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人未见,声先到。这一声怒斥,不由令正在吃饭的肖遥与大小姐心中一颤。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肖遥对着大小姐无奈一笑,意思不言而喻。虽然还未见到来人,但只听这一句怒斥,便猜想这庵主只怕不好说话。
半晌,只见厨房外走进一人,身穿宽大缁衣,头戴一顶僧帽,身高体壮,英气勃发。进屋后,一双明眸盯住正在吃饭的肖遥与大小姐两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肖遥身上,怒道:“就是你用满嘴胡言乱语欺骗我徒儿容你等在此留宿?”
肖遥放下手中碗筷,起身来到那人身前,“师太此言差矣。令徒秉性纯然,蕙质兰心,在下不过是就事论事,何来胡言乱语?又何来欺骗?”
这时,静仪从门外走进厨房,拉住师傅衣衫,替肖遥两人求情道:“师傅,这位公子说的那些话不无道理,更何况庵里那些厢房空着也是空着,为何就不能留他们借助一宿?”
“住口!”
只见那师太转身对着静仪,不分青红,又是一声厉喝。接着又回头对肖遥道:“你们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肖遥正要再向师太理论,身后却传来大小姐的声音,“承蒙小师傅照顾,多有叨扰,我们这便告辞。”
说着,先一步向门外走去。
“等等~”
静仪拦下大小姐,转身对师傅道:“师傅,徒儿不明白,明明我们这里有那么多的厢房可以住人,为何您偏偏要让他们离开呢?师傅平日里不是总教导徒儿,要乐善好施,常怀慈悲心,多多帮助别人吗?”
“为师这么做,自然有为师的道理。你不必多问,该去做功课了。”
“可是师傅…”
静仪还要再问,却被师傅打断,“住嘴!再多说一句,罚抄清心咒十遍!”
肖遥淡淡一笑,上前打断仍要继续追问的静仪,“小师傅不必再多费唇舌了。我们离开就是了。”
言讫,与大小姐相视一望,两人各自一笑,并肩向外走去。
肖遥与大小姐朝着前院走着,却听厨房内再次传出静仪那娇嫩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满,“师傅!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您非要赶他们走,那静仪便一同与他们到门外露宿荒野!”
声音刚刚落下,肖遥便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回头望去,正见静仪朝着自己两人跑来,不禁令肖遥心生感动。
大小姐同样被她的真情打动,待静仪跑到身前,轻声笑语安慰道:“小师傅你的好意,我二人心领了。不过小师傅倒也不用担心,我们再向前赶一段路,兴许有人家也说不定。”
“姐姐不必多说了,今夜静仪无能为力留两位在此寄住,静仪便与你们同行,待找到可以安歇的住处,我再自行回来就是。”
肖遥站在一旁,望着原本娇羞腼腆的小尼姑,居然有如此执拗倔强一面,再感受到她至纯至善的天使秉性,不由心生敬意。哪怕眼前之人仅仅是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
不顾肖遥两人的一再阻拦,静仪坚决要与二人同行。无奈之下,肖遥只好答应下来,哪怕明日专程将她送回此地。如此一来,也算安抚了她那颗善纯之心。
肖遥解开缰绳,令两人钻进马车,自己牵着马车向寺门缓缓走去。
“等等!”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庵主的声音,叫住了肖遥。
车内的静仪听到师傅声音,原本闷闷不乐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赶忙钻出车篷,跳下马车,冲着师傅跑去,“我就知道师傅一定不会这般铁石心肠的!”
然而令静仪没想到的,却是听到师傅冷语道:“女施主可以留宿一夜,男的就另觅住所吧!”
肖遥听闻,不禁莞尔。仰头望望天色,无奈一笑。如此也好,只要不苦了大小姐,本公子何处不得安身?这样一来,也不至于令静仪左右为难了。
就算睡在马车里,总要比当年睡在死人堆里舒服的多吧。
“师傅…”静仪知道能让师傅改变心意已是难得,但又听到要让肖遥另觅住所,刚刚转喜的心情又瞬间觉得有些失落起来。
“这已是为师做出的最大让步,静仪你再无需多言,否则为师便关你禁闭一年!”
见到师傅如此决绝,静仪的话刚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肖遥方要将马车调转车头,却被大小姐出声拦下。走下马车,悄步走到师徒二人身前,对两人委身施礼道:“承蒙住持和小师傅不弃,愿收留小女子。但小女子心意已决,我二人同出家门,自应不离不弃,同甘共苦。哪怕栖身荒野之地,心却是暖的。”
“就此告辞。”
再次对着师徒两人委身一拜,转身朝肖遥走来。望着肖遥淡淡一笑,登上马车,钻进了车内。“我们走吧~”
肖遥愣上片刻,突然仰天大笑,跃上马车,挥鞭驱车而去。笑声余音震荡山林,许久未绝。
月色下,马车缓缓离闲云寺远去。荒野之地,万籁俱寂。
听着马蹄之声,肖遥仰望星空,开怀畅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词罢,肖遥突然对着车内大小姐笑道:“突然想畅快的大醉一场,然后一觉睡到自然醒!”
却听车内传出大小姐轻笑之声,“这有何难。待咱们进了城,找到落脚之地,随你喝个痛快。哪怕你睡上三天三夜,何时醒了,咱们便再上路!如此你可满意了?”
“满意,满意!”
肖遥心中畅快,脸上布满笑意,又是一阵大笑。只觉许久没有如此开怀了。
肖遥笑声刚刚落下,便感觉身后帘子被掀开。大小姐双手扶着把手坐在肖遥身旁,脸上洋溢着微笑,“那便快些赶路吧,本小姐可不想真的露宿荒野。”