吏才会找上他。”尉迟循俨低声回答道。
“难道就只有这些吗?”李弘沉声问道。
“不过他倒是说,武二之前用大量的银钱兑换过不少金银器物,而且听说数额还很庞大,至于这些金银藏在了什么地方,他自己也不清楚。”尉迟循俨说道。
“这么说武二将西市贪污的铜钱兑换成了金银再送到贺兰敏之的手里?”李弘问道。
“估计是八九不离十啊!”张柬之的回答道。
大唐现在不说缺金银,就是铜也很紧缺。因此金银的珍贵就可想而知了。所以武二将铜钱兑换成金银,他的举动也就不难理解了。
“你查过武二是跟谁兑换的吗?兑换的金银上可否有标记?”李弘继续问道。
“已经查过了,他是通过魏伶跟西域胡商兑换的,具体兑换的数目和器物都在这里,还请殿下过目。”尉迟循俨说完,就将一张清单递给了李弘。
李弘看到单子上列举出来的器物时,他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很多,语气也舒缓了很多,“这张单子上的器物很容易分辨,只要贺兰敏之将他们藏在了府中,我们不难搜出来啊!”
“殿下的意思是要搜查贺兰敏之住处吗?”张柬之惊讶的问道。
要是真的能搜查贺兰敏之的府邸,他们也不会因为刘主薄的死断了线索就这么愁眉苦脸啊!可关键问题是,贺兰敏之是什么人,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凭武二跟班的证词,还有已经死了的武二是杨氏府上的人,就去搜查贺兰敏之的府邸,这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职权范围啊!
再者,贺兰敏之现在有两个住处。
第一个住处就是他妹妹魏国夫人的府邸,这是高宗赐给贺兰敏月居住的地方,贺兰敏月又深受高宗宠信。谁敢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去搜查这座府邸?
第二个住处就是杨氏的周国公府了,杨氏是什么人,是武后的母亲,又是高宗亲封的荣国夫人,她背后的实力比贺兰敏月还要强。想要搜查周国公府,即便是有了确凿的证据,谁要是想去搜查也要斟酌一番才行,更何况现在自己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因此李弘这么一说,不止的张柬之惊讶不已,就是李峤、尉迟循俨和闫庄三人同样也惊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怎么?不可以吗?”李弘冷声一声反问道。
“不是不可以,是证据不足,怕——”李峤说了一眼,就止住了话头。
“殿下,贺兰敏之有两个住处,分别是魏国夫人的府邸和周国公府,我们现在既没有证据证明他贪污了东西市税收,又不确定他究竟将金银器物藏在了那座府上,就贸然的去搜查这两座府上恐怕不妥啊!”张柬之也在一旁劝解道。
因为搜府可不是过家家,更不要说这两座府上的主人不是受太子宠信就是受娘娘庇护,又岂能随便就去搜查呢?再说了要是搜出什么东西来还好说,可要是真的搜不出来的话,即便李弘是太子,恐怕也会受到高宗和武后的训斥,受到御史的弹劾吧?
因此作为李弘的心腹,张柬之和李峤等人即便是想查案,可一旦涉及到李弘的利益时,他们便毫不思索的就做出了选择。
“还请殿下三思啊!”闫庄也在一旁劝谏道。
“殿下,您就再给臣十天的时间吧,十天之内臣保证查出贺兰敏之将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尉迟循俨不知道该怎么劝阻太子殿下,就只能这样向李弘保证了。
“你们觉得孤搜查贺兰敏之的住处,就只是简单的要搜查他藏在府里的东西吗?”李弘开口问道。见众人一脸的不解,他就冷哼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对孤不利的事情,首先是有人栽赃陷害,将华县惨案的凶手归咎到李多柞和右监门率府的一千铁骑身上。其次,就是又人在长安城刺杀孤,想孤置于死地。他们三番两次的这么做,将孤当成什么了?所以这次搜查贺兰敏之的住处,能搜到他藏起来的金银器物自然是好,要是搜不到,孤就再给贺兰敏之一个教训,借此震慑一下藏在暗中的宵小之辈,该让他们看看得罪孤的下场是什么了!”
张柬之和李峤、尉迟循俨、闫庄四人听李弘这么说,就理解太子这次搜查贺兰敏之住处的用意,他们就不再劝说什么了。
“当然,该做的准备工作我们还是要做的。”李弘淡淡的说道,就将目光移向张柬之和李峤、尉迟循俨三人说道,“你们下去之后,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全都录下口供,人证也要好好的看管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至于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你们等孤的命令吧!”
“诺!”张柬之和李峤、尉迟循俨起身领命,就离开了书房。
“闫庄,‘白鹭书坊’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待三人离开,李弘向闫庄问道。
“回殿下,安良臣已经将五千册《瑶山玉彩》和《道德经》送到了白鹭书坊,‘白鹭书坊’低价售书的消息也已经传播出去了,就等着明天开张了。”闫庄兴奋的说道。
他今天可是见识了今天“白鹭书坊”低价卖书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长安城出现轰动场面,不管是世家门阀子弟,还是寒门子弟,全都围在了“白鹭书坊”的门钱,真的是用人善人海形容也不为过啊!
“那就好!”李弘满意的笑道。
卖书虽然只是他全盘计划的一个开始,可只有这件事情进行的顺利了,他才能继续下面的计划。因此他才会对“白鹭书坊”的事情这么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